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天照例来了,是个让人一出门就流汗的大热天。早早的吃完饭,父亲开车带 我们到县城连云山上坟,坟地所在的位置在半山腰,太阳出来晒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子谦现在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十三岁就长到一米七,他经常停下来等落在后面的 我和妈妈,遇到不好走的地方会等我们都过去后了再走。终于到了坟地,这是一处 僻静的所在,周围都是树林,两座连在一起的坟孤零零的立在这里,坟头快被荒草 所覆盖。父亲让我们先休息,自己脱下汗衫拿起镰刀开始除草,夏天的太阳很毒, 父亲的后背很快就被晒的发红。我和母亲待在树阴下乘凉,父亲挥汗如雨的身影在 我脑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记。父亲就像家里的大树,有他在,我和妈妈总是最幸福的。 现在,子谦这个大小伙子也在茁壮成长,快成了家里另一颗大树了。 “爸,你歇一会,我来吧”。子谦走到父亲身边,伸手去接父亲的镰刀。十三 岁本应该是玩闹的年龄,而子谦却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和懂事。 “不用,跟你妈和你姐去树边休息,这儿一会就好了。”父亲擦着汗说。 子谦还是从父亲手中抢下了镰刀,递给父亲茶杯,一边不太熟练的除草。父亲 立在原地喝了口茶水,脸上带着笑意的看着子谦。 “爸,这里面埋的是什么人?” “哦,是一对夫妇,是爸爸的好朋友,十二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唉,都十二年 了,如果他们在,那该有多好啊。”父亲不由得叹了口气。 “哦,那他们也抱过我吧,那时我都一岁了。”子谦接着问。 “这个,当然,他们很亲你的。”父亲干笑了两声。“来,儿子,过来给他俩 磕个头”。 子谦乖乖的在坟前磕了头,从他记事起这个地方每年都会来,每次从这里回家 他都会觉得胸闷好几天。 从县城回到家,已经很累了,我和子谦早早的各回房间睡下了。八月九日这天 对子谦注定是难忘的一天。他夜里去卫生间时隐约听见父母在争执着什么,透过虚 掩的房门,听到压抑着声音的父母的谈话。母亲带着哭腔斥责着父亲,“你还是忘 不掉刘雪云吧,你还喜欢人家吧!从坟地一回来你就板着脸,你有没有顾及到我的 感受啊!我抚养他们的孩子,我知道你跟他们感情深,我以为只要我把子谦当亲生 儿子待,你就能看在我这份心意忘记她。可是,这么多年,我换来的只是你的冷淡。 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父亲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安慰着母亲道,“夏玉,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知道 你这么多年带孩子很辛苦,你是个称职的好母亲。当初决定抚养子谦的时候咱不就 说好了,要把他当咱自己的儿子待。这跟我忘没忘记刘雪云是没关系的。再说关于 刘雪云的事你要我解释多少遍啊,我承认我喜欢过她,但别说她已经死了,就算她 还活着,她是大鹏的妻子,子谦的妈。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行不行?” “不提,我可以不提。不过子谦跟他那个妈长的一个样,尤其那双眼睛,别说 你了,我看了都会想到她。你也这么认为吧,不然为什么对子谦格外的好。” “夏玉,小声点,别惊到孩子!你呀,哪点都好,就是关于这件事情上总是解 不开这个结。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以后你就别去上坟了。咱不说这事了行不行,我 明天一早还有个会。今天就够累的了,赶紧熄灯睡了吧。”父母房间的灯暗了下来, 父母仍然小声嘀咕着什么,但子谦已经都听不进去了。他不知如何回的房间,脚步 分外的沉重。 怪不得以前总觉得父母有些话总是欲言又止,怪不得每次去坟地感觉都很奇怪, 怪不得由时候父母看自己的眼神会包含很多含义,原来,我竟然是父母的养子!而 自己一直喜爱的父母竟然是养母。真希望这只是一次梦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子 谦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留下青紫的印记,但确感觉不到疼。原来内心的不 安比我身体的疼痛来说,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无法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那么 个炎热的夏夜是多么的无助。一定很伤心,也一定会偷偷的哭泣。可是我这个做姐 姐的,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