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欠她的,我来还 贺迟被禁闭了。 门口有警卫,母亲一天三顿饭进来抹泪:“贺子,你怎么……你看把你爸气得, 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这几天,天天晚上翻来覆去到天亮睡不着觉。妈知道你喜欢那 女孩,可你爸的身体你就不顾了?” 贺迟很难过。乔落的事情他从未藏着掖着,也跟父亲交锋过几次,把他父亲偶 尔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大家心照不宣,可他未料到渗透了这么久,父亲依旧 如此顽固。他不知道他若强行出去会是什么结果,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就是担心 父亲的身体。他在等,也在赌。父亲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从来超脱,他希望他的父亲 可以明白他,别让他失望,他不想令事情恶化。 贺夕进来的时候时近黄昏,贺迟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出神。斑驳的阳光斜斜地照 进来,屋内光影交错,贺迟静默而英俊的侧脸如同剪影,这个画面就像是一幅老照 片,美丽却忧伤。 贺夕这几天因为家里的事也操心不已,两头劝。她心疼地看着贺迟:“哥,你 这是何苦?” 贺迟并不答话。 贺夕有点儿急:“哥!爸妈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乔落根本已经拒绝你了不是吗? 她现在生活得不知多滋润,可能已经开始了新感情,你在这里为她付出为她牺牲她 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疯了还是怎的?!那女人根本不把男人放 在眼里!意冬已经醒了,你也醒一醒!” 贺迟终于看向她,眸子墨黑深不见底:“你真这么想? 她不在乎?”声音低沉。 “小夕,你知道意冬为什么肯放手吗?并不是因为乔落不再爱他——若是如此, 他绝不会罢休,定会要她再爱上他。 “你去问他,他会告诉你,是因为,乔落现在爱的人是我。乔落爱我贺迟了!” 贺夕一震,捂着胸口退了一步,贺迟的声音依旧优雅而低缓:“这是我跟他默 而不宣的事实。小夕,这些年他变了很多,但意冬到底仍留有一份痴念。哥也劝你, 若真想留住意冬,就用你的感情而不是势力。” “感情?”贺夕笑得凄惨,“他稀罕吗?哥,你这些年一直在用感情,想留住 乔落,可是她如今仍旧要走。我冒不起这个风险。你呢?就算乔落爱你,她也未必 会跟你在一起。她怎么还敢为爱情掏心掏肺不顾一切?你傻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可能 什么也得不到!” “我知道,我知道。若真如此……也没关系。我心甘情愿。”贺迟闭上眼,声 音轻缓却坚定,“这世间欠她的,我來还。” 贺夕抖着嘴唇想骂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倒腿一软,踉跄一步跌坐在旁边 的椅子上。 乔落在单位见到贺迟时,再次石化在当场。可是贺迟却并没有正眼看她,只是 在王经理的陪同下目不斜视地与乔落擦身而过。 乔落静静地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举步离开。她并不知道在没有见面的这段 日子,贺迟默默地为她进行了一场家庭战争,她并不知道最后的最后,那个深沉坚 毅的贺镇凯红了眼眶,把手掌重重压在贺迟的肩膀上叹:“孩子,非要选这条艰难 的路吗?就算不是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她也未必是个贴心的妻子啊。”贺迟没有回 答,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说:“谢谢爸。” 商雨显然也对目前的情势很是困惑,午休的时候看着乔落拒绝了方歌的邀约又 连着拒绝了郑老师的晚餐邀请,她忍不住问:“喂,通报通报新形势?” 乔落摊手:“没有。” “那贺迟三番五次地来公司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们私下没有联络。”乔落也烦躁,这种感觉比之前顾意冬那 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让她更无措。 商雨啧啧地叹:“乔落啊乔落,你原来说你对自己最狠我是看出来了。你可以 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心情是不是?你觉得自己现在是无敌金刚吧?如果不是了解你, 我真是看不出来你对他有情。” “……是哦。”乔落笑笑。 “要我说,你要是真打算跟他了断就赶紧开展下一段感情,对你对他都好!” “这不没有合适的嘛!”乔落开始第一千零一次打太极。 “我看方歌和郑老师都很合适!”商雨说:“你说你跟贺迟不可能,那你为什 么拒绝方歌?又为什么拒绝郑老师?你别跟我拿什么想多陪你爸之类的烂借口来搪 塞啊!我不吃这套!” 乔落笑眯眯地:“你猜?” 商雨白她一眼:“傻呗!” 乔落乐不可支,举起咖啡杯:“半斤八两!” 是谁在唱:傻瓜,我们都一样…… 沙尘天气袭来,乔落上班看见办公桌上静静地放着滋养气管的营养品。 组上全部人都留下加班,昏天黑地的忙碌中,乔落抽空翻出最后一块萨其马三 口两口吞进胃里,那一瞬似乎有些什么片段冲进脑海,乔落摇摇头摆脱那种沉重感。 好不容易忙到一个阶段,听见走廊里嘈杂声起,抬头只觉肩颈酸痛非常,然后 看见来人,眼睛都开始酸痛。 贺迟气度矜贵地迈步进来,Ferragamo 的皮衣衬得他肩宽腿长,深色调衣服映 得他眉眼浓重深邃,他笑着朗声道:“非常不好意思,劳烦诸位为我公司的案子加 班操劳,为表示感谢,送上小小夜宵,大伙儿也都休息一下。” 欢呼声四起,喊万岁的都有。男人们不客气地捞过外卖就吃,一边还啧啧称叹 :“这五膳楼的消夜就是顶级啊!”女人们竟然还有力气先矜持一番,几个年轻的 女孩甚至还要去洗手间补了妆后,才细嚼慢咽起来。 乔落木然地坐着,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她恍惚忆起那些起风的夜晚,树影下沉默的路虎。那些关怀和陪伴原来早就在 她防备松懈之时侵蚀入内,摆脱不得。 如此接连三日,乔落只觉得自己脆弱的防线节节溃败。终于,面前的猪骨粥也 开始让她觉得油腻难以下咽,她放下筷子。贺迟敏感地转头看她,乔落将自己的疲 惫坦然显现在脸上,两个人透过层层人群遥遥对视。 为什么逼我? 贺迟低头拿出另一个餐盒,里面是乔落钟爱的素拌莴苣和银耳雪梨。刘秘书像 捧圣旨一样端给乔落,杜可眼尖看见嚷嚷:“好啊,贺少偏心!给乔姐准备小灶!” 王经理狠狠地拉了她一把,龙涛也难得乖觉地开口岔开话题,杜可这才后知后觉地 明白了这几天的奢华消夜为何而来。 乔落却只是恍若未闻地对着眼前清新可口的菜发怔。 贺迟耙了一把头发,转身去楼梯间抽烟。 乔落走过去时贺迟正颇为烦躁地捻着烟头,头也不回地说:“你别自以为是, 跟你无关!我只不过是顺道关心一下朋友,没什么别的意思!” 乔落走过去时贺迟正颇为烦躁地捻着烟头,头也不回地说:“你别自以为是, 跟你无关!我只不过是顺道关心一下朋友,没什么别的意思!” 她看着贺迟的侧脸说:“贺迟……你看,若不是认识这么多年,你还真就把我 骗过了呢。” 贺迟暴躁地喊:“我的事不用你管!” “迟,我并不想将事情搞成这样,我以为你明白我的……” “我不明白!”贺迟猛地转身,双手紧紧握住乔落的肩膀将她抵到墙上,他贴 近乔落,气势压人,俯身低头看住她的脸,恶狠狠地说,“我不明白。乔落,你别 想再用这些话打发我!你什么时候也明白明白我?嗯?你明不明白我?!” 乔落哽住,觉得心揪紧得不能呼吸。 “乔落,我也会累。你究竟还要在我们之间挖多少沟壑才算完?这么多年了, 我终于等到你解开心结,终于等到你重新建立生活,终于等到你肯正视我了……你, 你一会儿觉得我们三观不同,一会儿又说阶级分化严重,然后摆出家庭和事业……” 贺迟眼睛都红了,“乔落,我一直在很努力地填这些沟壑你知道吗?乔落,我也会 累也会觉得辛苦你知道吗?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这么多年,你不能一句别再傻 了就把我打发掉你知不知道啊?!” 乔落哭了,像一个孩子。 如他所说,这么多年了,每次被命运逼迫她都可以回身将压力撒在他身上。可 如今逼她的是他,她再无处可逃。 她就这样凄凄惨惨地哭着,有一种说不清的委屈和心痛。 抵住她肩膀的手掌渐渐合拢,改为环抱。她埋在贺迟的怀里,不依不饶地滴着 眼泪,抽噎着说:“那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我害怕啊……” 贺迟一面在心里跟自己说:别再对她心软!她就是吃定你不舍得逼她! 一面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将她温柔圈住,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说着:“落落…… 别哭了……乖……不哭了……我,我不逼你……” 贺迟肩膀的温度、手臂的力度,他身上的独特气息都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软 弱,乔落紧紧抵着他的颈窝,双手攥着他的衣服,哭得委屈兮兮。 贺迟抬起她的脸,用手指轻轻地擦她滚落的泪珠,泪水洗过的双眸更加晶莹。 他凝视着哭得脸颊红扑扑的乔落,双手捧在她的耳畔,问:“落落,你看着我,跟 我说,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乔落觉得心慌,想躲却躲不开,贺迟漆黑的眼睛放射出铺天盖地的压力,乔落 只能颤抖着闭上眼睛。 贺迟更逼近一些,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他的唇几乎触到乔落的唇,他看着她 抖动如蝶翼的睫毛,低声诱哄,几近呢喃:“落落……说你爱我。” 乔落全身都几乎抖起来,贺迟温热的呼吸气息喷吐在她的面颊之上,在她的心 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流岩浆,她觉得浑身燥热连指尖都红了起来。 她哑声唤:“迟……”求饶的。 贺迟埋头,将这个字吞进口里。 迟字的发音方式本就娇俏,乔落的嘴唇正因为吐字发音而微撅,形成了一个完 美的接吻口型。 贺迟着迷地吸吮啃噬她的蔷薇色唇瓣,舌头长驱直入,交缠翻搅,尽情地挑逗 着她唇齿内每一处敏感脉络。乔落的背脊起了一排密密的疙瘩,思维黏稠而无法运 转,只是承受、承受。 贺迟的长腿一伸,膝盖自动抵进乔落的双腿之间,右手顺势灵活地解开她的套 服纽扣,伸了进去,隔着薄薄的衬衫揉搓她腰侧的细肉。 乔落全身瘫软得像一滩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如同两个高磁的正负极,强烈 的吸引力使得他们一旦搭上线,便理智轰然归零。 她嘤咛了一声,睁开眼看见楼梯间惨白的灯光,猛然回过神来,身子瞬间僵硬。 她使劲推了一下贺迟,推不开。他正在专心致志地逗弄她的耳垂,他的手掌像 烙铁一样滚烫地贴在她的后背上,将她紧紧地压向他的胸膛。 她起了哭腔轻喘:“迟……这是公司……” 贺迟顿住,粗重的呼吸热乎乎地喷在乔落耳侧,良久,又恋恋不舍地轻吻她的 颧骨,然后才慢慢地分开。 两个人在逼仄处默默对视,视线迸射出的火花强过了棚顶灯的光亮。 贺迟的手抚上乔落的左胸,那下面的心跳急速、剧烈,他沙哑地开口:“落落, 不要骗我,也不要骗自己。你已经爱上我了。” 乔落的瞳孔瞬间紧缩,像是心中最脆弱最隐秘的暗门被尖锐的戳中,她猛地拍 开贺迟的手向侧旁退开一步,不安地拉衣服整理头发。 贺迟去拉她的手臂,她反手挣开,再拉,再挣开。 两个人就这样幼稚并且执拗地较着劲。 贺迟的脾气终于上来,烦躁地抹一把脸:“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个死女人是 不是真要我们一刀两断才好?!” 乔落背过身去,紧咬下唇,指甲都陷进肉里。 她说:“是。” “乔落!!!”贺迟不可置信地低吼。 “对不起。”她逼自己转过身来,“迟,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我真的……没 有办法。” 贺迟恶狠狠地瞪着她,像要吞了她一样,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惨白的灯光,逼仄的空间,绝望的面孔,一切都惨淡得让人心痛。 许久,贺迟终于闭了闭眼睛,哑声说:“如你所愿。” 乔落主领的一个案子大获成功,在业内树立了口碑,王经理锦上添花给她官升 一级,前途一片大好。 然而贺迟渐渐不再来,乔落开始越来越静默。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没有声响。 生活像一出默剧。乔落独自看着日升日落人来人往,偶尔,在夜晚加班时会端 着咖啡走到窗边,怔怔地看那棵树下空无一物的阴影发呆。偶尔,会吃着饭就出起 神来,想起她和他之间那些各色饭局上的嬉笑怒骂。偶尔,天凉的时候会下意识地 等一句关怀,起风的时候隐隐地期盼着有一件大衣。 但她依旧镇定地站在原地,她跟自己说,不能动,不要动。 商雨很急,可也无奈,只能尽量多找乔落出去,免得她一个人忧悒。 乔落理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小雨,我很好。失恋而已,一回生二回熟没 什么好怕的。” 商雨有些黯然:“与贺少真就如此了?小落……你何必顾虑那么多?多难得才 能遇到一个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的人。我相信只要你点头,贺少一定可以解决 一切问题不让你操一点心,将你保护得好好的。” 乔落敛了眼,轻声说:“为他付出我不敢,让他为我付出,压力又太大。我们 之间……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份,只能错过。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他。” 商雨难过:“小落……你何必又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其实贺少何尝不知道最 后会有这样让你为难的一天?可是他仍是要一路坚持!如果他当初真能跟你分道扬 镳,也许如今你早就跟郑老师结婚过平凡的日子了, 哪还有这些心伤? ” 乔落却给她一个笑容,甜美坦然,又带些怅惘,她喟叹:“谢谢你小雨。虽说, 如果不是他步步为营我也许不会徘徊难安,但我若因此怪贺迟未免也太没良心。其 实今天的结局又哪是他期盼的,是他高估了我。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 我都不知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真的没事的,最难的日子都熬过了。本来我早就不指望能再次拥有爱情,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守着跟顾意冬的那点儿回忆过活了。还好上天眷顾,让我走 出来,让我释然新生。小雨,我很高兴自己……还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我很高兴我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 商雨看着她的表情,鼻子发酸,忍不住转过头去。 乔落开始做梦,她梦见很小的时候爸爸从国外回来给她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蓬蓬 裙,她趾高气扬地站在小树墩上享受大家的惊叹,结果贺迟一块儿大泥巴掷过来, 吧唧一声糊在裙摆上,气得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顾意冬在旁边俯着身子一边帮她 拍打裙摆一边哄劝着:“落落不哭,落落不哭!”她咧着嘴掉眼泪一边还恶狠狠地 瞪着贺迟,贺迟洋洋得意,那张嚣张漂亮的小脸蛋那么鲜明。 她还梦见那张漂亮小脸猛然扬起来,满是泥污,大眼睛瞪着她,吼:“乔落落! 你给我闭嘴!”她不甘示弱:“你才闭嘴迟贺贺!” 她梦见在美国,贺迟开着福特Explore Sport ,穿着羊绒大衣手工小牛皮鞋, 傲然地从车中走下来:“乔落,我听说伯母住院了,这是一点儿钱,你先拿去用。” 那时的她还没有充分被命运磨砺,也没有意识到前路的莫测险恶,她被他矜贵的嘴 脸深深激怒,一把打掉信封:“我不稀罕!”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他说:“你这个 不知好歹的死女人!”她回:“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我们走着瞧!”瞧到了,她输了。 她梦见那一天,贺迟愤怒异常,一把将她从那个富商的车上拽下来,马来人不 满地下车来抗议,却被他拎着脖领子用力地抵在车门上,照着肚子就是狠狠地一拳, 贺迟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马来人 被贺迟狰狞的表情和气势吓破了胆,灰溜溜地离开。 她梦见贺迟目眦尽裂地吼出那个词:“为什么这么下贱?!!” 她当时正是被命运折腾到绝望的时刻,心麻木得没有知觉,竟然还微笑:“我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家庭、爱情、学业,连尊严也都没有了。贺迟上前心痛地抱住 她:“还有我,还有我。我在。”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听不得软话,她立时崩溃地大哭,所有的绝望无助都涌上来, 就在美国的街头使劲地打他:“骗我!骗我!都骗我!谁都不在!只有我自己!为 什么都对我这么心狠?为什么,我到底作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贺迟站在路上任她打骂,然后狠狠地抱紧她,郑重地说:“我再也不对你心狠, 再也不。” 这一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哭湿了枕巾。呵,有多久没有在梦中流过泪了? 多久? 她还会梦见那之后的日子。她要银货两讫,贺迟便同意她银货两讫。那时候每 天早上起来都无精打采的,觉得不过又是一个灰暗的日子。贺迟却喜欢趁她早起反 应慢的时候作弄她,拨她的耳朵拉她的头发打她的屁股,态度恶劣。等她慢半拍才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跑得远远的,大笑着喊着绕口令:“呆落落落落呆!” 她就很不满意地往床上倒,此时贺迟又会快速跑回来精准地控制住她下滑的趋势哄 着她去洗脸,还自称“阿嬷”。 她梦见他们去山间远足,一伙人点了篝火讲故事,通红的篝火映得二人眉目温 存、气氛正好。 她梦见贺迟嬉皮笑脸地说:“阿姨戴这个太好看太美了!唉,落落要是有您一 半的气质,我就死而无憾了!” 那时候觉得很灰暗的日子,现在想起来竟也会在梦中笑得那么开心,以至于睁 开眼睛回忆起梦境时还不愿意起床,期望着能够继续梦下去。 可是梦终究要醒的,生活毕竟还要睁着眼睛过。 当那些被忽视的过往琐事一齐冒出来的时候,乔落的生活变得很拥挤,贺迟的 声音总是不经意地跳了出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贺迟留给她的这么多、这么好。 她问自己:你是否应该高兴竟然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她开始想念他的臭脾气、坏心眼,想念他初时的恶形恶状,想念他越来越温厚 的态度,想念他大笑时飞扬的眉眼、得意时翘起的嘴角。 她想起一年前她发烧的时候,他大清早给她送粥时扭捏不安的样子,手脚都不 知道该往哪里摆。想到这里她就微笑,笑得几近幸福。 杜可问:“乔姐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那贺董怎么办?贺董怎么不 来了?”这时乔落的微笑就会掺进一些苦涩。 她曾说,贺迟就像是一株植物。如今始知,原来这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早就在 她的心尖上深深扎根,并凭借他顽强的生命力,在她如此贫瘠的心间茁壮成长,最 终枝繁叶茂,直至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