第七章 整个周末,张明美都在考虑要不要辞职。发生这样的事,她居然只是在“考 虑”要不要辞职,没个性又没骨气,有性格的人只会嗤之以鼻。 没有朋友可以商量,也不敢对别人多说,又怕重新找工作的不定与经济上的 不安。她是有一点存款,但如果没了工作,坐吃山空,更不必想拥有自己的这小 小公寓和天地了。心里无限苦恼着。 周英杰为什么要那样对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他不会是对她…… 噢,不!这念头刚起,她马上打消它。她知道自己的条件,即使心里还有那 种偷偷的幻想,也不会真的天真地失去理智跟脑袋。 不是那样的。他对她。就算她没有被人喜欢呵护疼怜过,她也知道,喜欢一 个人时,不会是那样的,怎么可能轻视鄙夷喜欢的人呢。周英杰对她的态度满是 轻蔑鄙视,甚至他的吻,也是在羞辱她。是的,他不过是想羞辱她。 她试着回想多年前那次郊游烤肉的事,总会浮起他那轻蔑鄙夷的眼神,让她 不禁起寒颤。她记得那时大家起哄,把她跟林佑福凑在一起,为什么呢?细节她 想不起来了,只隐约记得黄秀锦提起她国中时的作文取笑她,说她爱钱——啊?! 对了,是的了,就是那样……她坐直起来。因为那篇作文,他们笑她爱钱,说林 佑福是有钱人家少爷,刚好是一对,就把他们凑在一起。所以周英杰鄙视她“拜 金”“爱钱”吧? 原来是那样…… 这就是周英杰羞辱她的原因?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他印象已成, 所以讨厌她,或者说她“这种人”,她刚好是“具体化”的存在吧。 她颓靠着椅子,不知该怎么办。如果是那样,也没办法了,这份工作不可能 保得住的。她的确是“爱钱”没错。所以很节省,总希望手里能存有一些钱。每 个月领薪水她都很开心,也舍不得花,虽然不至于把钱看得很重很重很重,可也 是在乎的。所以,似乎没有辩解的余地了,大概也没必要。她要跟周英杰解释什 么呢?说她是爱钱没错,但没有那么见钱眼开,她没有看上林佑福家的钱?!那 样未免太可笑了,而且,她的“爱钱”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 铃—— 电话声忽然刺耳的大响起来,刺得她耳膜一痛,心脏震跳一下,胸腔都给震 痛。 “明美啊。”是远房的表表姑。 “表姑。”虽说是亲戚,但关系远,表了又表,除了收房租,平常根本不会 跟她们这家来往,突然打电话给她一定有事,张明美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明美啊,这公寓你还要不要买啊?”表姑开口就问。 “要的。”张明美赶紧说:“我已经快存到钱了,再过一阵子。” “上回你也这么说。”表姑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到底还要多久啊?一个 月两个月?” “很快的。”明知她一下子拿不出那么些钱,一两个月也不可能就存到,但 她没敢跟表姑呕气,急忙说:“再几个月……半年,明年三四月就——” “我跟你说啊,明美,”表姑又打断她的话,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或许也 根本没在听她说的话。“人家有人有意思跟我买那个公寓,出了多一倍的价钱— —” “不可以的,表姑。我们说好的!”张明美急了。 “这个表姑知道。可是,人家多出一倍的价钱呢。” “表姑,我求求你!”急得她快哭出来, “哎呀,我只是说说。”表姑有些扫兴。“好了,我还有事,那就这样。” “表姑——”电话喀嚓一声断了气似。 整晚教张明美坐立难安。她不认为表表姑会念那个情,或看在亲戚关系的份 上就放着更多的钱不赚,把房子留着卖给她。这几年景气低迷,房价跌落,所以 表表姑才会按捺到现在。她只能祈祷对方改变主意,毕竟多一倍的价钱也太离谱 了,房市景气依然低迷不振,没有人会这么丢钱的。但这样一来,她还能潇洒的 辞职,说不做了就不做了吗? 心里又急又难过,一下子哭了出来。她并不喜欢这种自怜的情绪,很快把脸 抹干净,用冷水敷脸,便去睡了。刚躺在床上,电话又响了。她以为是表表姑, 却传出周英杰冷刺命令的声音。 “现在马上过来。” “对不起,现在很晚了,我要睡了。”都快十点了。这个人怎么这样?! “睡了也给我起来,马上过来。”低冷的嗓音像金属一样尖锐割人,充满恶 意与杀伤力。 挣扎了片刻,张明美发紧的喉咙才发得出声音,软弱不堪,艰难地说:“总 经理,如果您有什么事,请找蕾贝卡小姐,她是您的秘书,才知道该怎么做。我 只是小小的会计助理,什么也不懂的。” “我花了三十万包你,你就该随传随到。这你也不懂吗?” “请你不要胡说!我没有!不是——”她猛然胀红脸,脸上燥热不已,有些 语无伦次。 “是的了,你还没有给我答复,你是嫌三十万太少了?”一声比一声冷,充 满轻蔑的意味。 “我没有——不是——你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一而再那样羞辱地? “为什么要包你吗?”他明知却故意曲折,用着讥讽的口吻。“你爱钱,我 有钱,不就正好?”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那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无法不追问,她实在不懂。 “这只是桩交易买卖,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讨厌一个人,也要那个人有 那个份量,他怎会承认她在他心里有那个份量。“我出得起这个价钱买下你就够 了。” “你——”口口声声都是钱。这样才能更轻蔑她吧,“你——喜欢我吗?” 忍不住脱口出来。 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她怎么会说出这种愚蠢的话,问这种不经过大脑的可 笑问题?! “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他连连冷笑。“哈,张明美,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你也配?我出钱包你,你就该偷笑了。”又连连冷笑几声,声声透着鄙夷不屑, 冷不防便切断电话,“喀”地一声,打了她一耳光似的。 掴得她整个脸都通红,而且因为难堪、羞辱而垂低了头,几乎快哭出来。她 的确是自取其辱。怎么会忽然脱口说出那种没有大脑、愚蠢的问题?被羞辱,是 活该吧。她不是没有神经的人,一直也都算小心翼翼附和应付着别人,怎么会忽 然说出这种愚蠢、没有大脑的话? 想一想,周英杰是她这辈子所能碰到的最大、最好的“运气”了。到哪里找 这样色艺钱才俱全的男人呢?如果吞下自尊,不要廉耻,一个月所有的钱,就够 她做上一年的工,忍一忍,什么都有了—— 啊?!她猛震一下。为了自己居然思考起这个,吓了一跳。她怎么可以?! 居然还真的思考起来! 那只会让周英杰更加轻视她罢了。而且,充满轻蔑羞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更重要的,没有感情、不被喜欢的关系只会是痛苦。 啊,她以为她已经放弃了,原来潜意识里她还怀有这种爱情的美梦……不切 实际的梦…… 再过几年,真的就会彻底放弃吧。如果时间推移几年,她就会不管什么羞不 羞耻,毫不考虑的接受周英杰的“交易”吧?因为,她明白爱情是有条件的,因 为她了解了爱情并不是真的那么美好的,不过是欺人上瘾的麻醉剂。 人在做或不做一件事时,受自私基因的影响,会趋向对自己有利的,但受文 明的制约,无法太坦白与坦然,就得找一些高尚的理由来掩饰,用文明高尚的解 释来埋掩那真正、没说出来的理由。而这些理由,因为人类共生共荣的关系,也 被大众所接受。相信人类自己的性本善与真诚无虚假,久了,就成了人类文明特 有的一种精神。动物在做一件事时,就是做了。只有人类,会找种种理由,来说 服自己或别人,或解释,那行为的合理与高尚性,也就不必赤裸被检视。 那么,她的“理由”呢?为什么不一辞了之,干脆撇清得远远、一干二净算 了?就只是因为担忧失去工作后,经济、生活的不稳吗?她说不出。对自己仍然 无法完全坦白。 原以为会是很难堪的一天,但出乎张明美意料的,周英杰整个早上没有找她 麻烦。后来她才知道,他人在南部,她松了一大口气。 昨晚,她又想了许多,觉得周英杰意在羞辱她,才做了那提议,并不是真的 有那个意思。想到此,她就宽心许多,心想只要挨过短暂时间,厚脸皮的坚持下 去,就没事了。毕竟,周英杰地位、立场不一样,厌恶一个员工,为难她一下, 发泄过后就算,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跟她计较,继续跟她过不去。当然,如果 他干脆将她辞了,那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时刻都像在面对刑期宣布似。 寒上加霜的,她发现办公室里其他人,有意无意地忽视她,态度忽然变得冷 淡。不过,她们本来对她就不“热情”,好在她平常也沉默不多话,不常与其他 同事交际,所以,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啦,这个麻烦你,我三点就要,请你快一点。”只是莉莎常在最后关头才 把工作丢给她,然后急着要,她必须赶着做完,神经紧张不已。 结果,核对一份报表时,把数字给弄错。莉莎发现了,生气地责骂。“明美,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工作?这个很重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随便,以为一点小错 误没什么,你知不知道一点小数字不对,公司就要损失多少?” “对不起。”张明美低头道歉。“我马上改过来。” “改过来就没事吗?要不是我发现了,出的错误谁要负责?公司损失谁要赔 偿?” “对不起。”张明美只能道歉又道歉。 莉莎仍气呼呼地高声责骂,吴妙丽被她的叫骂声引出办公室。 “怎么回事?”扫了大家一眼,没人说话。“莉莎,明美,你们两个进来一 下。” 莉莎垮着脸,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一肚子不满似。张明美低着头,没有辩 解或解释。 “明美,你太不小心了。”吴妙丽说:“这种错误最要不得。你又不是第一 次做了,怎么还犯这种错误?” “对不起,我以后会更小心注意。”不管怎样,都只能道歉。 “你最近心浮气躁,出了这种错,大家工作的情绪也受影响,你自己要多加 注意。” “我会注意的,对不起。” “好了,没事了。以后小心一点就是。” 只说了张明美两句,轻轻放过,莉莎很是不满。出去后,也不对着特定任何 人,自言自语似对着空气不屑说:“有关系的人就是不一样,出了纰漏都没事, 像我们这种没关系的,不被妙丽姐骂个脱层皮才怪。” 张明美默默低着头,只能当什么都没听见。 “莉莎,你还说!你不怕这话传到老板那里,你有关系没关系都逃不了关系。” 不知谁讽刺地说笑。张明美低着头,无法看知说话的是谁。 “哟,我怕死了。”莉莎夸张地拍拍胸口。 小办公室里开始有人在揣测张明美和周英杰之间的关系,异样的眼光里有许 多不屑。典型的“总裁与小秘书”模式,也不必费脑筋多想,反正靠得还不是女 人的“原始本钱”。甚至讽刺,蕾贝卡那个秘书位置大概快不保了。那些不屑中, 还有更多不平与不甘的情绪,若换作一个漂亮性感身材好的女孩也就罢了,但就 那个张明美?!她们会计部里随便一个都比她强、比她抢眼,为什么是她?! 这种情绪却无法明说,大家只是对张明美更加排斥不屑。而张明美一问三不 知的态度,也令她们更加反感。 下班前一个多小时,周英杰回到公司,一回到公司就立刻把张明美叫进他办 公室,还交待蕾贝卡挡掉所有电话,而张明美进去之后直到下班时都没再出来。 会计部里议论纷纷,又不屑又不齿。 张明美一进去,周英杰就把一堆资料丢给她,要她整理。那些都是很专业的 东西,市场评估与分析的数据等等,她看了一个头两个大,脸也红起来。 “对不起,这个……我看不懂。”她老实承认。 周英杰抬起头,语带讽刺。“不懂?我花那么多钱请你来公司是干什么的?” 那口气!她明白他是故意为难她。 “我只是会计助理,主要是做帐算帐核对数字。”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坦然。 周英杰学经历傲人,自己以前是专业人士,在金融业工作多年,属于精英中 的精英,自行创业以后,能力才干更是有目共睹。她跟他的差,岂止是云跟泥的 区别! 她的学历有限,能力普通,平凡又平凡。如果能够,她也希望自己能像吴妙 丽那样,成为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男人总希望、追求梦想一个温柔体贴的女 人。所以,女人也就只有两种:要不,就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温柔解语,专门 伺候男人;要不,就是学识能力与男人旗鼓相当,让男人欣赏折服的女人。她什 么都不是。 “算了,去把那些整理好。”指着角落一直没被动过、上回她没整理完的期 刊杂志。 跟上次一样,她干脆坐在地毯上,把未整理完的部分重新分门别类,再依照 日期整理收拾。周英杰几次抬头看她,她没发觉,一时忘了双手沾了灰尘乌漆抹 黑,手背往脸上抹擦一下,脸颊黑了一块,却浑然未觉。 周英杰盯着她看了一会,皱皱眉,打了电话不知在讲什么。她听见说话声, 抬头望去,发现他边说电话边盯着她,心里一吓,心虚地飞快低下头。 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时,张明美总算把所有期刊杂志都归类整理好。周英杰 突然大步走到她身前,她觉得奇怪,仰起头看他,他忽地蹲下身,扳起她的脸, 从衣袋抽出一条手帕,粗鲁地擦抹她的面颊。 “好痛!”张明美缩动一下,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总经理——”蕾贝卡敲门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只见张明美坐在地上, 仰着脸,周英杰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扳抚着她下巴…… 这是什么画面?太多空间让人想象。 蕾贝卡若无其事道声歉,正要退出去,周英杰叫住她。“等等,蕾贝卡。” 走过去,拿起桌上一份资料交给蕾贝卡,交代说:“麻烦你把这份资料传给黄氏 集团的黄经理,然后帮我取消今晚跟‘祥荣’王经理的约会,说我人在南部还没 赶回来,改订在明天。” “好的。”蕾贝卡专业地一板一眼回答。递给周英杰一张备忘录。“这是刚 刚打来找你的电话,重要的我都记在上面了。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没有——哦,对了,帮我在‘横滨’订个包厢。” “好的。” 张明美早已经赶紧站起来了,战战兢兢站在那里,蕾贝卡若无其事瞥她一眼 才走出去,张明美觉得像被看透什么似,内脏被穿刺过一样。 “过来。”总是高高在上命令的口吻。“收拾一下,到这个地方去,然后, 再到这个地方来。”交给她一张写了大概是公司名称和地址的纸条。 距离都不算太远。AJ总公司就位于繁华的商业中心,除了办公大楼,其它各 式各样的商业活动也鼎盛活跃。 “请问,是什么事?”但要她去做什么?看样子是收送资料,但这个都由快 递公司服务,为什么要她? “去了就知道。”冷冰冰的。果然是收送资料吧?为什么要找她?当她是苦 力—— 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再疑惑下去,周英杰已经在皱眉,而她能越早脱身越好。 因此,她也不敢再多话,匆匆离开。 第一个地方有个很旖旎的名称,叫“花想容”。一般公司行号取这种名称, 实在有点……嗯,阴柔。到了一看,在崭新的大楼里,挺气派的,走进去才发现 是一家美容SPA 中心,楼下是同机构健身中心。 周英杰要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张明美不由得愣在那里,盯着SPA 中心的落 地玻璃大门看了好一会。被人奇怪地看了好几眼,也不能老站在那里,只好硬着 头皮进去。 “请问……哦,我是AJ派来的……”她怯怯地问。 穿着米色制服的高挑漂亮的女郎兜着笑。“欢迎光临。我们正等着您呢。请 跟我来。” 带她到更衣室,笑容满面递给她一件迭好雪柔的白色浴袍。“请先更换您的 衣服。” “啊,为什么要换衣服?”张明美呆呆地接过去。 “当然要换衣服啊。”漂亮的美容师抿抿嘴笑,再理所当然不过,对她又比 个手势。 “可是……”张明美心里满是疑问,又不好意思再多问,只好快快换下衣服。 但里头光溜溜,只穿了一件袍子,她觉得十分别扭,又觉得奇怪,老担心袍子翻 开了怎么办,抓着衣襟,抓得紧紧的。 “请跟我来。”换好衣服,漂亮的美容师笑容可掬地等着。 然后,就糊里糊涂、莫名其妙被推去洗了三温暖。她“啊”一声,搞不懂为 什么会这样,话涌到喉咙口便被白热的烟气堵回去。 再然后,不受她意志控制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的,像人偶一样这里那里被摆 弄。浴袍被剥掉,全身光光的不知涂了什么油,上下被按摩,脸上还涂了黑抹抹 像是泥上的东西,手指甲、脚指甲也被整修一遍,最后还在她脸上修修剪剪描描 画画一番。简直是全身大美容。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漂亮的美容师把她推到镜子前。天啊,她几乎不认识镜 子里那个人!呃,眼睛、鼻子、嘴巴还是一样的,但……只是因为脸上多了一些 什么的关系吗?那样涂涂抹抹擦擦画画的,镜子里的这个、这个人……原来她也 可以说是漂亮的? 呆了三秒后,她心头猛然一震,一直恍恍惚惚、糊里糊涂的脑袋总算清醒过 来。 “呃,那个……”心不规则地怦跳着。这要花多少钱? 到此,就算她再蠢,也明白了这是在干什么的。这样全身美容保养多吃钱啊! 她觉得脸燥耳热,不知要花多少钱,身上也没那么多钱。 “那个……帐单……”简直要喘不过气。 “稍后我们会将帐单寄达。您请在这里签个名即可。” “嗯,我可以请问……呃,费用是多少吗?”硬着头皮问价钱。再丢脸也要 问清楚,不然钱怎么被吃光的都不知道。 漂亮的美容师一样笑容可掬地轻声细语,又觉得有趣,好像她是第一个问她 这种问题的人。 “啊?!”张明美听了简直晴天霹雳。 天啊,她没听错吧!就算她不吃不喝,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够这样一次奢侈的 享受!心里那个痛,言语无法形容了。还有那个懊悔、那个怨怼!为什么不事先 问清楚? “这是特惠价了,张小姐。周总经理是我们公司重要的贵宾,所以给了特别 优待。” “周总经理?”啊,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是啊。周总经理一直是我们公司所属健身中心的贵宾,对于顶级的贵宾, 我们都会给予特别优待。”漂亮的脸蛋笑笑,了解什么似多加一句。“周总经理 签结所有的帐。” 张明美蓦然飞红脸,毫无预兆地。最后那句话像有什么意味似,还有美容师 那“了解什么”的笑,教她不自在极了。已经洗不清了。周英杰莫名其妙地叫她 到这里,她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接受了”这奢侈的享受……洗不清了! 接下去,他又要她到……“横滨”? 好像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该不会是又有什么“奇怪”的事等 着吧?她犹豫着,但想起周英杰那冷漠的脸、带刺的口吻,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她可以辞职了事的,她可以有个性一点,她可以不必这么忍气吞声,她可以 掉头走人的,她可以……唉!有太多的“她可以”,混乱成一团。现实生活是什 么都不可以。 到了“横滨”,发现是一家日本料理店,张明美傻眼了。该不会是叫她来这 里吃饭的吧?有那么好的事吗? “欢迎光临!”穿着和服的服务生在门口笑脸相迎。“请问您只有一位吗?” “啊,不,我是,那个,呃,AJ的那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周英杰 究竟叫她到这里做什么?! “周总经理已经到了,正等着您。您这边请。”服务生比个手势,请张明美 跟着她进去。张明美愣一下,来不及细思服务生的话,反射地跟上去。 “请。”服务生带她到一个包厢前。 “横滨”仿日本高级“料亭”格式,也走那种隐秘高价路线,隐秘性高,许 多商界人士喜欢来此,或招待日本商人、或享受其不受闲杂人等打扰的隐密感。 “周总经理,您等的客人已经到了。”服务生也受严格的日式训练,进退有 据,一板一眼。等张明美进入包厢了,服务生才拉上纸门,悄无声息退开。 包厢里摆了个低矮的桌子,周英杰坐在桌子后,正喝着——大概是清酒。张 明美局促不安地站在门边,不知该怎么才妥当,偷窥似抬眼看看周英杰,又忙不 迭低下头去。 “过来。”周英杰始终是那居高临下命令的口吻,示意她到桌子前。 张明美直挺挺走过去。 “坐下。” 榻榻米式格局,但又不能像周英杰那样盘腿坐着,她只好跪坐着。 周英杰一直盯着她,打量着,像审视什么新鲜物品,有点诧讶、有点有趣、 又有点意外似,嘴角拱起一抹嘲意,讽刺说:“现代的化妆产品和技术还真是进 步,丑八怪都可以变西施。”毫不掩饰口气里的讥笑。 张明美一下子胀红脸。是他叫她到那地方去——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讥讽 她吗?她真是不懂。有钱人的花钱方式就是这样吗? “请问……总经理找我到这里有什么事?”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真像他 所讲的那样吗? 周英杰扫她一眼,没睬她。 这是约会吗?她几乎忍耐不住。但当然她没有又无自知之明地再说些自取羞 辱的愚蠢话语。她真的不认为他那个接近侮辱、根本是恶意羞辱的提议是认真的。 他的目的是羞辱她,早也已经达到,为什么还要继续跟她过不去?更不懂,他怎 么会有那种时间与多余力气跟她过不去?他难道不疲累吗?再说,他应该很忙的, 他那样的人谁有空跟一个小职员浪费时间?! 她一直这么认为,所以以为只要熬过最初短暂时刻就没事,除非他一开始就 叫她滚蛋。但,再这样下去的话…… 这样下去的结果,大概就像言情小说里写的“总裁和小秘书”的故事那样, 小秘书为了尊严必定是辞职,然后总裁锲而不舍地追到她的地方,然后小秘书再 辞职、搬家,总裁也必定能够找出来——当然是不可能的。结果就只是她这个小 职员必须辞职走人罢了。 周英杰不理她,她有些尴尬,加上不习惯跪坐,腿麻不舒服,不安地蠕动着。 服务生进来上菜,日本料理盘盘碟碟的,摆满了整桌子。周英杰自喝他的, 张明美想要茶水又不敢开口,但口干舌燥的,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清酒,难受 得直想伸舌头扬掉那酒气。 头开始昏、眼开始花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周英杰冷语说:“我问你,你跟林 佑福又见面了是吧?” “我没有。”注意力有点难以集中了。 “哼,你舍得放手?” “我没有……”头昏眼花又口干舌燥。“水,有没有水……我想喝水……” 周英杰不理她。“你这种女人,爱慕虚荣,拜金重视物质享受,攀住了林佑 福,哪还肯放手。”始终在这上头纠葛,跳脱不出,全然不似一个早已功成业就 的优等生。 口干舌燥加上晕眩眼花,让她烦躁起来。“对,我就是爱钱,我接近林佑福, 你满意了吧?水,我要水!” 周英杰眼神阴沉,闪过一丝寒光。 “你要水是吧?”大步跨过去,用力捏开张明美的嘴,将整瓶清酒往她嘴里 灌。 “你干——咳!咳!”张明美难过地胡乱推开他,呛得不断咳嗽。 “我要回去了——”她摇摇晃晃站起来。 “谁说你可以回去了!”大手抓住她,一把将她拖过去。 她重心不稳,整个人摔下去,然后眼帘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命,过了好一会才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 方。她呻吟一声,试图动一下,发现自己躺在周英杰腿上。先是怔冻了两秒,然 后才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坐好。那一急,头昏脑胀未消差点又晃倒。看一看,还 是在包厢里。桌上已收拾干净,还摆着一壶茶。周英杰则面无表情看着她。 “对不起。我……呃,是不是睡着了?”她低头道歉。不知道睡了多久,几 点了。 “跟猪一样。” “对不起。”只能再道歉。酒意消了不少。“呃,请问……现在几点?” “十点了。” “啊?!”她一惊,反射站起来,猛一阵晕眩。 等回神过来,周英杰已经起身站在她面前,冷不防伸手搂住她的腰,粗鲁地 将她搂到身前,身体贴紧着,挤压她柔软的胸部。冷声说:“你是不是要我这么 做?直说就可以,不必做作的假装做戏。” “我没——”她惊呆了,待听到他的冷言鄙夷讽刺,臊红耳根,忍辱地挣扎 想挣开。 “还在装。你这样扭动,是故意要惹我反应是不?就在这里也可以,我无所 谓。”猛然亲吻住她嘴唇,粗鲁地撩开她的衣服,伸手进去用力地揉搓她的胸部。 “你干什么?!”张明美大惊恐慌,简直不敢相信,睁大眼瞪着他,拼命挣 扎推开他。 羞耻加屈辱,根本没有勇气多看他一眼,抓拢住衣服,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跑 出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