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发生了这么多事,小凡的去意已决。在和家人商量过之后,她决定离开这里, 一个人只身去深圳闯一闯。 临走那天,很多朋友都来送她。晓晓没有来,她也没有告诉晓晓。上飞机的那 一刻,小凡一步三回头,她仍然很留恋这里,生她养她的城市。她很想把这一切都 装在眼睛里,带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 飞机起飞了,小凡带着她的梦,带着她的遗憾,和一切一切有关这座城市的回 忆飞去了深圳。她不知道今后她将要面临的会是怎样的生活,对未来,她的心中仍 充满了希望。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一种环境,但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 逃’到深圳去的。她试着让自己忘掉些什么,她能做到吗?可以吗?谁也不知道, 甚至她自己。 飞机载着小凡和她的梦平稳地降落在深圳机场,小凡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 疲惫地离开了座位。走出机场的大门,她向四周环顾了一下,这个城市比她想象中 的要干净,但没她想象中那么热闹。她顺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在车上,她一直低着 头,没有看车窗外面的景色。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虽充满了好奇,但同样也充满 了恐惧。在这里,她没有朋友,工作也没有着落,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此时的她, 只想赶快找到一家酒店,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今后该怎么办? 车子停下了,小凡下了车。这是一家不大,没什么星级的酒店。酒店里面冷冷 清清的,没什么客人。柜台的小姐都不是当地人,也没有什么笑容,冷冰冰地为小 凡办理着入住手续。一切都那么程式化,单纯地小凡不禁对这里,对这个城市产生 了更多的恐慌。这么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她能适应吗?她害怕地想哭。这里,天哪, 我的朋友们,她突然想起了一切。 “孟小姐,这是您的房卡,您的押金怎么付?”服务员打断了小凡的思绪。 “什么?噢,押金,付现金吧!”小凡心不在焉的回答。 她继续低着头,直到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冷得吓人。她 缓慢地插上灯卡,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她望着这个房间,小得让她无法呼吸。她 再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是啊,她早该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了。从和强子分手以 后,坚强的她一直压抑着自己,还慰藉着别人。可现在,离开的人却是她。她忽然 觉得上天对她很不公平,她从没做过任何害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呢?极 度的不平衡,使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头扑在床上,终于,这一次她哭 出了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床单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大片。她 没有力气爬起来,就这样一直趴着,脚麻了又好了,又麻了再好了。一个钟头,两 个钟头,她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坐了起来。她蜷缩着靠在床头,双手紧抱着 腿,她在发抖。此时的她很需要有人安慰,更需要有一双宽厚的肩膀能让她靠着。 她想到了强子,想到了阿力,最后,她想到了爸爸妈妈,泪水又一次不可自控的涌 出。 晚上七点多了,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她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接 电话的是爸爸,她强忍住自己的悲伤,只说一切都好,过几天会换号码,到时候再 通知他们。挂了电话,小凡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她决定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换件 衣服出去吃饭。 深圳的消费好高,几天下来,小凡身上的现金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休息够了, 她决定出去找个工作,起码还得吃饭啊!她买了很多有关招聘信息的报纸,一家一 家打电话问。但只有少数几家同意给她面试,因为她毕竟是外地人,又不懂得讲广 东话,所以很多公司都不愿意用。最后,小凡终于得到了一家四星级饭店的聘用, 做了大堂副理。说起来,小凡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候,第一份工作就是做饭店的。因 此,她对这个行业多少还有些了解,再加上这几年在公司积累了一些应付客户的经 验,所以这份工作对她而言并不算太难。这份工作的薪水不算很高,但可以提供食 宿,这样的话,小凡也就不必太担心钱够不够用的问题了。 这里的同事都是来自于不同的城市,由于语言沟通的障碍,小凡很少讲话,因 为她实在听不懂那些方言。小凡的宿舍是四个人住的,有厨房,有卫生间,地方不 大,但对她来说,能在这么陌生的地方有个‘窝’,就已经是天堂了。现在的小凡, 只有一心埋头苦干,用工作的忙碌来麻醉自己,因为她只想忘记从前。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小凡渐渐地习惯了这座城市,心情 也渐渐地平静了许多。但还是不太喜欢和别人讲话,尤其不爱讲到自己的过去。所 以,她平时总是刻意逃避一些话题。 一天下午,小凡接到了秀秀的电话,她很惊讶。秀秀说:“小凡,你还好吗? 我打电话到你家才问到你这个电话号码的。你在那边儿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你呢?工作还顺利吗?” “很好,我已经升职了。小凡,我只想对你说声谢谢,真的。” “谢我?谢我什么?你别傻了。”小凡的语气很平静。 “不论怎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谢谢。”小凡淡淡地回应。秀秀的升职已在她的预料之内,听到朋友的好消 息,小凡放下电话以后,不经意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闷热的天气在早晚突然转凉了。这天晚上,小凡出门 时特意加了一件外套。不知为什么,她变得很怕冷了。 周六下午,小凡打电话回家,电话是妈妈接的:“小凡,你在那边儿要注意身 体啊!多吃点儿饭,你汇的钱我们已经收到了。” “妈,您跟爸也要注意身体啊!我在这儿一切都好。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 “是啊,好孩子,我们放心。噢,对了,小凡,你知道吗?晓晓和她的那个男 朋友阿力下星期二就举行婚礼了。”小凡听罢,愣住了。“小凡,你在听吗?喂?” “噢,妈,我在听。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恭喜他们的。”妈妈一直都不知道 小凡和晓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凡没有说,因为她觉得整件事都是她的错,也觉得 亏欠了晓晓很多。不过现在她知道他们马上要结婚了,也总算是一块石头落地了, 起码不用再背负着拆散别人的罪名了。这天晚上,小凡一个人去大吃了一顿。回去 后,她睡得很安稳。 天气渐渐地凉了,小凡每天出门都要穿件外套,不知为什么,这个北方来的小 姑娘反倒更加怕冷。也许是害怕吧,心里总有放不下的东西。 这一天,小凡当下午班,很忙。她一直忙碌着,没有一点儿空闲,大概那天的 入住率会在98% 左右吧!很累的她,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还没出办公室,总台的 服务员就进来叫她:“小凡姐,外面有客人投诉,好凶啊!” 没办法,这是工作,再累也得去。小凡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走出了办公 室。投诉的是一个30多岁的台湾客人,一口台湾式的国语:“你们酒店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钥匙总是打不开门?” 小凡忙上前解释,说话前,她先给了那人一个微笑。是出于服务行业的一种礼 仪:“对不起,先生,可能是我们钥匙系统出了问题,我们会派专人来检查的。现 在,我马上让她们重新做一张。我和您一起去查一下,是否有什么其他问题,好吗?” 很奇怪的是,几句很普通的解释,那位客人居然可以就此平息了怒火,“噢, 没事儿,我只是不知这钥匙是怎么回事。没什么,没什么啦!”在小凡与他同乘电 梯去查看门锁的途中,那个男人一直在看着小凡。小凡略有察觉,所以她试图躲避。 第二天,小凡仍然当中班,她正坐在大堂副理接待台上准备写一天的工作记录。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你好,还记得我吗?” 小凡被吓了一跳,忙起身,原来是昨晚投诉的那个台湾客人。小凡笑了一下, “记得,当然记得。怎么钥匙又不能用了吗?” 那个男人看小凡紧张的样子,立即狂摆双手,“不,不,不,我只是到大堂来 转转,看到你,想跟你聊聊。”那个男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小凡,而小凡却在刻意 逃避着。那个男人一直天南地北地聊着,小凡也一直很认真地听,但却不敢将目光 停留在这个男人身上半刻。大约两个钟头过去了,那个男人看了看手表,“啊,时 间过得好快。你也该下班了吧?” 小凡看了看时间,浅笑了一下,“是啊,我也快下班了。” 那个男人很仔细地端详着小凡,他说:“跟你聊天很开心,真的。”他略微停 顿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问小凡:“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美?” 小凡听罢,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没有啊,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 “你男朋友也没有讲过吗?”那个男人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小凡不知所措。一 时间她不知怎样回答。那个男人一直在注视着小凡,好象要把她放在眼睛里带走一 样。“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小凡回答。 “你这么美,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吵架了吗?”听到这话,小凡心里突然很 乱。她的脑海中闪过强子,绕过阿力,男朋友?她不禁冷笑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 无奈。那个男人没有再问。 隔天,小凡再当早班时,那个男人又来找她:“我过会儿要结帐了,这是我的 名片,上面有我在大陆的电话号码,你会打给我吗?”小凡笑了笑,没有回应。那 人又接着说:“聊了这么久,你可以留张名片给我吗?” “好啊!”小凡拿出名片,不知为什么,顺手便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上面。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结帐了。临走时,他送给小凡一张碟片《我只在乎你》, 是他公司出的,由一个组合翻唱,他是出品人。他还告诉小凡,那首歌是他最喜欢 听的。小凡接过碟片,又是一笑:“谢谢。” 那个男人也笑了笑:“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小凡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种 说不出的感觉。她莫名其妙地肯定那个男人肯定会打电话给她。 那个男人叫叶少峰,是台湾样样红娱乐唱片公司的总经理,到深圳来开发市场。 不过这次是纯属旅游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