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逃生 这天,王老板破天荒没有回来。紫航和吴刚胆战心惊地等到十二点,以往王老 板最晚不会超过十二点就会回来,不管回来的再晚,都要来到屋里无端训他们一番, 遇到他认为没做完的事情,总要把他们赶起来再去做。十二点过后,两人长长地出 了一口气,今天总算逃过了一次训骂。 紫航和吴刚收拾好外面的东西,洗好上床睡觉。这些天在鱼塘做事,比在工地 上还累,整个人累的都要散架了,特别是割草,弯腰下去半天不能起来,等直起来 的时候,身子都不听使唤,一个劲朝一边歪倒,像紫航这样经常在家干农活的人都 有些受不了,更别说吴刚,一做事就嚷着喊受不了,加上这些天天气干燥,成天又 在阳光下暴晒,两人都上了火,嘴唇起了泡,一撕就流血,没有药水,两个人就泡 盐水擦洗,真是伤口上撒盐,痛的两个人唏虚不已。 第二天,王老板还是没有回来,紫航和吴刚也懒得猜测他在外面干什么,王老 板不在,两人别提有多轻松,少了王老板的辱骂,耳根子清静了许多,但每天的工 作还是不能落下,要是王老板突然回来,见到有些事没做,那两人肯定就要遭殃了。 晚上收工后,两人疲惫不堪,匆匆洗完澡,上床一句话都没说,呼呼就睡着了。 半夜三点的时候,外面悉悉索索窜过来几个人,每人手上提着一只大壶,直奔 王老板鱼塘边的两间房子,其中一间就是紫航和吴刚住的。几个人打开壶,将里面 的液体围着房子倒了一圈,剩下的又都泼到了墙上,这些液体不是别的,都是汽油。 准备好后,其中一人一招手,几个人退到他身后,那人掏出火柴,划燃一根,朝后 退了几步,远远地将火柴抛了出去,火柴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有风轻轻吹 来,那火焰在半空中摇曳,犹如夜空中忽闪忽闪的星星,那几人庄重地看着这根火 柴落地,像是在目睹一场焰火晚会的开始,突然火焰腾地一下高涨了许多,几人屏 住呼吸,盛大的晚会即将开始,高涨的火焰在落地的时候又突然变小,“嗖”的一 下,灭掉了。几人面面相觑,一人骂道:“搞什么飞机?怎么灭掉了?” 点火的那人嘟哝了一句:“风真他妈大。”说完又点燃了一根,再次丢了过去, 这次火柴没有辜负大家的殷切盼望,在落地前一如既往地又灭掉了。 一人推了推点火的人,说:“走近去点。” 点火的白了那人一眼,说道:“你他妈怎么不走近去点?这么多汽油,你要老 子惹火上身啊!” “来之前,商量好是你点火的。” “那分钱的时候是不是我能多拿一份?” “这个我们倒没有商量。任务完不成,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点火的人一咬牙,走向前,说道:“为了钱,老子豁出去了。王老板,你也别 怪弟兄们无情,谁让你欠了我们老大那么多高利贷不还?你放心的走吧,我们老大 说了,你走后他会好好地帮你照顾好你的鱼塘,逢年过节还会给你烧纸钱,让你在 那边一次赌个够……” “操!点个火哪来那么多废话?再磨蹭天都亮了。”后面有人催道。 “呲啦”火光再次腾起,这次没费那么多周折,直接落在汽油上,火苗蹭的一 下暴涨,犹如火龙一般,迅速朝前蔓延,转瞬两间小屋就被淹没在火海中,熊熊大 火映的鱼塘一片通红,仿佛鱼塘也着了火。 几人来不及观看这一壮观景象,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大火肆无忌惮地蔓延,一会儿功夫就将两间小屋包裹在火海中。烟雾弥漫到屋 里,紫航吸了几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咳的实在受不了,睁开了眼睛,只见满 屋子的烟,并且还在源源不断朝屋里涌进来,紫航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连忙推醒吴 刚,吴刚看见这样,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叫道:“表哥!哪里来的烟雾?” 两人急忙穿好衣服就要出去查看,一开门,火苗轰的一下就朝里面扑,外面除 了火,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紫航连忙把门关上,叫道:“怎么这么大的火?”一 阵烟雾钻进嘴巴和鼻子,两人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吴刚呛的直流眼泪,拉住 紫航,说道:“表哥!我心里好难受!” “不要大口呼吸。”紫航说道,低头寻找有没有什么自救的工具,抱起床上的 被子对吴刚说道:“打开门,我们顶着被子冲出去。”说罢迅速展开被子,吴刚钻 了进来。此时的铁门早已被烧得通红,人手哪敢去开?吴刚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 去钩门,门一打开,火苗迅速窜了进来,一下子就烧着了紫航顶在头上的被子,被 子一旦引燃,烧的特别快,两人还没有踏出门,被子已经烧了一大半,吴刚一松手, 被子塌了下来,紫航叫道:“怎么啦?” 吴刚跳了出来,摆着手说道:“烧着我的手了,好痛!好痛!”紫航见被子已 经烧的面目全非,起不到防护的作用了,使劲将被子扔出门外,门外的火焰顿时又 腾高了几分,顺着风朝屋里面钻,几次差点都要烧到两人。吴刚返身拿起床板,不 断地拍打地上的火苗,紫航也不闲着,抄起一把铁锨,和吴刚一起灭火。火这么大, 两人哪里铺的灭?不一会儿,大片火蔓延了进来,好在屋里没有什么易燃物,火苗 一时难成燎原之势,但随之进来的烟雾却让两人难受万分,要是这样下去,很有可 能造成窒息,偏偏这个地方又是郊区,半夜三更的,没人发现,就算有人发现,还 以为在焚烧什么,没人在意。 紫航和吴刚拼命地扑打地上的火,吴刚更是哭了起来:“表哥!我们会不会被 烧死?”紫航见满脸黑灰的吴刚,一阵心酸,哭着说:“不会!我们会出去的。” 突然,吴刚叫了一声,火苗已经窜上了他的衣服,紫航一阵慌张,顾不得手上拿的 是铁锨,一下子拍了过去,吴刚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哪里顾得上痛疼,就地一滚, 把身上的火苗滚灭了,这一滚,滚到了一桶水前,这是他们早上洗脸刷牙用的水, 吴刚爬起来,抱起水桶就要朝火上泼,紫航一把拦住,抢过水桶,拉过吴刚站在身 边,把一桶水全部都倒在了两人身上,拿起散落在地上两人白天工作时戴的帽子扣 在头上,紧紧拽住吴刚,大声说道:“我们冲出去,是死是活就看我们的造化。” 吴刚叫道:“冲出去!死了算球了!” 两人手拉手,憋了一口气,一头扎进火海里,不论方向冲了出去,火烧的两人 皮肤生痛,幸亏泼上了水,不然非烧焦不可,两人卯足了劲,闭上眼睛拼命往前冲,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停下来,就算是撕心裂肺的痛也不能停下来,一旦停 下来就永远停下来了,求生的****驱使着他们,冲过去!冲过去,死也不能死在火 里…… 突然一阵凉爽袭来,睁眼一看,总算跑了出来,可是身上的衣服已经烧着,前 面是鱼塘,两人那里还顾得上自己根本不会游泳,又一头扎进了水里,幸亏这个地 方的水不是很深,不然两人可要来个水火九重天了。 紫航扑了过去,心急火燎地问吴刚:“伤到你没有?” 吴刚摸着生痛的胳膊,说:“我不知道,我的胳膊好痛!又痛又痒。”说着就 用手去挠胳膊,紫航一把拽住吴刚的手,说:“别挠!挠破皮了会发炎。”说完拉 着吴刚从水里走出来,借着火光又仔细查看了吴刚和自己,两人只是胳膊上轻微烧 伤,敷点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无缘无故起火,两人都是匪夷所思,他们哪里知道是王老板在外面欠下高利贷 不还引来的报复。看着刚才还在睡觉的小屋,现在却被一场大火化为乌有,紫航两 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而此时的两人更顾忌的是,王老板回来了改如何交代?吴 刚哭哭啼啼,自从那次病后,他现在的眼泪总是说来就来,吴刚哭着说:“要是王 老板回来看见这样,非打死我们不可!” 紫航一阵惆怅,不管怎么说,他年龄比吴刚大,出来这些日子,没有照顾好吴 刚不说,还让他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今天更是差点被烧死。虽然这些并 不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但紫航总觉得有些愧对吴刚,看着满脸泪痕的表弟,紫航 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说起话也哽咽了起来:“这 一把火,把什么都烧没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呆了,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想 到两人来广州干了三份工作,每份都是白给人干,这次白干不说,还差点丢掉性命, 紫航憋屈的难受,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因为刚才惊吓过度, 现在又想到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都堵在了胸口,紫航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 人就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吴刚见紫航昏倒,扑了过去,一把抱起紫航,哭喊道 :“表哥!表哥!你怎么啦?表哥!你别吓我……表哥!你醒醒……”紫航微张着 嘴躺在吴刚怀里,脸色苍白。吴刚放下紫航,哭着朝火烧的屋前跑去,捡了一个塑 料袋,在屋前的压水井打来一袋水,掰开紫航的嘴巴,把水一点一点地滴进紫航的 嘴里,紫航动了动,喷出一口水,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吴刚一双满是关切的眼睛盯 着自己,一把抱住吴刚,哭着说道:“我不能死在这里,要死也要死在家里,死在 北方的沙漠里……”吴刚更是哭的不像样子:“表哥!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可 能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此时的紫航头虽然还是有些痛,但却清醒的很,不能让吴刚再在这里吃苦受罪 了,他对吴刚说道:“明天送你回去。” “你呢?” 紫航咬着嘴唇说道:“我们现在只够一个人的路费了,你先回去。” “那我也不走,等我们挣够了两个人的路费再走。”吴刚说道。 “你先回去,别管我。回去一个是一个,两个人都耗在这里,要是连一个人的 路费都没有就麻烦了。” “表哥……” “别说了,你先回去吧!” 吴刚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问道:“要是家里问起来怎么办?” “你就说我已经被火车撞死了,就当他们从来就没有生过我这么一个儿子……” 一说到这里,眼泪又禁不住流了出来,两兄弟抱在一起哭了很长时间。 第二天天一亮,紫航就送吴刚到了火车站,排队买了去兰州的车票交给了吴刚, 然后把剩下的50块钱钱给了吴刚,自己只留了一点零钱。吴刚接过车票,说:“表 哥!你挣到路费就早点回来,不要在这里死撑。”紫航点点头,两人不顾车站那么 多人,又抱在一起痛哭。 送走吴刚,紫航心里一阵失落,想着和吴刚这些日子在广州的辛酸,真想找一 个地方大哭一场。他顺着一条街慢慢地走着,走到了一个武装部门前,门前聚集了 很多人,十几个人疯狂地围打一个男子,还有几个拿着刀砍那男子,男子摔倒在地, 那些人还是不放过,男子凄惨的喊叫声一阵阵传过来,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却没有 一个人敢上前制止。这时武装部过来一个穿制服的人上前询问,那些人大声说地上 这人抢他们的钱,穿制服的看都没看一眼,说,既然这样,你们就打吧!又进了武 装部,还把门关了起来。 紫航远远地观望,不敢上前,他来广州这些日子已经明白,这里是一个弱肉强 食,不近人情的地方。 吴刚走了,现在紫航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身上加完所有角钞和硬币只有二 十多块钱,明天该怎么办?此时的紫航一筹莫展。他往回走,看见一辆石井镇的车, 连忙招手上了车,售票员说到石井两块钱,紫航掏出一张十块钱给售票员,售票员 说等一会儿再找他钱,紫航在车上又胡思乱想了许多,下车后才发现没找他钱,紫 航喊着去追那辆车,哪里还追的上? 紫航黯然地走在路上,天空下起了大雨,炎热的天气使得雨也跟着热了起来, 紫航走在雨中,任雨淋湿头发,淋湿他的全身,他像失了神,突然在雨中狂奔起来, 大声呼喊:“爸爸!妈!爷!奶奶!我想你们啊!我想回家!”跑着跑着,突然绊 到一块石头,摔倒在地,一辆一辆汽车经过,溅起的泥水泼满了他的脸,紫航甩甩 头,泥水糊满的脸上,双眼透露出稚嫩,还有茫然和无助。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