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识面不识心 中午下班去吃饭,地上放着两个大盆子,一盆米饭,一盆白菜,那白菜整个就 是放在水里煮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比那次在小摊上吃的饭还难吃,紫航吃了一 口,顿时就没有了胃口,转身就要倒掉,吴刚说:“有总比没有好,表哥!还是吃 一点吧。”紫航皱着眉头将饭咽下去,他想起母亲做的饭,又香又好吃,每次都要 吃上几大碗,紫航想起母亲,鼻子有些酸,抬头向西北方向望去,妈!你还好吗? 彭翔飞得知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晚上下班的时候就叫两人去他们那个屋睡 觉,紫航问:“你们屋里有多余的床吗?” 彭翔飞摇头:“我们屋里没有床!” 吴刚惊讶:“没床怎么睡?我们站着睡不了觉。” 彭翔飞笑道:“我们屋都是打地铺睡的,不在楼顶,虽然说不上宽敞,但比你 们挤在一张床上睡好多了。” 紫航见彭翔飞人还不错,挺帮助他们的,和吴刚回去拿包去了彭翔飞的屋里, 他们屋里住了六个人,虽然也是很乱,但比楼顶那宿舍强多了。彭翔飞对紫航吴刚 说:“别看厂里的人普普通通,但里面什么人都有,你们把包看好!我这有一个柜 子,你们把包放在柜子里,我给你们锁起来,这样安全些。” 紫航吴刚将包放进彭翔飞的柜子,彭翔飞锁好后把钥匙给紫航,说:“我也没 有什么东西放,以后你们就用这个柜子吧!”紫航接过钥匙,十分感激。彭翔飞拍 了拍紫航:“大家算得上是半个老乡,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 一下。同屋住的几个人都在车间打过照面,大家互相寒暄了几句。一个人拿出一副 牌说:“今天下班还有点早,我们来斗斗金花。”几个人迅速围了过去,彭翔飞问 紫航两人:“怎么样?玩玩。” 紫航摇摇头,说:“有点累,我想睡觉。” 彭翔飞笑着说:“没事!玩玩,明天大家都要上班,哪会玩很长时间?” 吴刚有点兴趣,问彭翔飞:“多少钱一个底?” “打的小!一块钱一个底,十块钱封顶。” 吴刚笑道:“表哥!我们玩玩?” 紫航沉下脸,说:“别玩了,早点休息吧!” 彭翔飞拉起紫航,说:“玩玩啦!大家都玩,你们不玩,岂不是很扫兴?”旁 边几个人也随声附和。 紫航说:“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 “又不是打很大,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搞不好还能赢呢!” 吴刚说:“表哥!那你先睡,我玩一会儿。” 紫航瞪了吴刚一眼,吴刚没看见,乐呵呵跑了过去。紫航见吴刚去玩了,哪里 放得下心,只好也去玩。 第一把,紫航牌不大,就随手丢了,吴刚跟了一次,紫航看吴刚的牌,是个小 顺子,这样的牌当然要跟。一圈下来,场上只有四个人了,吴刚又跟一次,丢掉一 个,只剩下三个人了,另外两个继续跟,三人跟了五六圈,还是没人一个人丢牌, 吴刚有些犹豫了,这个顺子不大,但也算得上是好牌了,丢掉怪可惜的!也不知他 们两个手上是什么牌,跟得这么厉害。紫航用家乡话对吴刚说:“丢掉!”然后又 迅速对吴刚说他们那里的土话:“那两个人是在夹你!一个比你大,一个是小牌, 把你夹在中间开不了牌,让你多输钱。”因为紫航说的很快,又是土话,旁边几个 人一句也没有听懂。吴刚听紫航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趁他们丢牌收钱的时候,瞟 见他们的牌,果真如紫航所说。 接下来一把,又换成另外两个人。紫航和吴刚输了十几块钱,紫航起身道: “不玩了!好困!要睡觉了。”然后使眼色给吴刚,吴刚知道他们使诈,怎么也玩 不过他们,也跟着说:“没钱了,不玩了。” 那几个人都很失望,极力挽留两人,可这次紫航和吴刚说什么都不玩了,他们 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玩了几把,就洗澡睡觉。 屋里点了蚊香,这次紫航睡得很舒服。清早起来的时候,紫航惊奇地发现放他 们包的柜子被人撬开了!紫航立即回想了昨晚睡觉前的情景,又挨个把屋子里的所 有人都盘点了一遍,但还是不能确认谁的嫌疑最大,难不成是其他宿舍的人进来做 的手脚?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还是去上班,一边走一边心 想:“里面就几件衣服,钱都装在吴刚的内裤里,看你们偷什么。” 彭翔飞今天不和紫航他们坐一起了,端起盘子坐到了别处。紫航小声问吴刚: “我们的钱还在吗?” “当然还在了!怎么了?” “没什么!把钱保管好。”紫航叮嘱道。 “你放心,哥!放在那里基本上是很安全的。” 紫航点点头。那边瘦猴子程厂长冲他们吼道:“干活说什么话?小心炒你们鱿 鱼。”全车间的人都一起看紫航两人,紫航吴刚低下头赶紧干活。程厂长又吼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快干活!”众人连忙收回眼光,低头干起活,瘦猴子 还骂骂咧咧:“妈的!一天做那么点产量,都不想做了,是吧?”骂完进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舒坦的很。 吴刚低声骂道:“王八蛋!吼吼吼!把你嗓子吼破就好了……” 紫航制止道:“别被别人听见了。” 两人不说话,抓紧干活,虽然只上了一天班,但今天的任务已经和其他的人一 样了,不抓紧点很有可能在下班前干不完。 晚上下班后,吴刚发现柜子被人撬了,查了一下东西,丢了一双还没有穿的新 袜子。彭翔飞说道:“叫你们保管好自己的东西了,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我刚才看了一遍,也没有丢什么东西。” “以后多注意点,这次算你们走运。” “我要向厂长报告。”吴刚很是气愤。 彭翔飞笑道:“说了也没有用,你这还没有丢东西呢!就算丢了东西说了也是 白搭,这种事情在我们厂司空见惯了。” 吴刚看见瘦猴子程厂长从外面走过,连忙追了出去,把事情对瘦猴子说了一遍, 瘦猴子也同样表现出十分气愤的样子,并且还有一些激动,人一激动,说话的声音 就会大,所以瘦猴子的声音很大,很响亮:“有没有搞错?丢了一双袜子你也来说! 你自己的东西不保管好,被人偷了也是活该,滚回去睡觉。” 彭翔飞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这一切,紫航都看在眼里。 吴刚垂头丧气地走回来,紫航拍了拍吴刚,说:“算了!以后我们注意点就是 了。我们去洗澡。” 两人在万利工艺厂起早贪黑干了三天,紫航每天累的腰酸背痛,起初吴刚笑嘻 嘻的,虽然不像李河所说的每个月2000多块钱,但1000多块钱也够诱惑的,吴刚开 始遐想着1000块钱,一天还可以,第二天话就开始明显少了,第三天,他累的都不 想说话,似乎说一句话就要消耗他很多体力似的。紫航也一样,长这么大,还没有 如此劳累过,不付出艰辛,哪能收获微笑?紫航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晚上加班的时候,彭翔飞端来一个盘子,要紫航交货,紫航把做好的成品花整 理好放在盘子里,一不小心,掉了几支,紫航弯下身去捡,看见彭翔飞脚上穿的正 是他们被偷的袜子,这双袜子紫航记得很清楚,这是他和吴刚在兰州的时候买的, 袜子上绣的nike标志脱线,造成上面有一点衔接不上,当时因为这个,还和老板讨 了一下价,老板因此还少了他们五毛钱,这个决计是不会错的,紫航想起吴刚去向 瘦猴子报告的时候,彭翔飞露出的那异样笑容,顿时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紫航默不作声,捡起塑料花放在盘子里,然后又低头做活,彭翔飞说:“晚上 下班了我们打打牌。” 紫航也不抬头,说了一句:“没钱!” 彭翔飞端着盘子不走,继续说:“我可以借给你们,咱们老乡嘛!” “借钱还不是一样要还,这和花自己的钱有什么区别。”紫航现在对这个彭翔 飞有种厌恶的感觉,根本不想搭理他,彭翔飞讨了个没趣,走开了。 紫航有些感伤,他一度把这个所谓的西北老乡当成了好人。虽然是李河指派他 教自己和吴刚做花,但也算帮助了他和吴刚,也是他们进这个厂认识的第一个人, 在得知他和吴刚挤一张床的时候,豪爽地邀请他们一起去住,那个时候,紫航对他 确实是心存感激。彭翔飞告诉了很多关于这个厂的事情,甚至还鼓励自己不要灰心, 有付出就有收获,却没想到在他那善意的笑容背后,藏着那么龌龊的心灵。 车间的风扇呼呼地摇头转着,上面落满了一层灰,在灯光的照耀下,一点光芒 都没有,黑黑的,仿佛很多人的内心世界。桌上杂乱地放着很多做好以及没有做好 的塑料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谁曾想,这些他们眼中好看的花,或许就沾着别 人穿花时因为分不开花片而吐出的口水;或许就是别人踩在地上,扫到垃圾桶,最 后被某一个人捡起来;或许就是不合格,而老板掺在其中;或许做花的人不小心划 破了手指,自己的血留在了花片上面,而他们还指着这片血花说,这朵真好看…… 太多太多的或许,足以让这个世界丑陋一千遍,一万遍,没有什么是真实的,哪怕 是自己的眼睛。紫航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爱的影踪,是的,这句话说 的一点都不假,这个世界上确实到处都有爱的影踪,爱耍诈,爱使阴谋,爱掩饰, 爱骗人,爱吹牛,爱贪便宜,等等。 紫航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越来越沉重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次跑出来是否正 确,是否得到了自己想需要的。他想起了夏兰馨,一阵惆怅,又有一丝暖意。 “干什么啦?还想不想睡觉?要死啊!在这里发呆!快点做活啦!”瘦猴程厂 长在后面狠狠推了紫航一下,紫航的下巴磕到桌上,牙齿咬到了嘴唇,钻心的痛。 紫航转身瞪着瘦猴,瘦猴张牙舞爪,吼道:“你瞪什么瞪?不服气吗?你看你今天 才做了多少?白痴!”瘦猴拿着记工本给紫航看,紫航看了一眼,说:“记的不对, 刚才还送去150 支。” “放屁!刚才你哪里送过去了?” 彭翔飞眯着眼睛朝他这边看,紫航看了彭翔飞一眼,张了张嘴就要说话,彭翔 飞连忙跑了过来,对瘦猴说:“他刚才是做好了100 支,我送过去的,写错名字了。” 吴刚不服气,说:“明明是150 支。”紫航也说是150 支。 彭翔飞笑着说:“你们数错了,是100 支,我送过去的时候重新数了一遍。” 紫航觉得彭翔飞笑的简直太恶心了,厌恶的不想和他说话。瘦猴指着紫航骂道 :“你这个鸟人,做了100 支,干嘛要报150 支?幸亏彭仔数了一遍,不然就被你 糊弄啦!”拿起笔问彭翔飞:“他的100 支写谁的名字了?”彭翔飞报了一个他真 正老乡的名字,瘦猴在上面乱画了几下,算是改过来了。瘦猴叫彭翔飞下次认真点, 否则就不让他干收货的工作了,彭翔飞诺诺点头。瘦猴对紫航又是一阵数落,这时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瘦猴跑去接电话。 瘦猴走后,彭翔飞对紫航说:“也许是150 支吧!搞不好是我数错了,算了算 了,50支也没有多少,你也别介意。” 紫航默不作声,低头做活,根本不理睬彭翔飞,彭翔飞说了一些话,自己觉得 没趣,就走开了,坐到了老乡旁边,和老乡在那里悄悄地说着什么,时不时看紫航 几眼。 晚上下班回到宿舍,紫航和吴刚的包被扔在门外,彭翔飞的老乡对紫航他们说 :“刚才李河来查宿舍,说已经安排你们住上面了,不能随便转宿舍,叫你们搬回 去。” 吴刚一听就来火,不服气地说:“李河什么时候来过?我去问他。”紫航抓住 转身要走的吴刚,说:“搬就搬,没什么。”捡起地上的包,拉着吴刚上了楼顶。 两人躺在床上,紫航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吴刚,吴刚一听,蹦起来就要去找彭翔飞, 紫航按住他,说:“那个屋全部都是他老乡,你去找他,吃亏的反而是我们,以后 防着这个人就是了。”吴刚躺了下来,很是不服气,在那里骂了半天。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