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宝石山 在经历了一番上坡、下坡,翻越岩石,攀爬树枝的险象环生之后,我们终于到 达了那个所谓的隐蔽处。那真是个天然的避风港。四周围是密密层层的树,中间一 小块空地。空地上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便松软舒适。丝毫不亚于我的那张 席梦思大床。远远看去,这里应该比较象一个巨大的天然鸟巢。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林小乐手脚利索地搭好帐蓬。招呼我,亲爱的,过来 看看我们的爱巢吧!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大石头,一边说,我终于发现,你不但是只 驴,而且还是只野驴。象你这样的驴才,没有参加野战军真是太可惜了! 林小乐并不介意我叫他驴,野驴,还是驴才。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抱住我,然后 吻我的嘴。在一长串近乎酥麻的窒息感之后,我们双双心跳加速,呼息急促,浑身 燥热。 一轮细眉似的弯月,不知何时悄悄挂在了树梢。 我趴在林小乐的又黑又亮的背上轻轻咬他的耳朵。他说,你怎么象只小狗一样, 总是喜欢咬我。我拉了拉他的耳朵,我觉得你的耳朵好好玩,圆圆的小小的毛茸茸 的,象是猴子的耳朵! 他叹气,唉,刚才你还叫我野驴,现在我又变成猴子了!我笑着问他,你在上 海有没有想我?他答,有!一般都是在睡觉的时候比较想。他翻转身来搂住我问,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点点头,当然有啦!傻瓜! 林小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说,要不这样吧!干脆我带你一起回家乡。我捕 鱼来你撒网。恩恩爱爱坐船头,让你亲个够!林小乐摇头晃脑地说着,一副玩世不 恭的样子,还来了句“纤夫的爱”。然后他解释说,我家住在长江边上。父母以捕 鱼为生。 我说哦,我只会吃鱼不会捕鱼也!他又半开玩笑地说,没关系啊,我手把手教 你!我一时间有些慌乱。明知道这是玩笑,但还是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是的,我喜欢林小乐。但我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不是就叫爱?是不是就值得我付 出一生一世?无论天涯海角。爱情是感情是取向,婚姻是生活的取向。许多人相爱 不能相守,除了个性思想的因素,多半是因为生活的取向不能一致。林小乐现在的 生活尚不安定,我无法想象和他在一起之后会怎样?我也不能够保证自己可以做到 无怨无悔,无论生活如何颠沛流离。 看来爱情还是不能脱离现实物质而单独存在的。这有背于我一直以来所崇尚的 精神式爱情。看来我亦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我为此而感到羞愧。所以我只能低着头 不说话。 林小乐了解似地拍拍我的脸颊。他说,我明白的! 我忽然就有了点莫名的感动。他是认真的!虽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很可能 只是一场无果的爱情。但是他从来就没有以游戏的态度来对待。我将头深深埋在他 的臂弯里。 许是觉得气氛有点感伤,林小乐开始讲笑话给我听。他说,有一次在上瑜伽课 的时候,有个会员忍不住放了个屁。然后教练说,请各位会员自觉将手机关闭或改 为静音! 我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草丛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随即一束雪 亮的手电筒光,机关枪般凌厉地扫射过来。有人用粗重的嗓音问,谁在下面? 我俩都呆了呆。林小乐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那束雪亮的光线却不罢休地对我们 这边来回扫射。然后那个粗重声音说,我看见你们了!林小乐见状起身问,你是谁 啊?他说,我是山上的保安。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收拾收拾跟我下山! 我和林小乐面面相觑,心想这山上的保安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连这么偏的地方 都能找到! 我对那保安说,可是这么晚了,你让我们去哪儿找地方住呢?旅店里都住满了 人,根本订不到房间啊!他说,总会有地方住的。快点收拾东西!要不然我只要一 个电话,巡逻的警察就会过来把你们带走! 林小乐掏出手机联系旅店。但一连打了好几家皆是客满。我低声自语,看来只 能露宿街头了!不过睡在西湖边的长凳上倒也挺凉爽! 那保安见状,口气有些松动,你们怎么不早点订房间呢?晚上住在这里多危险 啊!我说,我们已经提前订了,但是根本订不到!谁让杭州是这么热闹的旅游城市 呢! 他说你们在这儿不害怕吗?说不定会有蛇什么的!我告诉他,我们经常在外面 露营的。有经验,不害怕!再说宝石山又不高,山下就是大马路。有什么可怕的呢? 保安犹豫了一下,万一我要是走了,没准别的警察或保安也会来赶你们走的! 我说服教育,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这里有人的!如果刚才不是我们说话, 你也找不到我们吧!林小乐也附和说,大哥你放心,如果我们被别的巡警发现,绝 对不会说之前你曾经来过!好吧,帮帮忙吧,大哥! 林小乐一口一声大哥叫得亲热。那保安有些心软。最后他说,好吧,那你们自 己要小心啊!林小乐一迭声道谢,谢谢啊,大哥!谢谢! 我们面对面长长舒了一口气。林小乐说,这个保安人不错的!等一下,十一点 半还有最后一拨巡警!躲过了就安全了。 为了安全起见,林小乐采集了一些枝叶覆盖在帐蓬顶上以作伪装之用。他说, 接下来就要再看我们的运气了!但愿不会被发现!然后他从包里翻出三个茶叶蛋, 二块蛋糕,若干萨其马。问我饿不饿。我摇头。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将这些食物全部 风卷残云。 吃完后他站在一块山石山,双手插在裤袋里极目远眺。我说你干嘛呢?吃完了 也不进来,不怕蚊子咬呀!他若有所思,我在想,我的家乡什么时候也能建设得象 杭州这么美?我说再过五十年吧!他摇头,一脸严肃,再过五十年也赶不上! 我和林小乐老老实实躲在帐蓬里保持沉默。夜深了,几个兴奋的年轻人在山顶 上不时大声喊叫。远远近近传来些杂乱的脚步声。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巡警在驱 赶山上不肯散去的游人。我在恍恍惚惚间将睡未睡。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巡山的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听到有喇叭声渐行渐远地 说,各位游客请注意,宝石山已到关闭时间。听到广播后请速速下山!等到巡山车 和喇叭声都再无声息后,林小乐如释重负,终于安全了! 夜晚的宝石山十分静谥。山风缓缓地吹过,夹杂着些天簌声。我想起大青山的 那晚,似乎只在昨日。但时光无情,弹指一挥间,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 的,包括今晚。成为历史的尘埃,时光的碎屑。 我怀着这样的心情长吁短叹。林小乐翻转身面对我,大眼睛眨呀眨的,你在想 什么呢?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说我在想,这样子跟着你,会不会有一天成为一 个野人呢?他随即纠正说,不是野人,是野驴! 于是我们面对面呵呵傻笑。 山下的路灯光隐隐在枝叶间透射过来。宝石山,仿佛一个童话。 次日清晨,我们在一群大妈大伯的晨练声中悠悠醒转。大妈和大伯们热情而大 声地互相打着招呼,哟!张大妈你来啦!嘿,周大爷,今天可真够早的啊!哈,李 大婶,可有些日子没见啦!然后他们便开始呼呼哈哈地练起声来。仿佛歌唱家们早 起吊嗓子。又似太极门的吐纳调息之功。 有一个老头最有趣。他一直“嘿——,嘿——”地喊了许久。声音在山谷里绵 绵不绝地回荡。听起来似乎是在头顶的四周各个方向传来的。居然还有了立体声环 绕的效果。林小乐说,估计是有好几个老头在不同的地方喊的。要不然就凭他一个 人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效果。除非这老头是个绝世的轻功高手!我笑,说不定这宝石 山上也卧虎藏龙呢! 钻出帐蓬,我们各自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大清早,山上的空气格外清新。突然, 林小乐屏息凝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我推了他一把,干嘛呢? 他压低嗓门朝前一指,你看,那边有个老头赤身裸体蹦蹦跳跳不知在练什么功? 我惊讶地仔细看去,以我二百多度的近视,只能模糊可见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在 跳动。我大跌眼镜,不会吧,锻炼身体也用不着不穿衣服吧!林小乐说,大概是为 了吸纳天地之灵气吧!说着,一边从包里翻出数码相机,对着那老头认真拍起来。 我看了忍俊不禁,你干嘛呀,侵犯人家的身体隐私权!他狡辩说,我还没说他 侵犯我的眼球纯净权呢! 下山的时候,我依旧穿着林小乐的那双厚厚的黑袜子。他拿着我的拖鞋。行至 山脚下,我脱下袜子还给他。他无限怜惜地看着袜子。心疼地说,不穿球鞋穿袜子, 还非要反着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