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上午八点的西湖显得安静而优雅。时间尚早,游人不多。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 上吃早点。湖光山色,垂柳婀娜。只可惜没有一望无际曲曲折折的碧绿荷叶,与粉 嫩娇羞的荷花。初秋的西湖里,只零落点缀着一些残荷枯叶。颇有些萧条憔悴的意 味。 林小乐指着那些病恹恹的荷花说,那些荷花,起码相当于人类七十岁的高龄! 我说,现在才十月初,还没那么老吧,大概五十岁差不多! 这时候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看他们 学生多好,十一还有七天假期!另一个感叹,是啊,无忧无虑的。我们现在可是工 作假期都不分了! 那二人走远后,林小乐对我说,早知道咱们就应该弄俩学生证。门票还可以打 折!我说假冒证件是犯法的。不如我给你弄条红领巾戴上。如果别人问你,这个小 朋友咋长得那么成熟呢?你就说,早熟!林小乐挺了挺胸脯,骄傲地答,不!我就 直接说我一路留级留到现在! 那天我与林小乐玩得十分开心。一路沿着苏堤白堤地走。天气晴朗,心情也跟 着一路灿烂。渐渐地,游人多起来。终于,人山人海。 一路上,林小乐背着那个永不离身的黑色背包,一手拉着小车,一手拿着他心 爱的索尼数码相机,手舞足蹈,摆足POSE,留下倩影无数。看着他一个人乐此 不疲地玩自拍,并且天马行空地摆出许多有创意、极富张力的姿态。我忍不住啧啧 称赞,你还真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呀! 如此这般地直到日正当中,林小乐再次试着打电话联系订房。我提心吊胆地看 着林小乐。说实话,宝石山上的一夜是够惊险刺激,但相比这下我更渴望能有一张 安全舒适的大床。而且如此不亚于夏天的炎热天气,长时间的行走,早已汗流浃背。 我急切需要好好梳洗一番。 林小乐镇定自若地拿着手机,浑身散发着酸臭的汗味。他说好的好的,我们大 概下午两点之前就能到了!然后他挂下电话告诉我,我们的运气不错,刚好有人退 房了! 我俩坐在冷气很足的公车上。林小乐哼着小曲儿模样陶醉。看着车窗外翩翩而 过的美景,他感慨万千,我长到这么大,才第一次来到杭州!这么美丽的景色,这 有美女作伴!哦,我是多么幸福呀!车上有人看着林小乐吃吃地笑起来。 某站,上来两位大妈。一位是外国大妈,一位是中国大妈。俩人均体态臃肿。 看样子是结伴而行的。但奇怪的是,外国大妈似乎不懂中文,中国大妈也不懂英语。 俩人拿着地图叽哩呱啦地比划着什么。气氛看来不大和谐。象是对同一个问题持不 同的意见。 然后中国大妈拿着地图去问司机。司机用杭州话说了一下。大妈没听懂,再问 时,司机便有些不耐烦起来。结果中国大妈一无所获地怏怏而回。外国大妈见了摇 头叹气。其实我倒是很想帮帮她们,只是我自己也是个大路痴。车上的游客大多也 都是外地人。 林小乐看着两位大妈无奈的样子,忽然跃跃欲试,还是我来帮她们说说吧!我 拉了拉他的衣服,你行不行啊?头一次来杭州,也不过是在宝石山上露营了两宿! 他说我买了张地图,这两天我一直在看。对西湖周边还是了解一些的! 然后他挺身而出,勇敢地对中国大妈说,大姐,你要去哪里?看看我能不能帮 到你!大妈展开地图对他说,你看,我们想去这里,不知该坐哪路车?小乐说,哦, 去这儿没有直达的车,要换车才行的!然后他对着地图指点了一番,大妈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的啊! 可是当中国大妈对外国大妈比划了一番之后,外国大妈的神色却更加凝重了。 显然她不高兴,似乎是她的意思被人曲解了,又苦于无法诉说。最后她干脆别过头 去,郁闷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中国大妈抱歉地对我们笑笑,她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 口音说,我这个朋友啊,脾气还挺拧。我就搞不懂了,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和林小乐相互吐了一下舌头。各自在心中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英语,导 致今天不能圆满地做成一件好事。 这时候边上有一位戴眼镜的绅士开口了,我的英语还行,看看能不能明白她究 竟是什么意思?中国大妈感激地对他点点头。 于是,一口沉稳低缓的流畅英语在车厢里流淌起来。外国大妈终于盼来了一个 有共同语言的。便对着那绅士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堆,一吐为快,直抒胸臆! 最后绅士对我们说,她说她不想先回宾馆,她要在去机场之前,再看一下曲院 风荷。 中国大妈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的啊!我还当她急着要赶回去,怕误了飞机呢! 一场由语言不通而引发的误会终于解决了!林小乐两眼发光地看着那位绅士, 大哥,你是学英语的吗?对方笑着摇头,不是,我原来是学机械的。只不过以前曾 在国外呆过几年,所以口语说得还可以了! 林小乐无比艳羡,精英啊! 当晚我们梳洗休息之后去逛街。夜晚的延安路似是没有白天热闹。大概是因为 天色昏暗,所以看不到人头攒动的景象。路边的一家鞋店上有一幅巨大的宣传海报。 刘若英脚穿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坐着,微俯身冲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微笑。姿态颇为 优雅。我不禁抬头驻足观看。 林小乐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亦停下脚步。我问他,你喜欢刘若英吗?他说,还 好吧。也谈不上喜欢!顿了顿,然后他又加了句,她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我侧目,如果她二十几岁你就会喜欢她了吗?林小乐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也 不是这么说的吧!只不过我没看过她的什么电影,对她没什么感觉了!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比你年龄大的女人? 他似在努力回忆历任被他喜欢过的女人,争取一个不落。然后突然有所发现似 地说,真的也,我还从来没喜欢过比我大的女人呢! 我低头继续往前走。林小乐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一句,我就喜欢象你这样的小 女生! 我回过头冷冷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小女生! 林小乐显然延续了白天的好心情。他并没有在意我的情绪的微妙变化。当时他 正在一棵大树下,抬起左腿,模仿了一个小狗撒尿的动作。我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你干嘛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居然还学小狗撒尿的动作!他狡辩,我只是想放 松一下大腿根部的肌肉! 路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们在上面的天桥上站了一会儿。边上有一 座几层楼高的新华书店。林小乐久久凝视,我现在最后悔的是当初没有好好学习。 所以没能有个更高更好的起点。 我估计他当时脑子里联想起下午公交车上的那位精英绅士。我问他,可是为什 么当初你没有好好学习呢?他的眼里若有所思,我的父母不太重视我的学业。我自 己又贪玩不懂事。没个人在旁边管我督促我。我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你现在能意 识到这点,说明你还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同学! 我不可能永远做教练。我一直很想做点自己的事业。上中学的时候我曾经早上 四点起床去贩鱼。在武汉做教练的时候,我也一直兼职做业务。我一直都很努力。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第一桶金,到底在哪里? 夜色中林小乐的眼神变得复杂。迷离、忧伤、希冀、惆怅。完全不似方才在大 树下面小狗撒尿的活泼模样。一想到现实的问题,我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从小 老师就教导我们要好好学习,将来才会有前途有出息。我从小就是个优等生。直到 大学毕业。但现在依旧做着份打工的活儿。尚可解决温饱。我还是照样不知道我的 前途究竟在哪里? 我看着桥两边点点的路灯光感叹,有时候想想,有钱真的很爽!可以开着私家 车到处跑;可以住最豪华的酒店吃最好的东西;可以不用担忧金钱而随心所欲去做 自己想做的事情! 林小乐的双眼立马炯炯有神,不是有时候想想,是一想起来就很渴望那样的生 活!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我一直知道林小乐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乍一听到 这样赤裸裸的话,还是有点陌生的心惊肉跳。我忽然觉得,如此渴望物质的林小乐, 他会不会在努力奋斗之后,因为没有预期的结果,转而寻找捷径呢?他会不会为了 最想要的而放弃一些东西。比如,爱人、自尊、身体、甚至灵魂? 这么想着便有些走神。林小乐问我,想什么呢?我勉强笑了笑,我在想,你现 在可能最缺的就是机会了!林小乐的头顿时点得象小鸡啄米,没错!我需要机会, 就象鱼儿离不开水。 如果有一个女人,她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梦想。她想和你在一起,但你并不喜 欢她。你会怎么选择? 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在武汉的时候。最终我拒绝了她。因为我实在没有 办法去接受一个我毫无感觉的女人! 我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如果这个女人你虽不是十分喜欢,但也不并讨厌。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好感。你会如何? 林小乐犹豫了一下,如果,她真的能帮我完成事业。也可以吧!说完他把头深 深地埋在臂弯中,象一只驼鸟。仿佛刚刚做出了人生中一个重大而痛苦的决定似的。 夜风吹乱了我的长发。隔着长发的丝丝缕缕林小乐看起来模糊而扭曲。我想, 至少,他是诚实的。在面对两难的选择中,我们总是要选择最想要的,放弃次要的。 爱情之于女人或许是灵魂。之于男人,总不及事业或生活本身来得重要! 我没有再问林小乐,那我怎么办?这个问题太幼稚了吧!而且肯定不会有答案。 没有物质作基础,林小乐绝不会善罢甘休,爱情也会象蒲公英的花朵,一吹即散。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