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蒋翎,你给我回来!」蒋翔愤懑怒暍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蒋翎不予理会,兀自跨出门槛。 「你给我站住!」蒋翔倏地挡在她面前,瞪视著她。 「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上班快来不及了!」蒋翎拚命想从眼前这堵肉墙中 找缝隙钻出去。 「你今天别想出去!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跑去当女酒保,你以为我不知道? 亏我那么照顾你,你还好意思骗我,说什么是暂时去当家教,这种谎你也编得出 来?」他捉起她的领口将她拖了进去。 「我骗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我已经成年了,你没有权利约束我!」蒋翎强 忍著泪水为自己辩护。 「你当初上来台北,是我跟爸妈签下支票,保证你的安全,你说我有没有权 利?」他冶著脸斥责道。 「你是有责任照顾我,但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哥,如果你根本就不屑听 我说出我心里的话,那我也不好再为你带来麻烦,我搬出去住好了!」 「蒋翎,那个男的有什么好?不务正业的,你要男朋友,哥可以帮你介绍。」 蒋翔见来硬的不行,於是改用低姿态。 「不务正业?那什么是正当行业?是那些高官厚禄,还是像你们这些打著金 饭碗——医生招牌的人才算是?哥,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为什么还有这种迂腐 的想法?PUB 虽不是个朝九晚五、时间正常的行业,也不一定铁定赚钱,但对我 和思远来说,它却是我们的理想、兴趣,甚至於全部!」她遏止不住的反唇相稽。 「理想?兴趣?全部?哼!」他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 「我说的这些不是你这种势利眼的人会懂的!」她轻蔑的说。 「我势利眼又如何?从小我们在乡下过惯苦日子,哪个时候不在想该如何出 人头地、脱离贫穷。当然,你是家中的老么,爸妈又把你当宝贝一般呵护在掌心 中,这种痛苦你是无法体会的!」他脸部的肌肉因情绪激动而颤抖著。 「那只是你的短见,我从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况且,我一直相信人穷 志不穷,也绝不会被金钱所操纵的。」她大声挞伐他的不是。 「好、好,你清高我低下,你君子我小人,看不惯的话,要走你就走吧!就 是别让我再撞见你!」他疾言厉色的怒吼道。 「哥,你……你会後悔的。」她带著失望的心情飞奔出大门,并没有时间让 她带走任何属於她的东西。 他紧闭著眼,聆听著脚步声渐渐远离。难道他错了吗?难道他真是个利欲薰 心的人吗? 蒋翔坐在客厅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抽著菸,眼神空洞、眉心拢紧,一副天要 塌下来的模样。 逸凡悠闲的暍了口咖啡,颇感兴味的直瞅著他,「你来了那么久,就是为了 摆这副一千零一个表情给我看吗?那么我告诉你,你已经成功了,如今我已经是 刻骨铭心、永难忘怀。」 蒋翔斜睨了他一眼,「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笑,我沮丧极了。逸凡,你告诉 我,我是不是一个眼里只有金钱与势利的小人?」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你?难道有人这么形容你?告诉我是谁,形容得可真贴切呀!」逸凡促狭 的想开他玩笑。 「你当真也这么认为?」蒋翔此刻一张脸整个都垮了下来。 「似乎事态满严重的哟!是不是你某个红粉知己对你太过於了然於心,竟一 时让你承受不起?」逸凡慢条斯理的调侃他。 「什么红粉知己,是我妹妹!我们吵了一架,她就跑了。」他一脸「衰」到 底的惨相。 「跑了?嘿!嘿!」逸凡陡地发出一阵咭咭怪笑。 「我妹妹跑了,你竟然那么得意!」蒋翔鼓颊瞪眼地睇视著逸凡。 「我是庆幸你妹妹终於脱离了「魔掌」,你个专制又霸道的哥哥,是不是一 天到晚又对她喳呼个不停,限制这又限制那的,终於让她狗急了跳墙!」逸凡旁 敲侧击的说,想套出事情的缘由。 「你不知道,她以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身份跑去当酒保,这个还不好笑,她竟 然还喜欢上那个调酒师,我——」他悻悻然的站起身,还不停的来回踱步。 「拜托,请你脚下留情,别把我们这栋大楼给踩平了!」逸凡讥诮道。 「可是我……唉!」蒋翔撇撇嘴,不知该说什么,又沉重的坐了下来。 「不是我说你,调酒师有什么不好?有名气的还比我们当医生的赚得多。」 逸凡聪明地针对蒋翔的心结对症下药。 「真的!」蒋翔半信半疑的问。 「当然!」逸凡以打包票的口吻道,接著又以狐疑的眼神问,「我看你在台 北那么久了,该不会连夜生活都还没尝试过吧!」 「夜生活不是酒家、PUB 、KTV 就是宾馆,那些地方多乱呀!钱花的又厉害, 我才不干呢!」蒋翔一副自命清高、不层的表情。 「哈!我终於发现本世纪最「清纯」的成年男子,竟然就在我面前。其实, 你的观念太偏激,纵然那些行业多少会引人遐思,但也不能以偏概全,也有人正 正当当把这种职业当成终其一生的兴趣。」 此时,逸凡脑海中,即是浮现思远玩弄调酒器时的那种「酷」样与专注、执 著的神情。 「你怎么说的跟我妹妹一样?」 「那就表示你的观念还有待商榷罗!」逸凡给他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算了,算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真是烦人!」他烦躁的将身上的钥匙一 古脑儿全都塞在逸凡手上,「这些是我办公桌的钥匙,交给你了。明天帮我向院 长请三天假,我想去隐居一阵子。」 「隐居?」逸凡挑高眉,不以为然的问。 「对,我要去找寻真理,看看我在追逐金钱的理论上哪儿错了。」 「追逐金钱并有没错,只是你的方法不对,仔细想想吧!否则,不仅苦了你, 也苦了你妹妹。」逸凡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说。 蒋翔叹口气,忿忿然的走了出去,甫出门即看见迎面而来的凯蔷。 「吁——」他不禁对她吹了声口啃,「想必你就是逸凡的心上人罗!哇噻! 那小子真有眼光。可恨,也是因为你,才害得我妹妹……」 「蒋翔,你走是不走,还在这儿磨菇什么?」逸凡低沉的声音,冷不防的在 他背後响起。 「是,是,我这个飞利浦当然得走了。」蒋翔戏谵的扬起眉,瞄了身後的逸 凡一眼。 「我说你不只是飞利浦,而且还是支超大型的电线杆呢!」逸凡目光如炬的 瞠目以视。 这两道火炬,烧得蒋翔噤若寒蝉,只能摸摸头走进电梯。 看著电梯门关闭後,凯蔷才开口道:「他是?」 「他是我们医院里的一位实习医生,平时聒噪至极,是个标准的向「钱」看。」 逸凡手支著门框,含笑说著。 「向前看?」她蹙眉不解的看著他。 「NO,是这个。」他将食指与拇指交连成个圆型。 「噢!原来如此。」她摇摇头笑了,「奇怪,他刚才看我的表情,好像对我 有一丝芥蒂在,是怎么回事儿?」 「别理他,他就是那副「屌」样!」他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你……」凯蔷霎时两腮都红透了。 逸凡看了看她的异样,才发觉自己口出秽言,於是赶紧澄清,「抱歉,平时 跟那些「酒肉朋友」胡惯了,却忘了我现在是在一位淑女面前。」 「没关系,可能是我太过敏感了,我也希望你把我当成一般人看,不要顾忌 太多。」她甜甜的露齿一笑。 「我可是把你当成我未来的老婆,不是所谓的一般人!」他不容置疑的语气 紧扣她的心。 「那我这未来的老婆,到现在还被人挡在门外,这样像话吗?」凯蔷俏皮的 挤眉弄眼道。 「我倒忘了,老婆大人请进!」他缓缓的让开一条路。 就在他与她交错的当儿,他冷不防的圈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深情款款的 说:「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凯蔷,我们结婚吧!」 「结婚!」当这两个字如电殛般闪过她脑际,她一时全身僵硬,不知该做何 反应。 逸凡也惊觉怀里的娇躯突然变得僵直,於是关心的问:「凯蔷,怎么了?」 「没有,我去整理屋子了。」她挣脱他的怀抱,举步走了进去。 他喊她老婆,她也可以玩笑性的叫他老公,但真的碰上他向她求婚,她却矛 盾了。 她多么希望她不是于庭,更是希望他们上一代毫无瓜葛。若真是如此,现在 的她必定会兴奋地狂烈的吻他,诉说自己永不止尽的爱意。 但现在这些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天方夜谭,她不但是货真价实的于庭,也是他 寻找了将近二十年的「仇人」,她连冀求每天与他短短相处几分钟的渴望,都快 要幻灭了。 她用那颤抖的双手擦拭著酒柜,无意中又瞥见那帧照片时,手中的抹布赫然 掉落在地上,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她的意志力几乎就要面临彻底瓦解的命运。 此时,逸凡温热的双手盖在她冰冷的小手上,「不要擦了,看你的手那么冰, 休息吧!」他将抹布捡了起来,丢进水桶内,定睛看著她,「别再逃避我,在你 还没有完完全全的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再提出刚才的要求,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 他用食指抵著她的红唇,「别愈描愈黑,让我还存著一线希望,好吗?」 她未置一言,咽泪强装欢笑的看著他,那眼神像是在诉说——有你的这份爱, 即使不能长相厮守,但也就够了,够了。 第一道曙光刚划破天际,凯蔷在朦胧睡意中,即听见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逸凡,一大早有什么急事吗?」凯蔷一开门,就看见逸凡硕壮修长的身材 挡住了整个门口,他正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凯蔷这才注意到他除了帅挺潇洒的容貌外,竟也有如此强壮结实的体格。 「怎么「验」了半天身,还不肯请我进去坐?」 其实逸凡也差不到那儿去,头一次看见身著睡衣的凯蔷,虽说已是极保守的 式样,但它轻柔顺服的贴在她那滑如凝脂的肌肤上,依旧能感受到那若隐若现的 春色,却更引人遐思。 凯蔷听他这么一说,急忙收回了视线,溜了进去。 逸凡也只好无奈的跟上她,「我劝你最好去加件外套或是换件衣服,以後不 要穿著一身睡衣就出来开门,我不敢保证别人和我一样君子。」 凯蔷端详了一下身上的睡衣∶高高的领口、厚厚的布质,除了较宽松外,并 没什么异样,整体看来就跟孕妇装没两样嘛! 逸凡看她一脸极「无辜」的表情,只好笑道:「别怀疑,有时候男人和女人 看某一种事物的感受是不尽相同的,听我的,去换吧!」 凯蔷只好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走进了卧房。 再出来的时候,已换上一套纯白色休闲服的她,脑後扎了个马尾,脚上还穿 了双同色系的白球鞋,显现出她另一种健康、有朝气的风貌,和平日那柔柔弱弱、 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样总可以了吧!从头包到脚,除了项上人头!」凯蔷揶捡起他的小题大 作。 「你未免也太矫枉过正了,不过,这也正适合接下来的工作。」他双手环胸, 毫不客气地打量著她。 「工作?」 「不错,今天适逢星期天,我们医院在「甲门国小」举办了一场义诊,所有 到场的医护人员均以自由参加为原则,怎奈大部份的护士小姐们都因「恋爱至上」 拒绝参加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所以,我们只得四处捉人去凑数。」他钜细靡遗的 为她解释。 「那你是打算拉我去?可是我对护理工作是一窍不通呀!」凯蔷不知道她会 不会愈帮愈忙。 「其他的先别管也别想,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参加这次活动,要是有困难也不 勉强,那我得把握时间去找别人了。」他不给她时间在那胡乱猜想。 「当然愿意呀!只要能尽棉薄之力,我是很高兴参加的。」她努力澄清道。 「那就成了。走,我带你去医院恶补一下,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大早来的目的 了。」他抿嘴一笑,拉著她出门。 「原来你早就笃定我会去,还耍了我半天!」她猛力的捶了下他的肩。 「天啊!你要是把我给打伤了,看我怎么义诊!」他夸张的紧皱眉头。 「算了啦!少装了。不过,我还真怕我学不来。」她有些担心地道。 「别担心,只是一些简单的工作,像量血压、清洁伤口、包扎、填表等罢了。 太难的我也不敢交给你做,总不能草菅人命吧!」 「草菅人命!既然你把我想得那么差,那我不去了。」她霍然停下脚步,抬 高下巴不理他。 「行行,算我出言不逊,我向你赔罪行了吧!现代的「南丁格尔」。」他忙 不迭的将她塞进车内。 凯蔷忍不住大笑出声,此动作、表情看在逸凡眼里,不禁著迷了,在他眼前 的凯蔷又是另一种美的化身。 经过了短短两个小时紧锣密鼓的「重点式」训练後,凯蔷终於「打鸭子上架」 充当起临时护士,这也恰巧与她身上穿的一身白相得益彰。 头一次参与慈善活动的凯蔷,怀著一颗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来到会场。更令 她惊讶的是,前来就诊的人可还不少呢! 等一切就绪後,就再也没时间让她胡思乱想了,络绎不绝的人潮几乎让她忙 得焦头烂额。更绝的是,仰慕「柳逸凡」这个名号前来的人就不在少数,而且大 多为清一色的女性,她们不惜将手脚弄上一点小伤,只为一睹他的风采。 这令凯蔷不禁大叹,原来男人也是很「祸水」的。 就在大夥儿正聚精会神、全心投入的时候,蓦然听见一阵阵救护车的鸣叫由 远而近,不一会儿工夫,只见一辆白色救护车停在义诊处前。半晌,两名男子由 车门内扛出一位佝凄的老人,从他五官拢聚在一块儿的痛苦表情看来,不难想像 他现在正在承受著极大的痛苦。 逸凡见状,不疾不徐的将老人扶上诊疗台上,小心翼翼的卷起老人的裤管, 慢慢地,他的眉头愈蹙愈拢,终至控制不住地恶声道:「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 而且不送他去大医院,竟把他送来这儿:这儿医疗设备不够,会害他废了一条腿 的。」 站在一旁的两名男子唯唯诺诺的说:「我们送他去了,可是他说非要让柳医 师你诊治,否则他不就就诊。没办法,我们只好把他送来这儿了。」说著,脸上 充满「错不在他们」的表情。 逸凡暗咒了一声,才转身对老人道:「老人家,您为什么那么固执?」 只见老人以颇重的口音,因疼痛而颤声说道:「我这是痼疾复发,老早就没 得医了,我宁可让你试试,也不愿当别人的实验品。你放心,失败了,我也不会 怨你。」 逸凡听了,不禁摇摇头,「您这是因为皮肤溃疡未彻底根治所引发严重的肉 质溃烂,看来,也不宜再拖了。您既然信得过我,我也只好动手处理,不过,我 这儿的麻醉药可能不够,老人家,您可得忍著点。」 「行,我从年轻的时候,就是当军人起家的,什么大大小小的战役没经历过, 枪伤、刀伤早就习以为常,这种小阵仗根本就不足挂齿,来吧!少罗唆!」 逸凡证赏的扬了下嘴角,「老人家,我佩服您,那我们就开始了!」随即撇 过头对凯蔷说道:「凯蔷,可以胜任吗?」 凯蔷目不转睛的盯著那只已溃烂见骨的右小腿,其中还不时流出浓浓的汁液, 她生涩的咽了一下口水,「我相信我可以。」 「好,那就快去准备吧!」他坚定的口气中充斥著不容忽视的威严,让凯蔷 不寒而栗。 接下来,凯蔷谨慎接受逸凡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那专注无畏的神情看在 逸凡眼里,竟有些不忍。他明明知道她怕血,也很清楚在护理的过程中多多少少 是离不开血的,竟还不故後果的硬拖著她来,看她那纤细的双手,细心擦拭著已 惨不忍睹的伤口,他的心不禁纠结住了。 在一段为时不算短的「克难式」手术中,逸凡沉稳自若的将老人腿上的秽肉、 污物逐一清除乾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及全心的投入,灵活的双手加上专业 的技巧,谨慎的划下每一刀,这不仅让一向怕血的凯蔷看儍了眼,在场的每个「 观众」也都无不啧啧称奇。 逸凡挥了一下额际的汗水轻笑道:「老人家,您果真是条汉子,这条腿您总 算是保住了。记住,不管什么病,都不可延误就医,知道吗?」 老人泛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好,好,冲著你的一句话,我一定会照办。」 他颇富兴味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凯蔷,「这位护士小姐可真温柔,轻手轻脚的, 让我这老头都忘了疼痛,以後我也要让她帮我换药哟!」他一副要小孩脾气的语 调说。 「可以,只要您高兴就好,记得回去後得一个礼拜回来换一次药。」他将老 人搀扶起来,扶进车内。 老人还不时由窗口探出头来,「柳医师,谢谢你了。我劝你,这护士小姐真 的很不错,交起来当老婆,好耶!」 「我正有此打算呢!」 「那好,我回去等著你的红帖子罗!」老人家兴高采烈的关上窗,满心欢喜 的随车而去。 「折腾了那么久,累了吧?我送你回去。」逸凡炯炯有神的眸子,睇凝著双 颊陀红的凯蔷。 「不是还没结束吗?怎么好提前回去。」 「差不多了,反正现在看热闹的人已比真正前来就医的人还多,我可不希望 你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逸凡暗喻,被刚才那位老人一搅和,现在他俩反倒成 了「名人」。 凯蔷随著他的视线,睇视四周的人潮。天啊!每个人无不窃窃私语地望著他 们。 她赶紧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警戒,沉吟道:「逸凡,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逸凡眼里缓缓浮起一抹邪邪的笑意,「你准备好了没,我们现在得杀出重围 罗!」 说著,也不让凯蔷有会意的机会,拉著她就跑。 好不容易,在经历了一场「筋疲力竭」的奋斗後,他俩终於突破人群,呼吸 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身後的人们,似乎还意犹未尽的紧盯著他们远去的背影。 走到一半,逸凡出其不意的转过身,恶作剧地向背後的人群挤眉弄眼叫道: 「解散啦!你们也该回家吃晚饭了。」随即揽著凯蔷钻进入车内,逃离了这群面 面相觐的「好奇宝宝」。 「我不知道你还会来这一招!」转进大马路後,凯蔷终於忍俊不住的大笑出 声。 「你没瞧见他们个个暧昧的神情,像是巴不得我们立刻进洞房似的。」逸凡 也扯开嘴角,笑得不亦乐乎。 「他们准没想到最後会被你摆个大乌龙,看他们的脸一张比一张还要懊恼呢!」 「哈!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笑得我的肚子都在连声抗议!」他一面抚著肚子, 一面做著鬼脸。 「这样吧!到我那儿去,我做一顿大餐来慰劳你。」凯蔷秋波一转,主意已 定。 「真的,那我可有口福了,走!心动不如马上行动!」逸凡旋转方向盘,往 阳明山的方向驶去。 沿路上,逸凡及凯蔷颇有默契的提议前往超市选购些火锅料,虽不是冬天, 但在这入秋微凉的季节里,吃吃羊肉火锅,也可补补元气。 经过一些小小的手续後,一道热腾腾的火锅终於上桌了,闻著那阵阵诱人的 香气,使人忍不住想大啖一番。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看著桌上那锅两人的精心杰作,彼此都会心的一 笑。 「怎么,刚刚还不停喊饿的人,现在「大锅菜」已呈现在眼前,反倒不动手 了」凯蔷嫣然一笑。 「我现在发觉眼前的美女倒挺秀色可餐的,那锅东西反而引不起我的兴趣!」 逸凡邪气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在那儿看我吃好了!」凯蔷狡黠的扬起嘴角,趁其不注 意,夹起一粒肉丸放进他嘴里,「没办法,我好像看见有个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所以好心的将它给堵回去。」 逸凡差点被这飞来的肉丸梗著了,他猛咳了几声道:「你想谋杀亲夫,也得 等我饱餐一顿呀!再说,想堵我的口水,光凭这肉丸,未免也太不够看了。」 「那好吧!你把嘴张开,看你需要什么,我尽量投准点就是了。」她开他玩 笑。 「你说的哟!我需要什么你就投什么!」他眼中泛著促狭的光芒。 「没错!」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他假装犹豫了一下。 「不过什么?」她正一步步走向他所设的陷阱。 「不过,那「东西」太大了,我怎么放进嘴里?」他闷笑在心里。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她自以为好心的笑著。 「那多残忍,我宁可撑死,也舍不得把你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他说到最後,故意放慢速度,促狭的说。 「我!你想吓死人呀!每次都欺负我,不给你吃了!」她忿而将火锅盖上。 「不给我吃?是你,还是火锅?」逸凡绕到她身後,双手紧圈住她,在她耳 畔轻轻低语,温热的气息吹拂著她的发鬓,让她有些意乱情迷。 「当然是火锅——」她说起话来已气虚力乏。 「意思就是说「你」可以罗!」逸凡强制一天的热情,在此刻总算爆发出来, 他的眸中闪烁著奇妙的火花。情不自禁地,他挑逗起她的唇瓣,近乎贪婪的吸取 她的甜蜜,而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彻底瓦解了。 凯蔷对这突如其来的炽烈浓情所眩惑住了,一时感到无力招架,只能喃喃呻 吟道:「逸凡,要我……」 逸凡清醒了,彻彻底底被「要我」这两个字敲醒了。他能要她吗?不行,她 是个好女孩,他不能就这样…… 凯蔷亦能感觉到他全身瞬间传来的僵硬,迷惑的问:「怎么了?」 逸凡深吸一口气,硬是把自己的热情再逼回去,而後他笑了笑的在她额上轻 轻印上一吻,「今天品尝到此,现在开始我要转移对象了。」他掀开锅盖,表情 不太自然的说道:「好香,看来我真的饿了。」 看著他大口大口吃著菜料,那「爽劲十足」的模样,不禁让凯蔷懊恼,是否 自己还比不上那色香味俱全的火锅。 经过两人一阵「刀光剑影」的掠夺後,那惨遭蹂躏的火锅总算见了底。 逸凡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哀声连连地道:「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准会毁了 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 「瞧你现在这副「吃饱了撑著」的样子,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凯蔷以挖苦 的口吻说。 「是这样吗?那刚才不知道是谁跪倒在我的西装裤底下,还求我要……」 「闭上你的鸟嘴!」现在的她恨不得勒死这骄傲的男人。 他走到她面前,猝不及防的在她鼻尖啄了一下,「我这鸟嘴就是喜欢啄人, 尤其是死不认帐的女人。」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也就是那种自以为是的男人!」她皮笑肉不笑的反 驳他。 「那我可真伤心,我还以为你就是喜欢我这种据理力争的男人呢!」他戏谵 的扬起眉。 「那你慢慢争吧!本姑娘要去散散步清化消化。」她笑容可掬的说,迳自起 步离去。 「喂!你不等我?」他一个箭步追上她。 「我不跟那种巧言令色的人一块儿散步。」她抬高下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 样子。 「你真狠心丢下我不管?」逸凡想试试男人对女人撒娇是否也管用。 凯蔷停下脚步,不过,依旧摆了一副扑克牌脸,没好气的说:「想去就走吧!」 逸凡绽出笑容,满心欢喜的勾起她的手,「不要辜负那么美的月色,冰释前 嫌吧!」 只见她脸部的线条瞬间软化了,没有任何言语,只有流窜於两人之间的莫名 情愫。 走没多远,他们蓦然听见由身後传来的叫唤声—— 「先生、小姐,请问……」当他俩旋过身,又听见对方大叫:「于庭!你是 于庭吧!我是艾伦,你不记得我了?算算也有七年没见了!瞧你一点也没变,还 是和十七岁时一样,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胚子。」 凯蔷仔细端详眼前这位活泼俏丽的女孩,她一身帅气的牛仔装,顶著一头削 得极薄的短发,一副中性的打扮。 她当然认识她,尤其是她这一身西部牛仔的「注册商标」。在纽约时,她两 人是同寝室中唯有的两个华人。 「艾伦,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凯蔷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会遇见故知。 「上个星期。对了,我正要向你问路呢!」女孩儿从皮包里翻找出一张写著 地址的纸条,递在凯蔷面前。 凯蔷看了一眼说:「前面右转就是了,你来找朋友?」 「我是来投靠我姑妈的。感谢上帝能让我遇见你,真的太好了!你也住在这 儿吗?」看得出来女孩很兴奋。 「我就住在附近,有空可以去我那儿坐坐、敍敍旧。」凯蔷热情的招呼她。 「好,那你地址给我,等我安顿好了,我再去找你。」艾伦又从她那小皮包 内翻出一枝笔。 凯蔷接过笔,在同样那张纸条的面写下几个字,「这是我的住址和电话,记 得要来找我!」 「0K,见面再聊罗!」艾伦边跑边说。 凯蔷兴奋的转过身,但迎向她的却是逸凡一脸的深沉。 她倏地睁大眼,她怎么忘了,忘了「于庭」这个名字在他眼中是芒刺、是魔 咒、是仇人的代号! 为什么要在她快乐得几乎忘记所有残酷的事实的时候,让他发现了这一切? 她狈一次尝到乐极生悲的滋味,原来是这么苦。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更一步欺身向她,寒心的问。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逼我,不要……」她掩住耳,手足无措 的叫着。 现在她只想逃,逃避一切,逃回她的避风港!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