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二十八批斗(4) 不提这事张一二的心态就是软抗,提到这事他心有点酸,他几乎哭泣地说: " 那三轮车是我吃饭的家伙,没有车就没有饭吃,我想总有一天要被饿死,迟死 不如早死好。我没想到那瓦上的灰竟会把我的脸涂黑,我没想到那瓦上灰能涂黑 ……" " 张一二罪该万死!" " 张一二死得活该!" " 坚决彻底打倒张一二!" 赛素花领喊的口号一浪高过一浪,此时她喊的口号里饱含着她个人的情绪, 所以喊得格外清脆有力,一点也不像刚刚晕倒过的人。人们不得不佩服她献身的 精神。在她这种精神的感染下,群众的口号也喊得分外激烈。 这种场合张一二经历多了,可这种强烈刺激着他心门的口号是少遇的。他紧 张起来,尤其他想到庄墩枪毙的事,浑身开始抑止不住地抖动起来。庄墩还是个 干部,说毙就毙了,枪毙一个四类分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说不定一会儿就把他 拖出去毙了。他拿眼四处偷瞄了下,虽没有看到枪,但不能保证那些干部的腰间 没有枪。人有时很奇怪,自己想死可以的,别人叫死就不愿意了。这时张一二不 想死了,他急了,他开始绞脑汁,可一贯简单的人,肚子又没墨水,能想出什么 样话来?他抽泣地说:" 我是没有活路才想到死的。" 赛素花一步不让地说:" 你们听听他还在造谣污蔑伟大的祖国。" 张一二更急,急是能生智的,这时张一二头脑里冒出个人来,说:" 那天是 省里的大干部,乔家的大儿子救了我们,他还给我钱,我没要。" 刘大馍政治上很敏锐,他插进来问:" 他怎么知道你要寻死?他又为什么要 救你?" 张一二感觉他的这一招果然灵,为解燃眉之急他胡说起来:" 我家女人也姓 乔,跟他家是堂亲。他常来看我,那天正好被他撞上了。" 这时群众才看了一眼头低得口水已流出来的老女人。 从群众看老女人的眼神中,张一二已经看出刚才的群愤在疑惑中已有所缓和。 刘大馍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今晚的批斗会是他没料到的糟糕,可他做指示 时说的并不是这样,他挥了挥手,示意把张一二夫妻俩带下去,说:" 叫个什么, 今晚这个批斗会开得很好,很及时,对这个地区的阶级斗争纵深发展起到了积极 的促进作用。叫个什么,前些日子的公判大会就表明了,对那些不甘心失败的阶 级敌人我们就是要重拳出击。叫个什么,还有事在等我,你们继续开,我先走一 步。" 周志达想留住,说:" 后面我还安排的文艺节目。" 刘大馍心里正想骂他两句,但脸上还是堆着笑说:" 不了,以后再来看吧。 我哪有你轻松,还有许多材料等着我批呢。" 刘大馍出了居委会,正要骑上自行车,陈指导员追了上来:" 刘主任,你等 等,有个事向你汇报。" 刘大馍想了想说:" 这主任没大没小的,我现在也弄不明白,主任和局长那 个威信高?" 刚才在会场上陈指导员的冷漠,刘大馍已感觉到这陈指导员是越来 越拿他不吃劲了。来参加批斗会就是给陈指导员一个暗示,这个地方的工作,没 你照样进行。对我交办的事你只有执行的份,你多个心眼问为什么,那客气点绕 开你,不客气就叫你抬腿走人。虽然批斗会开得不顺,但他觉得暗示还是成功的。 刚才说的话就是要把一把陈指导员的脉搏,是不是被暗示触动,态度转变。顺的 人肯定会说主任、局长威信都高。 偏偏陈指导员是个直肠子的人,不会拍马屁,他带有责备的口吻说:" 你还 有心思计较这?" 听到陈指导员的话,刘大馍心里好大的不快,他明白今晚的暗示失败了,不 得不下决心说:" 有些话我也想和你谈谈,叫个什么,这样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 " " 也好。" 陈指导员转而又说:" 但这是急事我还是先跟你通个气。你觉得 周志达这人怎么样?" " 叫个什么,你一手培养起来的爱将,你不清楚,还来问我?叫个什么,既 然你问了,我也不隐瞒观点,政治上比较成熟。叫个什么,在这点上我们现在有 的干部也不及他啊。" " 他和赛素花通奸。" " 叫个什么,捉了双?" " 群众反映。" " 叫个什么,捕风捉影不能当事啊?叫个什么,在人的问题上一定要慎重啊, 不能说风就风,说雨就雨啊,要有证据啊。" 陈指导员附在刘大馍耳边把传呼马听到赛素花说的粗话说了出来。 " 这也算证据?叫个什么,亏你还是个老公安呢。叫个什么,同志之间有了 隔阂,不要乱贴膏药。当领导的姿态要高些,要主动交换意见。" " 刘局长,你想歪了,我同他从来就没有隔阂。" " 叫个什么,我听说你最近为张一二的三轮车跟收购站关系闹得很僵。" " 这车子是放在那的,也不说一声就擅自处理了,搁着你也会发火的。" 刘大馍听了这话更来气,把我的水平看得跟你一样低:" 陈指导员同志,叫 个什么,这是立场问题。" 刘大馍说完一迈腿骑上车走了。 陈指导员愣了一会儿嘟哝道:" 我立场有问题?真他妈的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