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沫星子淹死人事件 然而事情到此还并未结束。 当天深夜,我正准备睡觉时,接到了张兰的电话。她问我晚上胖胖究竟是怎么 回事?一群老太婆轮番轰炸她的手机,愤怒声讨、群情激昂。我将事情的经过原原 本本告之,并奇怪地问她哪来的一群老太婆? 以下陈述是我根据张兰的讲述,连带着发挥了一点小小的想象。 原来我走后一会儿,一群虔诚的基督教老太婆刚好到奶奶家打算集体做祷告。 刚进门就看见胖胖肥鸟依人泪眼朦胧地偎在奶奶身边。于是纷纷关切询问。其中一 个眼尖的老太婆突然惊声尖叫,我的天哪!你的这半边脸怎么那么红?其余的老太 婆见状,纷纷上前仔细观看。 胖胖在这一突如其来的热情关怀下,更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随即,奶 奶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这群老太婆就在奶奶的血泪控诉,及胖胖 的泪眼婆娑中蠢蠢欲动、激情荡漾起来。 无论如何他还是个小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伸手打他!且下手还这么重!无 论如何主教育我们要仁爱,要用爱心感化他人! 其中有人大胆提议,这样的老师我们要去学校告她!要去妇联告她!要去儿童 保护协会伸张正义,讨回公道!此言一出,群情激昂、一片沸腾。一群平日里无所 事事、闲得发慌的老太婆们顿时爱心泛滥,汹涌澎湃。心下或许还在窃喜,哇噻! 终于有事情可做了! 我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一群天真烂漫、爱心无处发泄的老太婆,围着一个偷 懒撒谎不求上进的小胖子,振臂高呼,为人权而战,为正义而战!场面肯定激烈而 感人! 奶奶眼见有这么多人站在自己一边,顿觉勇气倍增。明确表示明天就要去学校 为小孙孙讨回公道!而精明狡猾、见风使舵的胖胖同学,眼见如此大好时机,更是 超常发挥其想象力,实中带虚、虚中带实地痛陈了我平时对他的点点滴滴。诸如动 作太慢就要打手掌心;不听话就揪耳朵;字写得难看就要罚抄十次,等等等等。说 到最后,哭得连打噎都打不出来了!就差要当场晕倒在地了。 然后又有一个眼尖的老太婆说,我天!我怎么觉得他被打的这半边脸,好象肿 起来了也!其余人等立马关切体贴地上前看去。如昼的日光灯下,十来双昏花的老 眼,仔细辨别着胖胖的两个肥厚脸蛋究竟有什么不同。 辨别的结果是:众人一致认为,胖胖的左脸高于右脸。我的劣行昭昭,罪不可 赦! 这简直就是虐待儿童嘛!有人大声疾呼。于是又有人提议,我们应该拍下照片 来,要不然到明天可能就会退了!立马有人附和,对!不但要拍下照片,还要带他 去医院鉴定一下。说不定会有软组织挫伤什么的!别以为打一耳光就算了。弄不好 还会破相呢!说这话的老太婆大概家住医院附近。耳濡目染了些医院的专业性名词。 说得头头是道。 对呀,这一耳光打下来给孩子的童年心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嘛!老太婆们 的言论越发显示出其专业水准。于是奶奶在众人的怂恿下,毅然决然拿出相机拍下 了我的罪行。并发誓明天一定要去医院检查。再去学校告我! 而那一群主的老太婆们更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激愤之情,轮番轰炸张兰的手机。 痛斥她怎么可以找一个这样的老师来教育孩子! 张兰说,我的上帝呀,我接电话接到手软。刚充满电池的手机一个晚上就没电 了!我真服了那群老太婆! 我听完张兰的话,首先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这事儿可真有意思!那群老太婆也 太戏剧化了吧!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张兰说,你可别小看了那些 老太婆。有时候唾沫星子是会淹死人的!我得先把这事儿压一压。你这两天就先别 去辅导他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挂下电话后,我开始反思。难道我真的做错?但是这么可恶的孩子不严厉点管 教,这懒惰的性子不除,日后还了得! 次日,医院鉴定胖胖的结果是:脸蛋微肿。并无大碍。 这事儿之后的第三天,一大早我去公司上班。看见有两个老太婆坐在我的办公 桌前,均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其中之一正是胖胖的奶奶。另一个我不认识。我意 识到情况有点不太妙。这群老太婆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找上门来了! 张子祥找我诚恳谈话。他说,小青,真是对不住! 原来那个我不认识的老太婆正是张子祥的丈母娘!也正是那天晚上对胖胖事件 呼声最高的一个人。 本来胖胖的奶奶第二天带着胖胖,到学校向班主任痛陈我的罪行。班主任听完 后,首先对胖胖的遭遇表示同情。然后又表示,象你孙子这样的学生全校绝无仅有。 我们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如果这一巴掌挨了之后,能让他长点记性,那也值了! 奶奶郁闷地回到家,与众老太一商量,也不知通过哪条渠道,得知我在张子祥 的公司做事。于是张子祥的丈母娘一拍大腿,哈哈!这可真叫做老天有眼啊!功夫 不负有心人!踏破铁鞋无觅处!随即,两个老太就携手一路杀到飞天广告来了! 张子祥说,现在这事儿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对你的声誉影响不太好。这样吧, 你就当提前过年放假。先把这两个老太太应付过去再说! 我惊讶,你不会为了这件不相干的事儿,辞了我吧! 不,张子祥强调,这只是先避避风头。年后你照常上班! 我顿时心凉如水. 忽而郁闷地想起, 张兰说的唾沫星子淹死人之说。我问张子 祥,你觉得这事儿我有错吗?他说,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但我听说那孩子很懒还 爱撒谎,对这样的孩子打一耳光也很正常。我知道你很委屈。你放心,这个月的工 资包括年终奖金我一分不会少你。你不过是多了一个礼拜的年假而已。 我突然之间觉得很疲惫。不想再诉说。有些感受除非你亲身去体验,否则说了 也是白说!就这样,我又无端多了七天的假期。老天待我也算不薄! 至今我都记得,离开飞天广告那一天,那俩个老太婆看我的眼光。那是两双愚 善而世俗的眼睛,充斥着狭隘而愚昧的光。我在众人的指点与窃窃私语中,昂然走 出飞天广告。我想际玲玉在遗言中最后写道:我很快乐!我相信那时候她是真的快 乐。可以永远地摆脱这无休止的世俗的烦恼与流言的轰炸,多好! 我窝了一肚子的鸟气,恨恨回到家。表姐的电话接踵而至。她说,我听说了这 几天的事情。都怪我不好,给你介绍了那么一活儿! 我大气地表示,没关系啊!就当是多了一份人生体验吧!我还因祸得福多了七 天的假期! 我没想到那孩子会那么差劲!张兰也对这事儿感到很歉意! 别这么说了,我又没丢工作。只不过多了几天的假期。别搞得跟开追悼会似的! 不过说真的,张兰那人心肠太软。那孩子又欺软怕硬,难怪跟了张兰那么多年,依 旧那么懒。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张兰说他早上不肯起来上学。赖在床上十分钟才套 进去一条袖子。为了不让他迟到,张兰就替他穿衣服。我说其实很简单,你给他规 定必须在五分钟内把衣物穿好。否则就让他光屁股去上学。只要他肯丢这个脸,有 两次下来,我就不信他不会乖乖地迅速穿上衣服。对这种人你就不能心软,有一点 空子都会给他钻了去。永远改不好!学习也一样,你不给他十分的压力,他根本不 会动一下!还整天谎话连篇! 没错,张兰就是心太善。她妈妈我也见过,也是个大善人。张兰说想训练孩子 早起跑步。那胖子死活不肯起来跑。结果老太太就对胖子说,你跑一圈,我给你一 块钱!还有一次,张兰给她妈妈买了包巧克力。因为老太太有些低血糖。结果那包 糖被胖胖三下五除二偷吃了只剩最后一颗。老太太一气之下,拿起尺子给了他几十 大板。她自己打孩子会觉得很正常,因为正在气头上。可是看到别人那就不行了! 我笑,任何事情旁观者都可以轻松说出冠冕堂皇的话。若不是亲自体会你很难 想象那种失望和愤怒。老太婆们只知向主诚心祈祷,她们并不知人性是善恶同体。 否则世界和平早就实现,亦不会上下五千年至今硝烟弥漫。如果做祷告有用,那么 国家也不需要军队武器和监狱。多开几所基督教堂就好了!你见过那么戒毒的瘾君 子没有,懒惰就是胖胖身上的毒。无论他怎么眼泪汪汪地求你,看起来很可怜,你 若有一丝心软,他这毒就永远戒不掉!那群有趣的老太婆,使我联想起唐僧。他双 手合十叫悟空不要乱开杀戒。结果自己几次三番险些成了妖精的红烧肉。胖胖和他 奶奶呆在一起,那可真是如鱼得水。现代版的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 我的怨气如洪水般滔滔而出,一时间意象连绵,一吐为快! 表姐笑着说,你说得都没错!但那些老太婆都是些死脑筋。她们自以为是。和 她们讲道理根本听不进去的!老人嘛,算了别和她们计较了。不开心的事情就让它 过去。好好计划一下这漫长的假期吧?有没有想好去哪儿玩? 这么一说,我忽觉心动。是啊,我又无端有了个假期。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呢? 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去哪里会比较好呢? 去海南吧。那儿现在可正是温暖的春天。表姐提议,我的脑海中立马呈现一幅 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场景。一望无际的大海,沙滩,碧蓝的海岸线。可是我的心 却没在那里。 要不然就干脆去北方看冰灯!表姐再提议。 一想到漫天的冰雪,银装素裹,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说吧,我先想想, 如果我的荷包允许的话! 挂下电话。拿出地图。我心中的目标渐渐明晰。我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