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从第五大道开始把。 出了帝国大厦,沿着第五大道往中央公园的方向走,这一路是时尚的最精华。 各种珠宝服饰和皮件、鞋子名店林立。吉安尼凡赛斯,卡地亚珠宝、香蕉共和国服 饰,布鲁诺玛格丽、古奇、克莉斯汀迪奥、宝格丽、第凡内、维多利亚的秘密、路 易士威登、汉密士……装饰典雅非凡美丽的橱窗,不时迎面扑来夺人眼目,看得人 目不暇接。沿路更是幢幢的摩天耸立,水泥山谷般的起伏,构成纽约音符般的天际 线,他们在棋盘式的街道中游走,悠游穿梭在纽约的心中,帝国大厦、克莱斯勒大 楼,洛克斐勒中心,大都会保险大楼……一幢幢摩天的大楼反耀的是时间的悠长, 奇异的闪烁一种陈旧的情感。 “亚历……”江曼光欲言又止。像这样,亚历山大这样牵着她,悠然地漫步闲 游,让她不由想起在维多利亚城时的情景。那时他也是像这样,默默牵着她,漫步 在维多利亚城情意暖暖的街道上,她的心也就随着他的步调起波荡。 她知道他为什么而来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她的手,悠然地带她看遍 曼哈顿的风情景色。他们就像一对对寻常的男女,罗织自己的传说。 “泰德叔叔和艾利都好吧?”他不说,她也沉默。 “嗯。很好。”亚历山大朝左右看看,牵着她的手过了马路,走进地铁站,江 曼光任他牵引,并不问目的,下意识却握紧他的手。她一直没勇气尝试,没想到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来过吗?”在地铁里,她好奇地多看四周两眼,也就那 么两眼,她原就不是太好奇的人。 “嗯,以前和朋友来过几次,住过一阵子。”亚历山大点头,还是那一副旁若 无人的姿态,虽然他一点也下刻意。他将她拉近一些,“这个城市乱七八糟,不过, 很有魅力,就好像我们刚认识时的你一样。” 江曼光愣一下。话说着怎么突然如此扯到她身上?却一点也不牵强,她对亚历 山大的用心其实很感动,只是——她办不到了。 下了车,出了地铁站,就是东村了。满街随处可见各种发式,颜色缤纷的庞克 族,奇装异服不足为奇,看得到的身体部位更到处都打洞,扣着一只只的戒环。街 道景色也显得较为杂乱,涂鸦、壁画随处可遇,空气里弥漫浓浓的张狂味道,野气 十足,特立独行,若不惊人死不休。 “这个地方有一股狂野奔放的气氛,每次来这里,不禁会觉得自己好像太压抑 了。”亚历山大笑笑他说。 好像真是这样。在街道上走动的每个人,穿着打扮都有自己的主张,而那种主 张是极奇特的,惊骇习于体制的感官。在东村,闻不到一丝驯良的气味,各家艺术 的风格主张齐鸣奔窜,很有春秋战国时代的空气。中城水泥玻璃构筑成的摩天世界, 相形之下,倒显得趣味狭窄。这附近住的多是未成名的艺术家,可能也永远不会成 名,现实人生从不保证什么。 出了东村,两人往下城的方向一直走,走马看花过小意大利区和中国城,在小 意大利区时,亚历山大驻足喝了一杯卡布奇诺,她想了想,要了一杯Espreesso。 “这样好吗?喝这么浓,你以前不是喜欢卡布奇诺?”亚历山大看她要了一杯 浓缩咖啡,有些奇怪。 “不了, 就这个。”她习惯喝的Cappccinodecaff口味较淡。浓缩咖啡喝了, 会让人心脏像鼓一样震荡。到了纽约以后,她没再喝过卡布奇诺,甚至连咖啡都没 喝过,突然觉得滋味好苦,不再那么甜蜜。 就这样,阳光斜了,他们最终来到了南街渔港,坐在码头,迎风喝着啤酒。东 河像海,风吹来有那么一丝咸咸的海水味道。也许是因为一条布鲁克林桥,因为那 桥上的落暮沧桑,比起哈德逊河,她对东河较有一份情深意浓。 ,‘维纳斯……”该来的终于来了,亚历山大轻轻握住她的手,深深凝视的眼 眸轻轻诉说。“请你再想一想,跟我一起走好吗?” “亚历……”望着那恋恋的眼神,江曼光心田一悸,有些犹豫。她深深吸口气, 鼻腔充满凉凉的海风气息。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纽约吗?”不逃避了。 亚历山大摇头。 她移开目光,看向远处。“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远方,而 到了之后该怎么做,会有什么事发生,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 换江曼光摇头。“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答案,我只是走不回从前。” “我不明白。”亚历山大哑着嗓,有些狂乱。“你喜欢我吗?你就不能为了我 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喜欢你的,亚历,但我不可能跟你到多伦多。就像你能抛掉一切为了我留 在纽约吗?你有爱我到那个程度,不顾一切吗?我并不是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只是, 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无法谈到那种盲目、惊天动地的爱情。” “能的!只要你肯,我会结束在多伦多的学业,留在这里,维纳斯……” “在这里,没有人叫我维纳斯了。”对亚历山大充满感情的承诺,江曼光反而 觉得有些伤感,眼底浮起一层淡淡的水雾。“亚历,谢谢你,可是,就算你能不顾 一切,我也做不到了。叫我放手去爱一个人,不计一切,全心全意把自己的人生寄 托在那份爱上,我无法不怀疑。我做不到了,亚历,我无法像你爱我那样的爱你。” “即使如此,那也没关系。”亚历山大急切握住她,将她拥人怀抱。 “有关系的。”江曼光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我无法那 样和你一起生活,也无法坦然面对你。” “我不在乎!” “这不像你该说的话,亚历,你应该在乎的。” 亚历山大垂丧地抱住头,双肩暗暗在颤抖。 “所以,你一直不肯跟我走?”没抬头,暗哑的声音在发颤。“告诉我,我该 怎么做,你才肯爱我?” 江曼光没有直接回答,沉默了一会,说: “你应该知道我跟杨照的事吧。认识他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但我还是静静等待,因为他的一言一笑而感到甜蜜温暖。那个时候的我,真的不顾 一切,可是……”她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然后抬起头,明亮有神的眼眸直视着亚历山大,说:“我不要你等我,亚历, 也不要你作任何承诺。就让它这样吧。” 亚历山大仍然垂抱着头,没有动。 “回去吧。”江曼光站起来,望着无言的、带一点薄凉的温带夜空。 依稀那首古老的歌这样唱过:该说的已经说过,最苦无奈何,最恨不结果。 关于两个人的故事,除了甜蜜,总还有一个痛。 入了夜,摩天高楼的灯亮起,曼哈顿就成了一座魔幻的不夜城。江曼光快步穿 过马路,推开公寓的大门。 “终于回来了。”刚走上二楼转角的楼阶,头顶便传来半带慵懒的声音,她抬 起头,东堂光一正对着她,坐在三楼楼梯口当中。 “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今天的约会不顺利吗?”光线微弱,他侧背着光,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那个口气,也听不出有什么意味,虽然并不是很认真正经。 江曼光没有回答,语气也只是寻常的招呼,反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在 等人?” “对啊,在等你。”东堂光一点个头,回答得很干脆。“你不上来吗,要一直 站在那里?” 看他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江曼光慢慢走上去,停在他面前。“有什么事?” “坐吧。”东堂光一移到墙边,挪出身旁的空位,要她坐下,从口袋拿出一张 纸条递给她。“喏,给你的。” 江曼光接过纸条,呆呆看了一会,才说:“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在的时候。” 这回答等于是废话,江曼光也没再追问,幽暗的光线斜洒在她脸庞,朦胧的隐 隐一抹淡淡的幽情。 东堂光一瞄她一眼,说,“如果你想找一个伴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江曼光倾头看看他,也没认真在想什么。说:“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她站 起来,将纸条塞进口袋。“这个,谢谢你。” “要道谢的话、光说说是不够的、总要有点表示。”东堂光一闲闲地抛下一句。 打算离开的江曼光站着没动,没有针对他的话表示什么,看看他,忽然说: “你常常像这样不回家,老是跟一群人混在一起吗?” 东堂光一挑挑眉,流出一抹稀奇的表情。 “这样快乐吗?”曼光重新坐下来,疑惑中带着认真。在维多利亚城认识的那 些日本同学,多半谦和有札,而东堂光一显然是那种不鞠躬,不会听人家说话边点 头称是的日本人。 “你说呢?”东堂光一反问。 江曼光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你好像没有什么不满的样子。” 想想又问:“听说你在某家音乐酒吧演奏表演,真的吗?” “谁说的?” 江曼光耸个肩,东堂光一也没追问。四周很静,她抱着小腿,下巴低住膝盖, 说:“今天终于坐了地铁,之前我一直想去,但一直没有勇气尝试。坐了才知道没 有想像中那么可怕。”她的语气完全是在闲话家常,很自然地聊天。 “还有哪些地方没去过?”东堂光一随口问。 “多着呢,中央公园、自由女神像。时代广场……十根指头都不够数。” “哪天我们一起去吧,那些地方我也还没有好好看过。”东堂光一站起来,顺 手牵起她。“今天就先到这里为止吧。喔,对了……”将她拉到胸前,搂住她,低 头亲她的唇,一个深深的吻。 “这算是我帮忙的谢礼,我自己要了。”拂开她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对她笑了 一下。”早点睡吧,晚安。” 江曼光静静站着,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奇怪是的并没有太惊慌失措。是光线 太幽暗的关系?发生的一切,她觉得根本不像是真的。 身后似乎有道冷淡的视线,她敏感地回头过去,楼梯下好似有个人影。是大卫 吧。光线太暗了,那个人影没动,也没出声,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注视她一会,悄 悄无声地退开。 她眨眨眼,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人去楼空,只闻得空气中一股隐隐的烟硝味。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