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肃穆的灵堂,白幡飘着,空气中弥漫着哀楚的气氛。暗沉的堂前,只有荧荧 的烛火泛着光亮,却更显凄恻。 哀凄的轻泣声回响在冷清的堂前,一抹清瘦的白色身影跪在白烟缭绕的灵前, 布满了泪痕的小脸抬起,她是十八岁时的商秋袭。 这是商父因病骤逝,府里仆人在仓促中搭起的灵堂。那时唯一的兄长陪着娘 回娘家省亲,只留下她一人,遭逢剧变和痛失尊亲的打击让她全然慌了心神,除 了跪在堂前整日流泪,她手足无措。 为什么爹这么突然就弃他们而去?他甚至不给娘和大哥最后一面,她什么孝 道都还来不及尽到,爹就诀别了人世,为什么?原本粉嫩的丽容如今尽是惨白憔 悴,红肿的眼帘是上头惟一的颜色。商秋袭咬紧了下唇,双肩因啜泣不住轻颤。 身后的门缓缓开了,她却浑然未觉,依然泪不止息地流着。 " 秋袭?" 怕突然开口会吓着了她,来人压低了嗓音。见她恍若未闻,才又 稍稍提高了音量,指尖轻触她的肩头," 秋袭?" 身心象麻木了,和四周脱离了联系,商秋袭听不到其他,她只是哭着,一直 哭着。 看她仍然没有反应,来人急了,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覆上她置于膝头的纤 手:" 秋袭,抬头看我,别这样封闭自己!" 感觉她的指尖冰冷得吓人,他赶紧 除下自己的外袍将她紧紧裹住,而后执起她的双手纳入自己修长的大掌中,努力 地使之恢复常温。" 别哭,你爹看你这样会不瞑目的。你忍心让他老人家走得牵 肠挂肚吗?别哭,别哭了……" 手上温暖的肤触将她悬浮的心神拉回,半晌,那温醇的殷殷呼唤才传入脑海 里,一颗不安惶然的心象找回了着落。商秋袭缓缓抬头,迎上一双步满关怀担虑 的深邃眸子。谁?府里没有人有这么漂亮的眸子的…… " 你终于看我了。" 眸子一弯,散发着释然的温煦笑意,象暖日,照耀了整 室的暗沉," 听仆人说你跪很久了,该起来了。" 搀扶的动作轻柔无比,当她是 易碎的珍宝。 " 武……承……承旸?" 那抹笑意让她忆起了两年前,难怪她觉得陌生,因 为那双眼,总是带着笑的。 " 恩。" 武承旸轻应一声,发现她虚弱无力的双腿根本无法站立。她到底跪 了多久?!该不会打着灵堂一弄好,她就长跪至今吧?!他拧起眉宇,当下顾不 得守什么男女分际,二话不说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商秋袭只能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他的颈项,怔楞地问: "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应该在炽焰堡啊…… " 你的厢房在哪儿?" 没回答她的问题,武承旸走到长廊转角,低头问道。 施展轻功来到她所说的厢房,将她安置在榻上后,他倒了杯茶,不由分说地 递到她面前:" 喝下。" 瞧她的唇都干裂了!武承旸心疼得想吼人,这商府的仆 人是怎么回事?看到小姐折磨自己不会帮着劝一下吗? 在他目光灼灼的监视下,商秋袭听话地举杯就口,茶水才一入喉,立刻激烈 地呛咳起来。 " 我没叫你一口气喝光的。" 武承旸连忙接过杯盏,轻抚她的背,帮她把气 带顺,见她好些了,才又把杯盏递回她手中," 慢慢喝,知道吗?" 他叮咛。 商秋袭点头,在他的注视下,一小口一小口将杯里的茶水喝得涓滴不剩。茶 水一入喉,她才发现自己真渴了,但不好意思支使他,打算自己下榻倒茶,身子 才一动,就让他打横伸出的手臂给拦住了。 " 你要做什么?" 这么贸然下榻,她的脚撑得住吗?武承旸又拧起眉。 " 我……我要倒茶……" 她嗫嚅道。 吓找她了!武承旸此时才发现他方才的口气根本就堪称凶恶,不由得自嘲摇 头。怎么了?不过是担心她,何苦气急败坏呢?唇畔扬起淡淡的弧度,接过她手 中的杯子柔声道:" 你别下榻,我帮你倒。" 他走到桌旁斟满了茶,怕她会不好 意思开口,还顺手带了茶壶,走回榻边,一并全给了她," 慢慢喝。" 看她再次 啜饮起来,他才转身走出厢房,将房门带上。 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原本沉重的茶壶如今变轻了。见他不在房里, 商秋袭决定自己下榻把杯盏放回桌案,但脚才一碰地,她立刻明白为何方才他会 那么赶着拦她阵阵的刺痒从脚趾头开始往上迅速窜升,又麻又痛,疼得她又立刻 坐回榻上。 好疼!没尝过这折磨人的滋味,商秋袭想捶腿舒缓一下,却是每捶一下,椎 心的疼痛就重一分,吓得她连忙停下手,咬着唇苦苦忍着。 武承旸一回房,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将下唇咬得泛白的痛楚模样。" 怎么了? " 他赶紧掠到她眼前急问道。他不过是去吩咐仆人煮点东西,怎么转眼间就变这 样了? " 脚……脚疼……" 商秋袭红了脸低下头声若细蚊地说道。 " 不是叫你别下榻的吗?" 武承旸又好气又好笑,将放在榻上的杯壶挪至地 上,坐到她身旁,抬起他的双脚放置膝上。 " 你……" 他怎能这样?!商秋袭俏脸一红,想要把脚缩回,却被他紧紧按 住。 " 别动。" 他低道,专心地将内力运于掌上,隔着衣裙从她双腿轻缓拂过, 疏通她因长跪而阻塞的血路。 他那模样好似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商秋袭怔怔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愫盈满胸臆。两年不见,他斯文俊逸的气质依然,岁月的经历 替他增添沉着的魅力,更显拓磊不凡。反观她,憔悴狼狈,还得劳烦他替她按腿, 成何体统?一思及此,商秋袭连忙曲腿收回,垂首低道:" 已经不疼了……谢谢 ……" 察觉到她的推拒,武承旸只是低低一笑。这样总比她垂泪伤心好啊!反正血 路也通得差不多了。" 别在这样这么自己了,对你,对你爹,都于事无补的,反 而更造成在世之人的担虑罢了。" 看着她还垂挂泪珠的眼帘,他柔声道。 爹……他的话,让商秋袭又红了眼眶,迅速涌出的泪溅上了手背。 " 唉、唉,我说那些话不是为了惹你哭的!" 武承旸低嚷,却见她越哭越凶, 无暇细想,手自然地轻揽她的螓首靠上肩窝处,低声安慰:" 你爹去世并不代表 你也必须更着放弃一切,若是你娘她们赶回来看到你这样,既要面临伯父去世的 噩耗,又要心疼你的自残,他们禁得住吗?别哭,你还有我,还有我会保护你… …" 他的话象有安镇人心的魔力,缓缓止住了她的哭泣。倚靠着他温暖的胸膛, 仿佛天下就这么大,所有的风雨都被他阻拦在外。商秋袭吸了吸鼻子,拭去了眼 泪。他说得没错,她不坚强点怎成?若是娘回来见她如此,岂不是又要让她老人 家担心了? 轻轻推开他的扶持,商秋袭抬头,扬起两天来的第一抹微笑:" 我没事了。 "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梨花带泪了,动人的凄楚中带着绝俗的美,惹人心旌意动。 武承旸瞧得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该死,现在可不是他心猿意马的时机呢!他 连忙低斥自己,抓回失控的心智。 " 没事就好。" 他笑道,陡然意识到两人过于贴近,不着痕迹地起身退到一 旁的椅子坐下。他可不是在避什么嫌啊,而是……怕再这么坐下去他很可能会把 持不住,在这不恰当的时候做出了什么荒唐事。把持不住?武承旸暗暗翻了个白 眼。这要让人知道铁定吓掉了听者的下巴。就连谈生意到了妓院那活色生香的淫 欲场合,他都能谈笑风声、面不改色地全身而退,更何况是这点小小的试炼,是 吧? 可偏偏两年前就烙在心头的倩影,如今佳人在怀,并不是那么容易抗拒的啊! 两年前的她未脱稚气,温婉中带着抹娇俏;而今却清丽脱俗,万般地惹人爱怜, 撩拨起他的遐思。发觉心思又游离了,武承旸连忙一正心神,不敢再想。 两年前那短短数天的相处只给两人带来两面之缘一是园中初会,二是晚膳时 又见了一面,两人再有的交集,只是偶尔的眼神相会,他那带着戏谑的微弯眸子 会让她又嗔又羞地垂下头。用膳时她都没说话,静静地听着他在他爹和她爹的可 以刁难下,不卑不亢地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让她爹在回府半个月后,依然赞 赏不已。 虽是许了婚配,彼此都心知肚明,却是不曾经过正式提亲,偏方才又有了亲 昵的举止,如此以来,更是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开口,尴尬的气氛横亘在两人之间。 " 武公子,你怎会突然来这里?" 静默相对半晌,她才忆起从一开始就悬在心头 的疑问。 " 我今早收到商府的飞鸽传书。" 武承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抽出里头 的字条摊在她眼前,上头写了商老爷去世和商夫人、少爷不在府里的情况。" 幸 好仆人还晓得通知炽焰堡,否则你岂不是要不吃不喝地跪到你娘她们回来?" 想 到那可能的状况,一股陡然的怒气又要窜上心头,及时别他抑下。 今早?商秋袭杏目微瞠,长弯的羽睫眨了渣。怎么可能?炽焰堡离商府要花 上一天半的路程,现在不过是入夜,他居然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到了。 不用她说,他也可从她眼中的诧异清楚明白她的疑问。有什么好奇怪的?不 过就累瘫了匹千里好马,在余下的路程中施展毕生功力发了狠地疾掠,事实就是 如此简单。 " 我家的马脚程快,那很平常。" 武承旸一笑,淡淡地带过,突然忆起一事, 猛地站起," 糟了!" " 发生什么事?" 被他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 早上看了传信赶着出门,忘了跟家里人交代一声,连传信都让我给带了来。 " 武承旸头疼地揉揉额角。他怎么会做出这种莽撞的事啊?谁知道呢?在看到纸 条时,全身都僵了,脑海中唯一浮现的是她纤细脆弱的模样,等回过神来,人已 在半路上了。 " 你快回去吧,武伯父一定担心极了!我去吩咐他们为你备马。" 商秋袭急 道,起身就要往外走。 " 算了,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我待会儿再发飞鸽传书回去就成了。" 武 承旸拉住她的手,劲道巧妙地将她旋回椅上,轻快笑道:" 何况你娘和你哥哥不 知何时才会赶回,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处理后事,不留下来帮着你怎成?你这儿有 笔墨吗?" " 在那儿。" 她指向一旁的桌案,看他拿着纸条走去,又在上头添加了几笔。 就算是吊丧也不用这么急的……商秋袭望着他颀长精瘦的背影,只觉汹涌漫 上胸口的热潮几令她喘不过气。他……是特地为她赶来的吗?那么急、那么狂, 甚至连对仆役也来不及交代行踪,就这么直奔而来,为了她,为了仅有两面之缘 的她,为了仅是双方尊长约定成亲的她,为了一个尚未有名分的她,他没必要做 到如此的…… " 好了,待会儿再让人拿去放……" 一转身,原本轻松的笑语顿时凝结:" 别哭、别哭啊,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有我陪着你,我会处理一切,伴着你,直到 你娘她们都回来的,别哭了……" 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哭了她,武承旸再度将她揽 入怀中,柔声轻哄。 他的温柔让她的泪掉得更凶,商秋袭紧攀住他的襟口,一股强烈的呐喊在心 头狂肆地奔腾这样的男子,除了他舍弃她外,她再也不放手,再也不愿放手了… … 猛然伸出的手捉了个空,触目所及是满室的暗沉,商秋袭眨了眨眼,又眨了 眨眼,才发觉方才只是场梦境,一场回忆过往的梦境。 当初发誓永不放手的她,如今却硬生生地、狠绝了心地将他推离了。在这孤 独的寂夜里,蚀人的凄苦是连自己都瞒不过的。商秋袭双手覆住了眼,一咬唇, 任由无声无息的泪落下了脸庞。 会做起这个梦,是因为白天见了他的关系吧?等她送完帐簿回到后院时,那 里已经多了以青环为首的数名婢女正努力地洗着那堆衣服。 " 刚刚管事叫我们放下手边的工作来帮你的,可不是我多事哟!" 她诧异地 问了,而青环也开心地回了。 管事不会无端良心发现的,定是他去做了什么吩咐……喉头一紧,心头的激 动又让她觉得想哭。他依然是那么地温柔呵…… 可他这样的殷勤只针对她,抑或每个奴婢?失忆的那五年,他变了多少?变 得更会讨女孩子欢心?若是他今日遇到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他也会同等付 出关心吗?发觉萦绕心头的尽是泛着酸意的想法,商秋袭一惊,克制着不再去想。 如今的她已没资格,也没有立场,她只能放手,让别的女子依偎在他的怀中。 是她的命让她不得不放手的……她不是个迷信命理之说的人,却说什么也不 愿意那他的命去赌这一着,赌注太大了,她输不起,输不起…… " 秋袭姐……你还没睡吗?" 身旁传来青环饱含睡意的低唤。 移房那日管事正忙,要商秋袭到下人房找着空位就自个儿搬进去,而刚好原 先和青环同房的婢女嫁了人,青环立刻高兴地拉了她住下。 " 没有,刚醒来而已。对不起,吵着你了吗?" 商秋袭连忙拭去眼泪,歉声 道。 " 没有……" 青环摇了摇头,轻拍她的肩膀,含糊说道," 又做梦了吗…… 别想太多,大少爷不会爱上那种和老夫人一丘之貉的人的……你……大可……放 心……" 说着说着声音就没了,原来她有沉沉睡去。 整日沉重的工作,真让她累坏了。商秋袭见状不由得莞尔,帮她拉好下滑的 被子。青环说得没错,别想太多,多想只是让自己难过而已。 还得储备体力好应付明天管事的分派呢!她淡淡一笑,闭上眼,再度沉入梦 乡。 %%%%%%%%%%%%%%%%%%%%%%%%%%%%%%%%%%%%%%%%%%% 瞪扎眼前摇晃的烛火,徐桃红连娇媚摆笑的功夫都省了,细描的唇不悦地翘 着,鲜红的蔻丹紧捉着桌布,狠掐入内。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丑时,半个时辰前外头的更夫正好响亮地报了更! 她原先是怎么计划着今晚来着?先是晚上备了丰盛的菜肴,十全大补熬鳖汤、 干烧明虾,全都是些活络心火的东西。在洗澡时,她更是换了套若隐若现的薄纱 装,酥胸半露,玉腿请撩,这诱人的模样还怕不引得他饿虎扑羊吗? 连他进房后她要怎样在他面前" 不经意" 地春光外泄的角度她都算计好了呢! 就这么一抬臂、一弯腰、一抚胸的,最后再玉体横陈地往榻上一躺,媚眼儿一勾, 就连清修的和尚也要欲火焚身! 这计划都周详啊,可他怎么回报她的? 打从亥时一踏进房,她才一展娇笑,连话都还来不及说,他大少爷眉头已皱 了起来,冷汗大颗大颗地冒,抚着肚子说腹疼,忙不迭地往外奔去。 内急谁没有过?这次就原谅他了,她依然带着媚笑,倚在榻上等他,想在他 进房时先给他个耳目一新。 谁知道房门打开,他脚才跨进一只,脸又惨白了起来,丢了声" 失礼" 来回 应她的热情如火,又连忙地往外跑去。 这也就算了,存货未清嘛,来个第二次她总也还能谅解的。就在她听到脚步 声、赶忙挂上千娇百媚的笑迎到门口时,他却是连门也没开,怒喊了声" 怎么又 来了" ,转身又跑了回去。 这回,这口子怨气可没那么容易平复了。她大咧咧地敞了门,忍着夜风冻着 身上布料少的可怜的她,咬紧了牙根等着。终于,那期待已久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了。 " 相公," 她敞开双臂迎了上去,扶住脸色铁青的武承旸," 你还好吧?" " 还挺得住。" 武承旸虚软道,整个重量几乎都挂在她身上。 重死了!徐桃红心中暗骂,表面却另有涵义地媚笑道:" 没关系,待会儿鳖 汤就会发挥功效,相公你马上就会有体力……"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开。 " 别跟我提到晚上吃的东西,肚子又痛了,惨了……" 武承旸一路嚷嚷,一 路往茅厕的方向狂奔。 " 相公……" 她不死心地追上,却刚好狠狠撞上被他狂奔所带起的门扉,痛 得当场蹲在地上,痛哭留涕。 周详的计划,却落得如今额红鼻肿、独守空闺的悲惨下场!想到方才的景象, 徐桃红手收紧,发狠地就要将桌布扯下,扯到一半又突然顿手。不成,这会破坏 他对她的印象的!连忙将歪斜的桌巾拉平,将移了位的杯盏又一一归位。越想就 越觉得自己窝囊! 后来的情景就更甭提了,全都让人扼腕切齿到了极点。这来来回回共去了八 趟,八趟耶!哪有人跑了八趟茅厕还不虚脱的?要不是他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脚步一回比一回不稳,她几乎就要怀疑起他是不是在刻意躲避了。 " 我回来了……" 虚弱的呼唤,全没半分力气。 " 相公,来,咱们上榻休息哦!" 没关系,就算他手脚没了力气,在她的挑 逗下,只要他" 那儿" 还有力气就成了。徐桃红强打起精神,使尽全力扶他上榻。 " 真是……谢谢……你……了……" 武承旸气若游丝地说道,突然两眼一翻, 晕死了过去。 " 相公?相公!" 徐桃红用力摇晃他的身子,在他耳畔不住尖嚷," 快起来 啊,相公!" 要死了,还真的被她说中,就算要虚脱也别挑这时候呀! " 什……什么……" 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神志不清地坐起身,一个不稳, 往她的方向倒去,将她连人带被地整个翻下床榻,把她压在被下,然后又晕了过 去。 " 相公?快起来呀,我快没气了!" 闷闷的喊叫声从被子下传来,不管她怎 么推、怎么撑,上头的身躯就是不动分毫。" 相公?相公" 耍诡计?有人耍得过他" 夜" 吗?武承旸原本紧闭的眸子如今却盈满了灿然 笑意。 以为搬走了他的帐簿,他就得乖乖地束手就擒吗?她这如意算盘打得未免也 太响了。虽说茅厕到厢房这段距离远了点,运功让脸色发白这工夫费事了点儿, 大半夜就浪费在这儿来来去去的,青春苦短,多蹉跎生命啊! 可,要想到了这么做可避得开她的禄山之爪,就全都值得了,就当是练功活 络活络筋骨吧!武承旸挑眉笑笑,很好心地掀开棉被一角,给她留了个传声的缝 隙,然后有施展" 千斤坠" 往下压去 " 快来人,快来救我啊,救命呀" 只听得凄惨的叫声在主屋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