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芙牛奶,丝般光滑 林小乐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躺在我身边双手向后枕着脑袋,我讲个故事给 你听吧!十九岁那年我在家乡上大学,出了场车祸。在手术台上躺了两天两夜,差 点死掉。你看,我腿上的这条伤疤! 果然,他的大腿外侧根部有一条又粗又长的疤痕。看起来象一条大大的蜈蚣。 我伸出手去抚摸着。崎岖不平的,象我们先前上山的那条小路。 林小乐接着说,后来我在家休养了一年。我决定退学,去学体育。我要把身体 练得棒棒的!二十一岁,我开始做教练。就在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是我 的初恋。最初的日子幸福而甜蜜。但是好景不长。当我第一次发现她和别人在一起 时,我骑自行车的手一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我没有怪她,我对她说是我不好,没 有多抽空来陪你,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可是第二次,她又那样!我真的生气了。 再也不想理她!我烧掉了她为我写的两大本厚厚的日记!她哭着想挽回。但是一切 都已经过去了! 我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小河边。她哭着说 爱我。说喜欢我对她的好,对她的照顾。她拉着我的胳膊。我甩开她叫她不要过来! 再过来我就跳到河里去!她不听。后来我就真的跳到河里去了。河水好冰!她伸手 要来拉我。我说你不要碰我,我自己上来! 我问他,她是苏绿吗?林小乐看着我,点了点头,那时候我那么纯粹地爱着她。 为了她,我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可是她实在太伤我! 我的心里说不上是酸还是痛。是了,这就是林小乐。固执的,倔强的,一旦决 定,再无退路。我问,那后来呢? 后来她又断断续续缠了我两年。害得我不能和别的女生交往。再后来我离开家 乡去了武汉做教练。再没和她联系过! 她到千盛来是因为你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她好象确是从以前的一个同事口中打听到我的情况的。我和 她真的没什么! 你知道吗?她流产的那天,我是第一个冲上台去的。那时候其它的人都还没来 得及反应。她对我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估计也只有我听到。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哦,哪两个字? 小乐! 林小乐呆怔了半天,她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呢? 这个我正想问你! 难怪你一直怀疑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其实她来千盛后是对我有过一点重修旧好 的意思。但是我一直暗示她我们现在只能做朋友。再说了,那段时间里我忙得整天 不着地的,不是在宿舍就是在操房,每天都和一群人在一起。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想了想,说不定她在晕倒的时候,脑子里一直还想着你。所以才叫了你的名 字!那她现在去了哪里? 不知道!林小乐干脆地答道。望着帐蓬外那颗最亮的星星若有所思。 我没有再追问林小乐“你现在还爱不爱她?”这个流行的问题。过去了就是过 去了。爱与不爱都毫无意义。初恋的美好在于它是第一次的纯粹。在情窦初开的青 涩年代,爱情仿若天上无尘的花朵。就只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么简单。但事 实上,越是纯粹的东西死得越快! 而林小乐此时脸上忧伤与难忘的表情,是因为初恋给他内心的震撼。无论爱与 恨都如此强烈。他自己估计也弄不清楚,他无法忘怀的究竟是初恋的那个人,还是 初恋这个发生在爱情最初的事件? 对于单纯懵懂的孩子来说,初恋是认识人性善恶与现实冷暖的人生第一课。 夜深了,山风一阵阵吹过。传来远远近近许多天籁。一只萤火虫在帐蓬外徘徊。 绿色的光闪闪烁烁。看起来象一个在黑暗中迷路彷徨的孩子。不知何去何从。我忽 地想起了那年夏天在学校的后山上被我们捉住困在瓶里的那只萤火虫。时间过得多 快呵!我那飘散在夏日晚风中的破碎的初恋。终于被岁月风化。终于也只有萤火虫 的生命般短暂。 那一刻,我和林小乐一样,心里充满了哀伤。 林小乐侧过身问我,你的初恋呢?是怎么样的? 我突然无语。不知从何说起。我的初恋早已如同年代久远的油画。由于颜料的 拙劣和画者的青涩,图案已然剥落殆尽。剩下的只是一片狼烟与颓废。说也无趣。 我摇头叹息,没什么可说的。一切都已过去。当女人想要将爱情进行到底,男 人却开始退缩。我爱上了一个胆小鬼。如此而已。 哦,他是你的大学同学? 我点头,我的初恋只恋了半年。比你的还短。很没劲的! 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翻转身,早点睡吧,挺累的!林小乐扳过我的身体想要 吻我。被我扭头躲开。他坐正身体,看了看我说,好!咱们今晚就井水不犯河水。 各睡各的!说着弯腰从包里摸索出一件衣服,放在我们中间。说,这条就是楚河界 限。谁也不准越雷池半步哦!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想笑。点头附和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林小乐躺下,背对着我。不一会儿,帐蓬里响起他轻轻的鼻息。就这样,我俩 背对着背,各自相安无事。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悬在头顶。探照灯似地照过来。 我不知道林小乐到底睡着了没有,但这轮该死的月亮却照得我睡意全无。我开 始乱七八糟地想着些心事。不一会儿,这半边的身体因为侧卧太久而有些酸麻。于 是又辗转翻身。这一下,林小乐漂亮的后背正对着我的脸。 他的后背象一块完美的巧克力,在如水的月光下散发着萤亮的光芒。我的脑子 里顿时跳出一句广告语:德芙牛奶,丝般光滑。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总爱用“丝缎般 光洁”这样的词来形容女人的肌肤。其实男人也一样啊!只不过眼前的这匹绸缎黑 了点。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林小乐突然一个转身抓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轻声叫 道,你干嘛啊?他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想干嘛?我心虚地说,我只是想摸 一下。他笑,摸一下也不行!你犯规了! 说着他一把搂过我。我不再躲避,任由他气喘吁吁象一只发情的小兽一样压住 我的身体。林小乐突然发出感叹,你好白啊!我说是啊,咱们俩个在一起,那简直 就是巧克力和牛奶的遭遇! 月光下,我们的身体莹润如玉。 那一夜,我没有睡好。一直都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一半的睡意里全是朦胧 的梦境。一忽儿猛兽一忽儿洪水。另一半的清醒里,时时都听到帐蓬外“悉悉嗦嗦” 的动静。好象是诸如壁虎之类的爬行类的小玩意儿,试探着走近又离开。还有草丛 里的虫鸣,一夜到天亮。我在迷迷糊糊中想,它们怎么都不用睡觉的呢! 大概五点未到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我看见一轮薄而透明的月亮依旧浮现在 空中。于是开始抒情,月亮好象一些枚书签,玲珑精致。林小乐睁开眼睛看了看, 又继续闭目养神。 我推了推他,用一句话形容月亮。快一点!他半天没动静。我又推了他一下。 他说你别吵,我正在构思呢!然后他咂咂嘴,慢悠悠地冒出来一句,月亮象个圆圆 的大烧饼!我饿了。 当灿烂的阳光当头照,林小乐放开喉咙唱起欢快的歌曲,太阳出来啰喂,喜洋 洋啰! 我们收拾行装。下山。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