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六一节,阳光明媚得一塌糊涂。我独自来到林小乐任课的那家韦德健身。前台 的小妞不知怎么认识我。她说,你是小乐教练的女朋友吧!他正在操房呢! 我满脑子疑问,他的脚伤那么快就好了吗?走到操房门口,远远地看见林小乐 正和一群花蝴蝶似的女会员谈笑风声。一个模样还算不赖的小妞,伸手掐了一把他 的胳膊。他很受用地大笑着跳开去。身手十分敏捷,丝毫看不出有脚伤。 看来他恢复得不错。至少不会残疾。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去探望。我转身欲走。 就在转身之间,林小乐看到了我。他立马大叫,小青! 我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然后听到身后由远及近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林小乐上 来抓住我的手说,你来了,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事先也不和我说一下! 我的口气冷漠而疏离,林教练真不好意思,打扰你和会员们娱乐沟通的时间了! 林小乐嘿嘿傻笑几声,大概是以为我吃醋了。他说,她们在和我开玩笑呢。你 是来看我的吧!我前阵子打你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你也不回哦!是不是工作很忙呀? 我故作不知,哦,你有打电话给我吗?我不知道呀!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并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自说自话,大概是线路不太好吧! 我瞅了瞅他的脚,听说你的脚受伤了!还进了医院,打了石膏? 他哈哈一笑,还好了,没什么大问题。普通的扭伤而已。当时有点肿,去医院 上了点药缠了纱布。现在基本没事了! 我悄悄放下心来。原来是虚惊一场。 林小乐兴高采烈地说,你等我一下,我冲个澡马上就好!我们一起去美味快线,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说完不等我反应,便一头冲进了男宾区。我有些疑惑,瞧 他的样子,好象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啊! 在路上,林小乐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他说,王雅丽要在上海另开美容院。美 味快线这边的股份她转让给我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明知故问,可是你哪来这么多钱呢?他说,王雅丽说那钱就 当是先借给我的。等我有钱后再还给她!我冷笑,她可真够大气的! 林小乐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这个朋友看来也没有白交。够义气! 我仔细打量他的脸,目光坦然、神色从容、并无异样。遥想当年董存瑞舍身炸 碉堡时也不过如此吧!如果不是王雅丽在撒谎,那么林小乐的段数已高出我的想象。 他丝毫不逊色于张子祥之流的狡猾诡计的中年男子。如果林小乐是被冤枉的,可是 王雅丽又为什么要骗我呢?那件挂在她衣橱里的林小乐的衣服又怎么解释呢? 我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在我表述的过程中,林小乐的眼睛愈睁愈大。他一愣 一愣地听完我的话,张大了嘴巴,王雅丽是这么说的?天哪!这也太离谱了吧!想 了想,他又说,哦,我想起来了!我是有件衣服落在她那儿了。后来一忙起来我就 给忘了。她又没有主动提起过,所以衣服就一直在她那儿。 我半信半疑,可是你的衣服怎么会忘在她那儿了呢? 他说我这人向来都很粗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好几件类似的衣服,穿来穿 去的也不觉得少了一件。 这个我信。林小乐向来不屑于把心思放在细节上。他告诉我有一次去打吊针。 完了之后去超市买东西。付账时发现手背上都是血。原来是因为打完针后没有足够 的时间按住针眼,结果不知不觉流了很多血出来。他说若不是抬手看到,真不知这 血会流到什么时候。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的衣服为什么会在她的衣橱里?别告诉我她学习雷锋做好 事,帮你洗衣服啊,我可不信! 事情是这样子的。林小乐对我解释,四月份的时候美味快线刚开业。很忙。有 天晚上打烊的时候来了一伙人,点了许多小吃的和啤酒。我就让阿九他们先回去休 息。我一个人就行了。后来王雅丽来了,她在厨房帮我。结果一不小心把一大碗汤 水全洒在衣服上了。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凉。她又只穿了贴身的套装。当时没有其它 更好的办法,我就把背包里的一件要换洗的衣服先给她穿走了。再后来我就把这事 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一时难辨真假。林小乐和王雅丽各执一词。不同的版本,听来都合情合理。 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六月午后的阳光俨然已有了初夏的威仪。火辣辣地直射过来, 让人有些莫名的晕眩。 我和林小乐站在天桥上,桥下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喇叭声此起彼伏。红绿灯 忽闪忽闪地睁着茫然天真的眼。它一定不明白,这人民间纷繁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的是非恩怨,男欢女爱。 我问林小乐,你说的这些话,有谁可以证明吗? 他想了想,摇头,那天晚上店里只有我和王雅丽。阿九他们都已回去。我只能 用我的良心来证明这件事情!我不明白王雅丽为什么要这样诬陷我?但是小青,你 觉得我是那种为了钱和欲望而不要尊严与人格的人吗? 不是的!我的心里清楚地响起这个声音。但是王雅丽的动机又怎么解释。我一 头雾水。 林上乐问我,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她?这个女人很有心计的! 我突然想起在千盛健身房里的那一节瑜伽课上,王雅丽出手迅速狠辣地给了那 胖大妈一耳光。以她的个性,要说是出于报复而为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她又是报复 我什么呢? 她现在在不在店里?你敢不敢和她一起当面对质? 林小乐无所畏惧地昂首,怎么不敢?我求之不得呢!我真比窦娥还冤哪! 很遗憾,我们到美味快线的时候,王雅丽刚离开没多久。阿九说,不过雅丽姐 说她晚一点的时候会过来的!林小乐的双眼重燃希望之光。他轻声对我说,等着瞧,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我独自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帮阿九叠餐巾纸。一边呆想:王雅丽难道是为了叶冬 冬?可是她知道我和叶冬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的呀。而且她都可以对叶冬冬的女朋 友那么好,又何苦与我过不去呢? 然而事情的真相往往让人始料不及。当晚,王雅丽袅袅娜娜来到美味快线。见 到我和林小乐同时在,首先就明白了几分。她转身对阿九交待一番后,落落大方地 对我俩说,去我那喝一杯吧。公事私事咱们一并了结清楚! 终于,我、王雅丽、林小乐,我们三人面面相对,正襟危坐,各据一方。在王 雅丽那明亮宽敞的欧式客厅里。 林小乐首先发问,雅丽姐,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对小青说那番话? 我的目光利箭似地直射向王雅丽。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她对小乐说,你与我无 仇,但小青却与我有节! 我与林小乐茫然对视。虽然我不太明白王雅丽接下去会说些什么,但隐隐地却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青,你还记得千盛健身房的那节瑜伽课吗?你和别人起了争执,我挺身为你 说话。我把你当成朋友,可是你却一而再地欺骗我!我那时候向你打听叶冬冬的下 落,你说你不知道。其实你和他一直都有联系的。去年八月,你还去武汉看过他! 林小乐的眼光刷刷地向我扫射过来。我顿觉心虚地低下头去。 王雅丽又接着说,你一定奇怪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吧?因为我在叶冬冬的手机 里发现了这个。说着她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赫然是我元月间去乌镇时叶冬冬给 我抓拍的那张照片:雪白的小镇背景,穿红棉衣的我。还有一张正是去年八月间我 在黄鹤楼的照片:我张开双臂做乘风欲飞状。 你明知道我一直在找叶冬冬。却一而再地骗我说不知道。没错,我是喜欢叶冬 冬,但我只想和他做个朋友。这不算是过份吧!你没必要防什么似地防着我!倒是 你,段小青,表面上纯情淑女,暗地里却脚踏两条船。我觉得我比你要光明磊落多 了!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王雅丽在茶餐厅里,喝着那杯薄荷柠檬水时,向我飘来的 胜利目光的含义。原来她一直把我当成了假想敌。是被欺骗的愤怒和女人的妒嫉心, 使她出此下策。 我冷笑,雅丽姐,你是在嫉妒我吗?其实我和叶冬冬不过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那阵子因为那件事而离开千盛,对你尚且躲之不及,我怎么可能再把他的联系号 码给你。如果你是我,出于一个朋友的立场,你会这么做吗?自从我来到上海与小 乐交往后,就很少再与他联系了,你又凭什么说我脚踩两条船!就凭那一张照片吗? 难道朋友之间不可以相互拍照留个纪念吗?你这么捕风捉影、出语伤人,不觉得是 一件很卑鄙的事吗? 我以一连串的反问向王雅丽发起了还击。她的脸色略略变了变,然后道,如果 你觉得我刚才的理由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索性今天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苏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替自己的妹妹出口恶气总可以吧! 我愕然,苏绿,她是你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没错!这涉及到我的家事,我不想对此多做解释。我与苏绿私底下早已相认, 但对外一致没有公开我们的关系。那个傻丫头迷恋林小乐,一心想让他回心转意,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俩个恐怕早就成了! 林小乐断言,你错了!无论小青出不出现,我和她都不再有可能! 王雅丽笑言,难说。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测结局!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事情似乎越来越清晰,但人物关系却越来越复杂。所谓 爱情,就是这么一种不可理喻的东西。叫人窒息。 我问王雅丽,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挑拨事非?她的脸隐没在昏黄的壁灯中,半明 半暗。她说,那只是个小小的惩罚。我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够强求。现在大家就算 扯平了。过去的事情且让它过去。我希望大家今后还可以做朋友!或者,成为生意 上的伙伴。美味快线我会按照原告说好的,把股份全转到小乐的名下。这钱算是我 借的。以后等你们发达了再还吧!利息么,就免了。大家一场朋友! 这个女人真厉害!公私分明。分寸尽在掌握。临了还做了个顺水人情。让人爱 也不是,恨也不是。其实我明白,她与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一直以来心 理不平衡罢了!如今终于有了个机会,让我也难受痛苦了一下,终于替自己和妹妹 出了口鸟气。自然心情舒畅。一切不过都是女人的小心眼罢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