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 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她自己,而我的那朵花在哪里? 离久违的家乡越近,流浪的游子想得越多。 紫航提着包,走在冷冷的大街上,路灯在雪的映衬下,散发出惨淡的光芒,一 个个孤单在伫立在街边,静静地注视着紫航,紫航踏着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渴 了饿了就随手抓一把雪塞进口中,累了就蹲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肮脏的面容,黑乎乎的衣服,开胶的鞋子,又长又脏的头发,满嘴的胡子,提 着一个脏兮兮的空包,在寂静的凌晨,紫航孤单地走着,身后流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穿的花里胡哨的年轻人在开阔的雪地嬉戏吵闹,紫 航置若罔闻地穿过他们。那群人停止了嬉闹,站在原地注视着紫航,一直目送着他 走出很远。 “这个流浪汉好有个性,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妈的!挺拽的……我看就是一傻逼,” “谁看你们?像一群地痞流氓。” “我靠!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地痞流氓。” 这些人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在寂静的雪夜,显得异常恐怖。 紫航边走边唱:“密密麻麻地高楼大厦,找不到我的家。在人来人往的拥挤街 道,我浪迹天涯,我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努力往上爬……” 紫航走出了县城,走在通往家的大路上,两边是空旷的原野,虽然是深夜,紫 航也能感觉出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雪悄悄地下着,无声无息,落在紫 航的身上。紫航踩着雪,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有节奏的音乐, 伴着紫航同行。 走了很长时间,紫航觉得好累好累,真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可是满地的雪, 哪里有能睡觉的地方? 路上没有什么车辆,紫航想坐个顺风车都没有。正想着,后面一道亮光射来, 紫航扭过头,一辆货车慢慢开过来,紫航禁不住一阵欣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可 谓是雪中送车啊!还没等紫航招手,那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紫航太高兴了,是不 是这司机见他一个人走在雪地,想要带他一程?可是紫航上当受骗太多了,在这前 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地方突然停下一辆车,会不会不是什么好事?紫航不由得提高的 警惕。 司机摇下车窗户,问紫航:“小伙子,中宁在哪个方向?” 紫航想了想,说道:“你要是带我一程,我就告诉你。” 司机不理紫航,摇起车窗户,开车朝左边一条路上拐去,紫航在后面喊道: “错了!错了!中宁在右边。”司机哪里听见,径直朝前开去。紫航无奈地摇头, 心想现在的人是怎么啦?宁愿冒着走错路的危险,也不愿帮助别人一下,况且那也 只是举手之劳。 紫航打起精神,路边的房子多了起来,紫航知道,柔远就要到了,家就要到了! 此时的雪却依然下个不停,虽然不大,但全身上下已经都是雪了,紫航在雪地里跳 了几下,抖掉身上的雪,他不想这副样子让父母,爷爷奶奶,弟弟妹妹看见。 天蒙蒙亮,紫航终于走到了家。他不敢敲门,翻进了院子,在母亲的窗口下, 听见妈妈在梦中呼喊他的名字,紫航一阵心酸,黯然泪下,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 是妈妈了,让她如此担心牵挂。 紫航看见院子里他搭的小温棚,钻了进去,希望能找到一点吃的垫垫肚子,紫 航看到满温棚绿油油没有成熟的番茄,忍不住摘了一个就朝嘴里喂,一阵苦涩的味 道让紫航忍不住皱起眉头,把吃在嘴里的绿番茄全都吐了出来,脸上满是痛苦的表 情。 紫航走出温棚,来到爷爷的窗户下轻轻地敲着窗子,爷爷趴在窗口遮了个凉棚, 仔细地看着外面,突然大叫了起来:“天啊!我的孙子回来了!紫航回来了!”紫 航看见爷爷脸上挂着泪珠高兴地笑了起来。 奶奶在炕上翻了个身,骂道:“你个老东西,又在说梦话。” 紫航跑进屋子,爷爷来不及穿鞋子,光着脚下地,抱着紫航,喃喃说道:“真 的是我孙子!真的是紫航!他奶奶,你快看!!真的是我们的孙子啊!” 奶奶一下子坐了起来,看见紫航,簌簌流泪,说:“谢天谢地!我的孙子终于 回来了!乖孙子,让奶奶抱抱。”也顾不上穿衣服,掀开被子就下了炕,拉着紫航 到炉子边,摸着脸,心疼地说道:“看把我们孙子冻得,快来热乎热乎!真是佛祖 保佑!祖先显灵啊!谢天谢地,我的孙子可算是回来了,也不枉我每天念佛烧香。” 一时间,爷爷和奶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爷爷走到门口,喊道:“莉莉,快去叫你妈妈,你哥哥回来了。” 莉莉冲到爷爷屋里,看见几个月不见的哥哥,立刻尖叫了起来:“哥回来了! 妈!哥回来了!妈!你快来看啊!我哥回来了。”一边叫喊着,一边朝妈妈房间跑 去。 陈华英听到这声叫喊,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睁开眼,看见莉莉激动地晃着自己 的身体,她不相信地问道:“莉莉,你哥真的回来了吗?” “妈!是真的!你快点起来去看。” 好些天的病突然一下子好了起来,披起衣服跟着莉莉跑了出来,看见紫航,看 见了自己朝思梦想的儿子。陈华英却愣在那里不动,使劲地掐着自己,生怕这是一 场梦,等她一跑过去梦就会醒。 紫航早已是泪流满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叫了一声“妈!”哭着跑过去。陈 华英这才知道这绝对不是梦,泪水似乎决堤的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上前一步抱住 紫航,拥入怀中,早已是哭的说不出话。 母子俩哭了半天才停下来,陈华英松开紫航,看着紫航一副落魄的样子,哽咽 着说道:“孩子!你受苦了。”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爷爷奶奶在一边看的也是一阵 阵心酸。 奶奶擦掉泪水,去厨房做了一锅紫航最爱吃的土豆炒米饭。紫航连吃五碗,爷 爷奶奶和妈妈看在眼里,都是扭过头一个劲擦眼泪。 吃完饭,爷爷把炉子的火加大,一家人坐在火炉边,紫航向家人讲述了这些天 在外面的经历,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家人也是泪眼婆娑,就连莉莉听 的也是皱着小脸,很难过的样子。 爷爷摸着紫航的头,不断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紫航没看见父亲,问道:“我爸爸呢?” 众人一阵沉默,奶奶叹气说道:“你爸爸和你姑老子去北京找你们,出去了很 长时间,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啊!怎么去了北京?” “他们不知道你们具体在哪里,先是去了湖南找,没有找到。以为你们会去北 京,就去了那里找。都快一个月了,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一直没有打电话回来。” 爷爷沮丧地说道。 紫航低下头不说话,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家出走给家里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小声说道:“都怪我不好……” 陈华英说:“回来就好,别说那些,谁不犯错嘛,没有谁好不好的!回来就好! 紫航!你爸爸以前对你是有些不好,你也别往心里去,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你好, 只是方法不对,你也别记恨他,好不好?” “妈!我不会的,我爸爸回来我一定会好好向他认错,打我骂我都行。” 陈华英摸着紫航的头,一阵心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儿子已经回来了,丈 夫何时才能回来?虽然担心着紫国昌,但现在她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就要上街买 菜张罗午饭。家里的人都为了紫航的回来忙开了。 紫航站在院子里,透过温棚的薄膜,看着里面,想起早上吃的那个绿番茄,似 乎悟出了什么道理。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把读书用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上面落了 一层灰,紫航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坐在床边,想起了夏兰 馨,找爷爷要了十块钱,跑到镇上给她打电话,先是打她的传呼机,却已经停机, 随后又打她工厂的电话,接电话的说夏兰馨已经不在他们那里上班了。紫航追问去 向,那人说不知道。紫航很沮丧,却不知道兰馨那边出了什么事,想起火车经过平 顶山的时候看见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心里甚是疑惑,难道那个真的是兰馨吗? 如果是她,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家了,事先也没有个先兆?带着这些疑问,紫航有气 无力地回到家中,妈妈和奶奶正在院子里洗菜,看见紫航难过的表情,问道:“紫 航!怎么啦?身子不舒服吗?” 紫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事。” 奶奶说:“去屋里烤火!外面天怪冷的。” 紫航点点头,走了进去。 晚上,得到消息的自明和吴刚母子也过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吃饭为紫航的回家 热闹了一番。吃完饭后,吴刚拉着紫航到了另外一个屋子,两表兄弟窃窃私语了一 番,主要是吴刚询问他走后的情况,紫航大概说了一下,省略了和夏兰馨在一起的 那几天。 听完后,吴刚说:“表哥!你又吃了那么多苦,我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这么任性了,好好读书 才是。” 吴刚点点头,说道:“嗯!在学校的时候觉得读书太没有意思了,出去吃苦受 累才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万丈高楼平地起,不打好基础是不行的。” 紫航没想到吴刚竟然说出一句谚语,笑了起来,吴刚挠挠头,也不好意思笑了 起来,两人互相拍了拍对方,鼓励道:“加油!” 凛冽的大风吹打着窗户,紫航看着屋里的炉火,觉得家就是一个避风的港湾, 是如此的温馨。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