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去偷欢 张子祥总是很忙。虽然我与他在同一家公司,但见面的机会却不多。即使偶尔 遇见了,他也只是注意地看我一眼,然后点头微笑打招呼,神情似乎有些漠然。他 对我与对别的员工并没什么不同。那时,我的心里便会冷一冷。然后又自我安慰道, 这是在工作场合嘛,他又是总经理,自然要注意影响了。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失落的。这与我原先设想的不同。我以为我们会有一些 暗送秋波或亲密无间的小机会。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可以按照你设 想的去发展呢?正如当我和张子祥还在网恋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他在现实 中无意的相遇。在电梯口,在超市里,在某个灯火流萤的夜街。所有琼瑶式的剧情 都用上了,就是没想到会在那个派对上相见。 国庆节公司放假五天。我思忖着该怎么打发这五天。心里隐隐期待张子祥的电 话。可是又怕他会没空。作为公司的总经理,他总是有忙不完的应酬。作为一个已 婚男人,他的假期是否更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张子祥的短信却翩然而至:小青,五号我有空。我带你出去 玩吧! 我的心里忽而升起一个靓丽的彩球。我按捺住自己因激动而怦怦乱跳的心脏, 问道:去哪里玩呢?他回:去周家镇。我带你去吃那儿的农家菜。 我被巨大的喜悦包围着。这是我与他之间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啊。连日来一连串 小小的失落,如雨后初晴的阴霾。一扫而光。 十月五号,天气晴朗。七点半,张子祥如约来到小区门口接我。三长两短的喇 叭声后,我一溜烟钻进他的黑色的座驾。额头微微出汗。有一点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张子祥的神色似乎也并不轻松。直到车子驶出市区,双方均有如释重负之感。 周家镇离市区大概有两小时的车程。我随口问道,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而且那儿好象也不是什么风景区啊?张子祥侧目看我一眼,轻声回答,市区和风景 区人多眼杂的。 我转念一想,感觉这个问题真是问得蠢极了!明摆着,他一个有妇之夫和我一 个单身女子约会,若给熟人撞见了,会有怎么样的闲话。 九点多的时候,车子停在周家镇一家小小的私人客栈。张子祥一副对此地了如 指掌的模样。他问我,饿不饿?我说,早上吃过一个面包现在还不觉得饿。 他在服务台拿过房间的钥匙,牵起我的手,走,去房间休息一下! 关上门,张子祥拥我入怀。这是个我曾幻想过很多次的怀抱。当它成为现实的 时候,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感。只是有些突如其来的意外和茫然不知所措。他的 怀抱宽大而温暖。大概因为十月的天气尚且余热,微微还有些汗臭。 张子祥轻轻端起我的脸,喃喃地说,小青,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好想你! 我机械地跟在后面重复,我也是,我也好想你! 上午十点的暖金色阳光跨过旧式的木格子窗,照在我们身上。如此强烈的白昼, 一切无所遁形。我发觉此时的张子祥看来不象平时那般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他的 脸有一点虚胖,眼睛有点浮肿,眼角有细碎的鱼尾纹。如瓷器上的裂痕。他凑近我 的脸,呼吸渐重。 我轻轻闭上眼睛,这一刻我似乎期待了许久。可是为什么,我会有些莫名的失 落和本能的抗拒。他的嘴唇冰凉而湿润,还有一点点因干燥而起的皮屑。如此矛盾。 本来应该很经典的,具有里程碑式的纪念意义的一吻,而实际上却如节日的烟花一 飞即散。之后除了大脑还有点记忆之外,嘴唇上的感觉则无所寻觅。 当我后来再去回味这个吻的时候,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当时神思有些恍惚的缘故。 当时我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出许多诸如《小城故事》、《廊桥遗梦》,之类关于婚 外恋的电影镜头。而且更离谱的是,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后背上。那是一个男人的 后背,年轻的,黝黑的,肌肉结实,坚强有力。我清醒地意识到,那是林小乐的后 背!一种犯罪感油然而生。 当张子祥的双手想要更近一步的动作的时候,我开始有些挣扎。他可能以为我 只是出于女人的羞涩和矫情。他笑着,有些得意的姿态。一把将我压倒在绵软的席 梦思上,气喘如牛。他说,难道你不想要吗?宝贝! 这话在某种程度上刺伤了我。好象我一直在期待,而他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君王 在施舍。我微微有些不悦。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张子祥迅速抽身起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 发,顺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回头看了我一眼,大声问,谁啊? 门外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张总,是我啊,老陈!张子祥百露些微紧张神色。 回头压低嗓门对我说,是个广告的老客户。我先去应酬一下。然后示意我去洗手间 躲一躲。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叫老陈的家伙声如洪钟,嗨!张总啊,真是凑巧! 我和两个兄弟过来消遣,在楼下就看到了你的车。怎么你独自出来的?张子祥打着 哈哈道,是啊,本来约了个客户的。结果临时被放了鸽子。呵呵! 那刚好,咱们四个凑一桌去老周家吃野味!老陈热情地邀请着。我可以想象张 子祥额间微沁的汗珠。真是出师不利啊。人算不如天算。在这穷乡僻壤的,到底还 是遇着熟人了!他肯定在心里急速地思索着对策。并同时朝卫生间投来尴尬的一瞥。 然后我听见他说,好的,你在楼等我吧。我先去趟洗手间。 快点啊!老陈的脚步由近及远。 张子祥关上门,然后为难地对我说,你看,小青,这真是意外!多年的老客户 了,得罪不起。我不得不去先应酬一下。只能委屈你了!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就自 己去楼下叫点吃的。我争取早点回来! 就这样,我象一个傻瓜一样被遗弃在这个离市区二小时车程的小镇客栈里。委 屈到极点,沮丧到极点。还什么都不能说。一切如此难以启齿。正所谓打落门牙往 肚里吞。真是活该啊! 我站在初秋明媚的阳光下,褪尽暑热的空气里已然开始有了些凉意。我看见自 己的身影在墙角被缩成一团,仿佛一个蜷缩哭泣的婴儿。陈旧的木地板上,许多灰 尘在灿烂中升腾。 我独自在房里吃了盒方便面。打开电视无聊地翻看。理智告诉自己,这或许只 是一个开始。婚外恋就是婚外恋。始终是见不得光的。尽管我一再自认为与张子祥 之间是纯洁的精神恋。可是事情到了今天这样,究竟是精神恋还是肉体?究竟谁比 谁更高尚呢?我有些害怕心虚起来。 正午时分,不知张子祥找了个怎样的借口,早早退席。手里还拎着袋食物。小 青,真对不起!饿了吧,快吃点!他软语温存,贴近我。搂着我的肩膀。看着他的 眼睛,我心生幽怨。你就这样丢下我自顾自走了。在你心中,我总是不及你的那些 客户。 他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声哄我,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好!但我也是没有办法 的呀。他突然出现,都是老熟人了,万一让他发现什么异样,回去一说,这事传开 去,总是不好! 我冷笑,是呀,我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子,比起你的那些衣食父母,比起你的 个人名誉来说,当然微不足道了! 张子祥愣了愣,继而轻拍我的手背,别再孩子气了,小青!你原先在网络上是 那么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呀!别使小性子了! 我忽然之间很想哭。我明白的,那时候我还站在客观,幻想着网络那头的他, 说着些温顺体贴的话。而如今,一旦身陷其中,一切全变了模样。我与他,始终隔 着一层难以逾越的现实。 张子祥很有耐心地哄我,我勉强吃下一些食物,味同嚼蜡。然后他理所当然地 吻过来,我轻轻推开他,我累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好吧,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是得早点回去, 下午还得带她去看医生! 她?我疑惑。 我老婆!他无所谓地答。 我心里一沉,说不出的滋味。 一路上,我们相对无言,各自沉默。快到市区的时候,我突然问他,她生了什 么病吗?他答,也没什么大病。就是体质有些虚弱。 你们有孩子吗?我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真奇怪我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想到问这 个。 张子祥侧目迅速看了我一眼,很干脆地答,没有!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