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音(1) 二十分钟后,我回来了。因为心情一直保持着舒畅,我故意不用自己的钥匙, 夸张地敲着门。我敲了很长时间,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我以为一定是韩梅还在计较 过去,故意不理睬我。 我打开门,大声说:“梅梅,穿上衣服,我们回家吃饭,爸妈一定等急了。” 没有回音。 我又喊了几声“梅梅”,还是没有回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我头上。我顾不上换脱鞋,迅速逐个房间查看,哪 里都没有韩梅。但我依然存在一种侥幸心理:韩梅一个人到我父母哪里去了。 最后,在我们卧室的床头柜上,我发现了韩梅留给我的信。 信是这么写的: 于杰,原谅我就这么离开你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们在基本不了解的情 况下,匆忙结婚,是否是一个错误?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应该清醒了,我们两个人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一起。出 院以后,我就下了决心和你离婚。但是,看到你终日围绕着我,我又不忍心在你这 么痛苦的时候离开你,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 既然我们不适合生活在一起,还是早些分开吧。 父母和爷爷奶奶那里,代我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他们在我心中,他 们永远是我的父母和亲人。也代我向姐姐和小外甥告别。 于杰,我走了,你不用找我,也不用惦记我,我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写好,放在写字台的第一个抽屉里。 于杰,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不怪罪你的所作所为,相反,我将 永远感激你曾经救过我的命,给我一个家。 祝你好运,希望你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多保重! 韩梅 即日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瞬间我如同晴天遭遇霹雳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我捧着书信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大脑里回旋着同一个信号:她走了,真的走了, 一切都完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混浊的大脑突然清醒了,我发疯似地冲下了楼,飞一般 地赶往火车站。一路上,我频繁违章,完全顾不上红灯绿灯了。 在火车站,我像一头疯牛一样,在来往的人群中寻找韩梅。很多人都像看一个 怪物一样看着我,而我根本就顾不上众人的目光,我只有一个目的,一定要找到韩 梅。 火车站的每一个角落我几乎都搜索了一遍,没有韩梅。我又急忙赶往长途汽车 站,同样没有韩梅。 我失望了,仿佛天已经塌下来,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韩梅, 你到底在哪里?我想哭,但却没有一点泪水。 我开着车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大街上到处乱撞,无论大小的宾馆旅店,只 要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就进去打探一番。 我从中午找到晚上,又从晚上找到夜半时分。大约在凌晨两点钟左右,我把车 停在路边,望着凄冷寂静的街道,我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我在心里呐喊着:“韩梅 呀!这么冷的天,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你到哪里去了?你和我们的女儿都离 开了我,你叫我怎么活呀!” 我想象着韩梅此时的种种可能,多种可怕的后果一起像三九天的北风一样袭击 着我悲痛欲绝的身心,虽然车里一直开着暖风,可我因为恐惧变得十分寒冷,似乎 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关闭了,想象中可怕的后果让我不寒而颤。我的嗓子里仿佛在 寒冷中冒着青烟,眼珠子在闭合的时候发出针刺般的疼痛。 就在我绝望到接近无可奈何的时候,我的大脑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想到了小梦。 在想到小梦的一瞬间,我几乎断定韩梅的离家出走一定和小梦有关系。刹时, 在我绝望的神经里萌生了一线希望和妒火。 费了几番周折我终于找到了小梦的家。半夜三更到一个未婚小伙子家寻找自己 离家出走的妻子,与情与理都说不过去。但此时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的心急如焚 在嫉妒之火的搅拌下彻底破坏了我应该掌握的人情世故。 夜晚宁静的楼道里,我的敲门声格外刺耳。过了一会儿,屋里传出了一个中年 妇女的说话声:“谁呀?”她慵懒的声音像某种药物注入我体内一样使我麻木混沌 的神经里出现了理智的光点,我在瞬间感受到了难为情。我压制着急噪,温和地说 :“阿姨,我是韩梅的丈夫,我有急事找小梦。” 不一会儿,小梦打开了门,很热情很惊讶地说:“是大哥呀,快进屋,有什么 事进屋再说。” 当我的疑神疑鬼和小梦天真无邪诚实坦荡的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我浑身上下立 刻生出了惭愧的气流。我想,如果我不进屋,不把我的急切说清楚,让小梦理解我 的半夜打扰,那么,我来到这里的真实想法就太冤枉这个小伙子了。 我说:“小梦,你是韩梅的好朋友,或许你能帮上我的忙。” 小梦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从小梦的表情上看,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这更加重了我的惭愧。 我尴尬地说:“就在春节前几天,因为我的过错,韩梅遭遇了车祸,我们失去 了孩子。韩梅无法原谅我,在昨天离家出走了。我从昨天中午到来你这之前一直在 找,找遍了车站和大小旅馆,一点收获都没有。现在我真的没办法了,想不出她能 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