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卡拉OK包房里,小凡和她的 朋友们正在放声歌唱。小凡很喜欢唱歌,她喜欢的歌,喜欢的歌手很多。她喜欢林 忆莲都市女人的成熟,喜欢王菲的另类,也喜欢辛晓琪的伤感。每次心情不好时, 她都会唱歌;每次她的朋友心情不好时,她也会唱歌给她们听,尤其是秀秀。小凡 很喜欢那些抒情的慢歌,她总是说可能是因为自己太老了,不能承受那些劲歌。她 常去的地方除了晓晓的咖啡店,就是几家蛋糕店和冰激凌店了。她很少去酒吧或者 迪厅,因为那里太吵了,她比较渴望安静和简单的生活。 隔壁的包房莺歌艳舞,笑声都很妩媚,一对对男男女女围坐,搂搂抱抱,卿卿 我我。突然,包房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了。全场的人都惊呆了,屋里立即变得寂静起 来,只有音响还在轻声吟唱,仿佛在提醒大家,‘世界大战’马上要爆发了。站在 门口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一身黑色装扮,更加衬托了她魔鬼般的身材。 她长着一双大眼睛,好白净的一张脸,但今晚略微显得有点儿憔悴了。她站在门口, 狠狠地盯着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阿宝。阿宝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手依然还搭在另 一个女人的肩上。那个女孩儿走进来,站在阿宝面前。阿宝也慢慢地站起来:“May ,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那个女孩儿回敬了他一句,厉声厉色。 “你找我有事儿吗?”阿宝不耐烦地问。 May 吸了一口气,冷笑着:“我来看看你,看看你究竟和什么人在一起。就是 她吗?”她转头瞪了阿宝身边那个女人一眼,“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你的品位 有长进了呢!” “我的品位高低不用你来评价,我喜欢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不用你操心!” 阿宝的语气冷冷的。 坐在一旁的那个女人,阴阳怪气地对May 说:“人家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知趣 儿一点?被甩的滋味不好受吧?” May 毫不客气地回敬着:“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吗?”此时, 两个女人对上了,场面更加僵化。 小凡正要去卫生间,刚好目睹了这一幕。僵持中,阿宝不耐烦地说:“没什么 事儿你先回去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过几天我打电话给你!” “要走也是这个女人走,不是我!”May 的口气很生硬。两秒钟以后,她接着 说:“阿宝,你还爱我,对吗?你告诉这个女人,你是爱我的!”她的语气突然又 软了下来,像是在哀求。 “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吗?现在不是我们要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阿宝的 态度一点儿也没有缓和。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怎么可以说变就变?这个女人有 什么好,你值得吗?”May 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马上离开这里,听到了没有?我让你走!”阿宝愤怒了,他边说边对她推 推搡搡。 May 终于无法忍受了,她推了一下阿宝,顺手抄起桌上的酒朝阿宝的脸上泼了 过去。被泼了满脸酒的阿宝更加失去了男人应有的理智,反手给了May 一记耳光。 在场的人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似的,各个交头接耳,若无其事的样子。May 含着眼泪抄起桌上的半瓶洋酒,阿宝本能向后退了一步,May 瞪着他,冷笑着,然 后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酒。随后,她便转身踉跄着走出了包房。出门时,小凡正 站在门外。May 和她打了个照面,小凡看见了她的眼泪。May 低下头,戴上墨镜走 了出去。 小凡上过卫生间依旧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包房中,路过隔壁间的时候,她忍不住 往门里瞟了一眼,里面依然欢声笑语,似乎刚刚那一幕只是一个过场戏而已,丝毫 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回到朋友当中的小凡,没有把刚刚看到的对朋友们讲,可是 她的脑海里却总是回荡着May 戴上墨镜走出去的那副画面。 夜深了,大家要散去了,小凡搭计程车也要回家去了,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小 凡突然注意到路边有两三个男人正在调戏一个女人。她看到那个女人在挣扎,仔细 一看,原来是刚刚在卡拉OK的May 。她立即叫司机停下车来,司机劝说道:“小姐, 你认识那个女孩儿吗?如果不认识就别给自己惹麻烦了。” 小凡没有听,推开车门便冲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这么多男人欺侮一个女 人,算什么!”她的语气很冲,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 “嘿,又来了一个,挺好,正点!”一个男人搭讪道。 小凡没有理会他们,拉过May 就朝计程车走。那几个男人顺势便围了上来,想 找麻烦。幸亏此时路边的巡警刚好经过,她俩才得以脱身。上了车,小凡看着May 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心想,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搞成这样?小凡没有 太多思考就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家里。 第二天早上,May 醒了,她正在纳闷自己怎么会在这儿的时候,小凡的脚步声 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走下床,头很晕。小凡看到她出来了,笑着迎过来:“你醒了? 你昨晚喝醉了,我见你一个人在街上,所以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别怕,这是我家, 我爸妈去乡下姑妈家了,你可以随便点儿。”几句话,顿时让May 感觉心里暖暖的, 眼前这个女孩儿到底是谁?她为什么帮我?“我叫孟凡,大家都叫我小凡,你呢?” “噢,我叫于莉,大家都叫我May 。”May 有些戒备的回答。 “May ,我做了早餐,来吃吧!”小凡拉着她的手。 吃过早饭后,小凡泡了一杯浓茶给May ,“来,浓茶解酒,你昨晚喝太多了。” “昨晚?”May 突然回想起昨晚在卡拉OK的那一幕,“你为什么要帮我?萍水 相逢,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昨天晚上在那家卡拉OK里见过你一面,我看到那个 男人,他,后来又在大街上看到几个男人要欺侮你,所以,我…”小凡有些吞吞吐 吐,她担心说错话。 “所以你可怜我是吗?”May 反问。 “不,不,不,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在大街上,一个人,我,” 她有些手足无措了,“对不起,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小凡看到May 的脸色变 了。 May 吸了口气,“没有,谢谢你,小凡,真的。”说完,她哭得很委屈。小凡 赶忙去拿纸巾。“你知道吗?我和他在一起五年了,我喝酒也是跟他学的。当初我 们一起从西安来到这里,说好谁也不会变心的。可是,”她的声音再次哽咽住了。 小凡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们都以什么谋生呢?这几年你们在做什么?” “阿宝和我都是西安艺校毕业的,我们是学声乐的,都很喜欢唱歌。来到这里, 我们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吧唱歌,白天我就去外面打工挣点零用钱,他就在家里搞 创作。前两年,他被一家唱片公司的老板看中,就离开了那家酒吧,后来小有了一 点儿名气,他就变心了。”May 的描述虽然简单概括,但小凡可以从中听出这些年 她的辛苦以及她的坚持。 小凡递过一张面纸给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May 沉默了大约几秒钟,说:“我要把他抢回来,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离开我 的。这么多年,我为了他的事业放弃了太多太多。当初因为他要出来闯,我放弃了 西安人民艺术学院的工作。现在他有了一点儿成就,想甩开我,哼!” May 的一声冷笑,吓了小凡一跳。她心想:“天哪,这个女孩该不会做出什么 ‘惊人之举’吧?”于是便劝说:“May ,你这样做值得吗?你还年轻,应该为自 己的将来想一想。” “将来?”May 又是一声冷笑,“我本来已经计划好将来要嫁给他了。可是现 在,我的青春已经被他耗尽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哪里还有将来?在这儿的这些 年,我把挣来的钱,把我的积蓄全部都给了他。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May 一 直重复着这句话:“我什么都没有了!” May 的电话突然响了,“喂,你好,哪位?” 接完电话,May 擦了擦眼泪,“谢谢你,小凡,我也该走了。这是我的电话号 码,你有事可以打给我。耽误你这么久,又和你说了这么多,我…” “May ,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有空常 来找我好吗?”小凡很真诚的说。 办公室里,秀秀抱着一大堆文件,噘着嘴朝小凡的桌子走来,“里面那个女人, 不知是不是更年期又犯了,这些怎么啦?为什么全部退回?”秀秀满腹怨气地小声 嘟囔着。 小凡劝说道:“好啦,你做不完我帮你。别那么多牢骚了!” 劳碌了一天,转眼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了,“小凡姐,我们下班了。”小凡抬起 头来,原来是公司的职员们,她笑了一下:“好,早点儿下班吧!今天辛苦了,路 上小心。”办公室里大多数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小凡和秀秀两个了。李经理办公 室的灯还亮着,不久她也出来了:“怎么?你们还没走呢?早点做完回去吧!我先 走了。”说罢,李经理就走出了公司。秀秀转过头,立即将笑脸转为鬼脸,对小凡 一挤眼:“虚伪的老女人!”小凡笑了笑,继续工作。 七点钟,小凡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秀秀桌前: “怎么样?亲爱的,还差多少?” “哎呀,怎么也对不上,急死我了。你先走吧,别等我了,我恐怕要开夜车了!” 秀秀苦笑道。 小凡见状,便安慰她:“好了,你别客气了,装蒜!我帮你算吧!你先把这些 文件整理了。”说着便把替秀秀打印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大约半个钟头以后,小 凡终于吐了一口长气,好象很轻松的样子:“啊,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你看!” 秀秀赶忙凑过来,小凡于是有演算了一遍,秀秀终于恍然大悟,她趴在小凡肩 膀上,双手做祈祷状说:“小凡,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要怎 么办了!” “你少来了你!快输到电脑里打印出来,我请你吃饭去!”小凡催促着。 “不,不,不,今天我请客!”秀秀连忙回应道。 小凡诡秘的一笑,“好啊,那我可得好好敲你一顿了!”此时,办公室里洋溢 着她们两人清脆的笑声,为这个沉闷夏夜的写字楼里带来了一丝朝气。 八点半,二人终于走出了写字楼。 “去哪儿吃饭?”秀秀问。 “你请客,问我干嘛?”小凡笑着说。 “我请你,当然要问你想吃什么了!秀秀大叫道。于是,她们最终决定去吃Pizza。 那家Pizza 店的生意很火,她俩等了一会儿等到座位。坐定后,小凡突然注意 到坐在店角儿的一对男女,他们谈笑风生。那个男人,不是晓晓的的男朋友阿伟吗? 身边那个女人是谁?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晓晓呢?正想着,服务生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可以点单了吗?” 秀秀点过东西以后,见小凡的眼神有些异常,忙问:“怎么了大小姐,看什么 呢?” “噢,没有。”小凡回过神来。 “对了,强子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这样也好,慢慢大家就会从这件事情当中走出来的。”小凡很平静的 回答。 “那,如果再见面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偶遇的那种。”秀秀又在发挥 她的想象力了。 “再见?再见面还是朋友。” “如果他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了呢?” “那就祝福他呗!”她的语气很轻松。 “这么大度?不会难过吗?” 小凡有些不耐烦了,“你有完没有?像只八哥儿一样说个不停。哪里有那么多 的如果呀?快吃吧!”她们继续聊着,吃着。正在这时,阿伟和那个女人已经吃完 饭,准备离开了。这一举动又引起了小凡的注意。她一直目送着这两个人离开,过 马路的时候,阿伟拉了那个女人一把。这个动作很普通,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小凡, 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秀秀见小凡又一次出神,便担心的问:“小凡,你没事儿吧?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小凡敷衍着。秀秀也没有再问。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