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年的夏天很热,午夜的河边依然没有一丝凉风,一连几天都是闷闷的,和 她的心情一样。“应该很快会下一场大雨吧?”她自己喃喃道。握着那支手机的手 渐渐地紧张起来,因为手机上的时钟正在提醒她,还有两分钟就十二点了,过了今 天,一切都结束了。她越来越紧张,紧张到开始发抖,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终 于,十二点了,手机上的时间再一次提醒她,六月二十五日已过,一切都已经结束 了。她走到河边,看着那被夜色笼罩得漆黑的水面,因为没有风,所以它平静得让 人害怕。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很久以来,她一直试图压抑着自己,可是今天,当一 切都已成往事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作为结束语划过了她的脸庞。 她拨通了强子的电话,“嘟嘟,您好,823 号接线员为您服务。您好,请问您 是要留言还是留电话?”他关机了,看来他真的忘了今天的日子。 “我,我留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请稍等。”接线员将电话接到了语音信箱中,“请您在听到B 的一声后留言。” 她突然又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了,她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强子, 你好,我是孟凡,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的心里乱极了,真的,”她深吸了一口 气,强忍住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都已经不再是从前 的我们了,你我都变了,变得那么陌生。我不知道这样的我们是否还存在感情,也 不能要求你像三年前那么爱我,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变了。再见吧!强子,我祝你幸 福。”她擦干了眼泪。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要下雨了,应该是场暴雨吧! 回到家以后,小凡没有睡,她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回想起三年前那 个雨夜,也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天闷了很久才终于下起雨来。强子淋着雨站在小凡 的家门外,那天同样是六月二十五日,是小凡的生日,强子手里拿了一份精美的生 日礼物,他一直揣在怀里,怕被大雨打湿了。小凡冲下楼梯,她没有打伞。“强子, 你怎么了?” “小凡,祝你生日快乐,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但现在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走 了。”强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决定要去深圳了吗?”小凡在大雨中大声的喊着。 “是,明天就动身了。”说完,他把那份带有体温的礼物塞到小凡的手里,转 身便跑走了。 小凡还来不及再问什么,强子早已经消失在那天的夜雨中了。小凡一个人站在 雨中,雨水早已让她湿透了,她的心里一阵酸痛。 强子去深圳和表哥一起做生意,刚到深圳的时候,曾打过电话给小凡只是报个 平安。他们谁也没有承诺过什么,但是,后来他们便失去了联络,因为小凡突然搬 家了。这几年里,小凡每次想到强子心里都是酸酸的。他们是大学同学,在校几年 里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虽然彼此都有爱慕,但谁也没有对谁表白过。小凡心里 明白,强子是爱她的,只是她一直在等着强子说出来,直到他消失在那天的大雨中。 这段没有开始的感情,在小凡心里一直都是个遗憾,每次想到强子的时候,她都会 摆弄那个八音盒—强子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真的是最后一份。 三年后,强子回来了,意外地,他们在街头偶遇。重逢后的他们似乎比三年前 成熟了很多,也变了很多。但两颗曾经期待已久的心再次相撞后,那些改变似乎早 已被掩埋了,被忽略了。几次约会后,强子终于说出了本该在三年前就应该讲出来 的那句话:“小凡,我爱你。” 没有经过思想,没有经过大脑,小凡被感动得要哭了,她还根本来不及考虑这 句话是否已经变质。她含着眼泪,这是感动的、幸福的泪花,她说:“强子,你知 道吗?这句话我等了五年,从第一次你送我回家我就在等。”话音未落,小凡早已 被强子揽在了怀里。 “小凡,第一次送你回家我就该这样抱着你的,可是,当时我没有勇气。”他 终于说出了他早该说出的话。但是,五年前的一段感情,挪到了五年后,还真实吗? 还可靠吗?真的没有改变吗?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凡根本没想过这些。 重温旧梦的一个月以后,两个人的热恋感觉也渐渐地冷却下来。小凡逐渐从强 子身上发现了他的一些改变,嗅到了一些味道,那是商人的铜臭味,她觉得强子不 再是当年那个正义、正直,而且单纯的大男孩了,她也慢慢发觉强子有些事情在故 意隐瞒她,她始终没有问过,因为她一直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当年爱的那个 强子。 两个月后,强子的电话渐渐地少了,他们的约会也变得越来越少了。而每次见 面,强子更感兴趣的似乎只是小凡的身体。小凡开始怀疑强子的感情了:“强子, 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了。”他直言。 “这么久没见了,我们都变了很多,你有没有想过你究竟爱的是从前的我,还 是现在的我?”小凡想要让他彻底想清楚。 “什么从前的,现在的?你就是你,干嘛想这么多?多累啊!”强子对她的话 简直不屑一顾。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爱的到底是哪个你呢?”她继续追问着,一副非要弄清楚 真相的样子。 “有差别吗?”强子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从前的你很率真,很单纯,也很阳光,可现在,你变了,而我根本不 了解现在的这个你!”小凡把事实说了出来。 “你真烦!我出去透透气!”说完他就走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从 那儿以后,他们只是通过几次电话,但感觉都是冷冷淡淡的,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 小凡终于开始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当初太冲动了?可是,那情那景,对于一份 期待已久的感情来讲,一旦释放了,还有抗拒的可能吗?恐怕真的好难。 是放弃还是继续?小凡想了很久,最后她终于决定,在她生日的那天,再给强 子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还记得今天是小凡的生日,哪怕不能陪她,只是打通电话, 她就知足了。起码能证明强子的心里真的有她。于是小凡一整天都在等,直到凌晨 十二点钟,强子始终没有打过电话给她,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现在,小凡的心里很平静,对于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她已经没有任何留 恋了。她打开台灯,拿出日记本,在日记的结尾她这样写道:“今天,我终于知道 了,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感情也会变的,对那段逝去已久,却又重新拾起的感情, 我已不会再有任何留恋了,因为他已经不再属于我。一直以来,被视为遗憾的这段 感情,重新摆在面前时,我失去了理智。而今,我终于清醒了,看清了他的同时, 也同样看清了自己。有句话说:‘遗憾才是最美的’。我想是吧,因为没有开始就 没有结束。我不知道。” ‘叮当叮当’,打断了小凡的思绪,原来是她的小狗欢欢,“你还没睡呀?我 的宝贝儿?”小凡抱起欢欢,亲了一下,接着说:“整间屋子只有你我没有睡了吧?” 她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伸了个懒腰,“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这天,小凡睡得特别安稳,因为心里少了一份牵挂。 第二天早上,小凡很早就起床了,精神还好,就是略微有一些憔悴。她穿好衣 服,化了妆,就出门上班去了。 小凡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担任一个部门的主管,月收入除了贴补家用以外, 其他也足够养活她自己了。她外表不算出众,但也看得过眼,很单纯,心地也很善 良,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第二眼美女’。她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很喜欢她。 进了办公室,小凡放下书包,坐在办公桌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突然,一个 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被吓了一跳,原来是她的好朋友秀秀:“小凡,怎么今天气 色不好?昨晚没睡好吗?” “是啊,四点多才上床,你说呢?”小凡反问道。 “他,打电话了没有?”秀秀很了解小凡的事情,小凡也喜欢把心事和秀秀讲。 “没有,”小凡摇摇头,“我们分手了,我在他的手机里留了言。” “那,”秀秀的话还没有讲完。李经理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用高八度的嗓 音叫着:“小凡,你过来。” “小凡,你的电话。”妈妈在客厅里叫嚷着。 接了电话的小凡兴高采烈的换了衣服,“妈,我出去了。” 打电话的是她的高中同学,林晓。小凡出门搭了一辆出租车,转眼便到了她们 约会的地点。这是一家咖啡厅,晓晓自己开的,小凡是这里的常客。 “小凡,你很久没来了!”晓晓笑着迎了上来。 “有吗?哪有好久?几天而已嘛!”小凡撅着嘴巴,故意作出调皮的样子。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晓晓最关心她。 “还好啦!马马乎乎啦!”小凡回应着,“给我一杯橙汁。” “男朋友呢?没有一起来吗?”晓晓八卦的问。 “吹了。”小凡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时,她才突然想起强子,已经好多天过去 了,他一直都来电话。或许他也早就想要放弃了吧!期待了这么久的感情,居然只 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了。小凡冷笑着,她突然很庆幸是自己先开口说分手。她 望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们,露出了一丝微笑。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晓晓坐到了她的对面。 “没,没想什么。你最近怎么样?”小凡才想起她忘了问候晓晓。 “还好吧,等会儿给你介绍个人!”晓晓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什么人?又是新男朋友吧?”小凡好象很了解她似的。小凡和晓晓是多年的 好朋友,高中毕业以后,小凡考上了大学,而晓晓因为一直不入正业,在社会上闲 晃了几年,挣了点儿钱,就开了一家小店,近几年来的生意还算不错。可能是因为 外表和性格的缘故,晓晓身边的男人一直没有断过,这不,又来了一位。 “阿伟,这边儿。”晓晓一招手,一个180 高度的绅士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个 人看起来三十二、三岁的样子,外表蛮能够吸引人的。“来,小凡,我给你介绍, 这是我男朋友,杜伟。”说完,晓晓便亲昵地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嗨,你好。”这是一双有力的手,小凡的手被握住的那 一刹那,她突然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危险的信号,可怜的晓晓,她怎么能 是他的对手呢? “阿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小凡开始发问,语气有点儿像在审犯人。 “噢,我是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小本生意。”阿伟的语气有些玩笑,但小凡一 点儿也不觉得好笑。 几轮问话下来,坐在一旁的晓晓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她娇滴滴的说:“好啦! 小凡,你要干嘛?问得人家阿伟都有些不自在了,有关他的情况,我会一一介绍给 你的。你就不要再问了!” “晓晓,小凡小姐她也是关心你呀,如果她对我还有怀疑的话,就尽管问吧, 我还能承受!” 晓晓很亲昵地对阿伟说:“你知道吗?小凡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她当然关心我 啦,要是你敢欺负我,她第一个不饶你!”说完,晓晓便天真地看着小凡。刚刚情 场失意的小凡很羡慕眼前这对恋人,她只能回以微笑。 “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哪儿敢欺负你呀!”好一个油腔滑调的男人,这个男人 已经把晓晓哄得晕头转向了。 已经是下午5 点了,晓晓和阿伟正在商量到哪里去吃晚饭。这时,小凡也觉得 自己应该走了,她对晓晓说:“我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商量 晚上怎么Happy 吧!” 走出了晓晓的咖啡店,小凡在街上转了很久也不知去向。天依然闷热闷热的。 就在转眼间,街角处,小凡发现了一家肯德基,里面看上去很热闹,也很凉快。她 没受任何支配的走了进去。果然,里面好清凉,还有淡淡的汉堡香。小凡一下子清 醒了很多,她点了一个汉堡,一杯咖啡,找了个位子就坐了下来。她望着四周的人 们,看着出售食品的接待员们那些久违了的笑脸,看着那些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们嬉 戏玩耍,这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温馨。小凡已经很久没去过肯德基或者麦当劳了, 不知是因为这里太幼稚了还是她太成熟了。咬一口汉堡,喝一口不太纯正的咖啡, 偶尔体会一下‘少年时’的乐趣也是件挺愉快的事情。小凡看着那些小朋友,无忧 无虑地跳来跳去,她真的很羡慕他们。此时,她突然萌生了一种幼稚的想法:“要 是能够回到小时候该有多好啊!无忧无虑,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可以随意地在父母 怀里撒娇,不用去工作,更不会懂得爱情,多好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