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上官油花把事务所的办公室设在我的公寓里。这样做,我能理解,成本降低了 嘛。名字是我给她们取的,娘子军公关策划事务所。 不到一周,上官油花就拉到一笔业务,流金内衣厂搞一个品牌推广活动。我回 去的时候,上官油花把写好的方案推到我面前,是一个居家内衣模特大赛。 " 如果能够成功,当然不错。可是你能确保成功吗?这可不是当年咱们团委搞 演出那样简单!" 我有些担心。 " 你说对了,厂家看我们是个新成立的机构,为了保证效果,要找人担保呢。 " " 我知道,你们又要让我出马了。" 流金内衣厂的老总明志鹏,50岁左右,长着一张圆脸,圆丘式头颅的前半部已 成不毛之地。胖乎乎的手起码将我的手握了三分钟才放。 " 有你这大记者出面,我还担心什么呢?" 明志鹏大笔一挥,在合同上歪歪扭 扭地签上名字。他盯了上官油花50秒,又盯了我5 秒后说:今天先打1 .5 万元到 你们账上,动作要快,声势要大。搞好了,钱,我不会亏待你们! 内衣模特大赛很快启动。除了沙海贝在外打工,屋里还有十个女人。上官油花 让她们分别负责选手报名、拉赞助和广告宣传等。 可是,启动一周后,却只有两个人报名。一个是舞蹈学校的学生,一个是某夜 总会的演员。 见势不妙,我立即告诉上官油花,内衣模特大赛还是比较吸引眼球的,出现冷 场,肯定是宣传不够。上官油花立即找负责广告宣传的田垄女了解情况。可是,怎 么也找不到。跟她一组的说她们几个下午分头在街上宣传,资料散发完是各自回来 的。这时,已经晚上10点多了,她会不会出事? 我们立即分头寻找。街上飘着雨,冷风向锥子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身上,疼 得人不停地哆嗦。 在下午田垄女活动范围内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没有人。大家都是又冷又累, 实在坚持不住了,准备撤退。就在这时,司马虹喊了起来:那不是田姐吗? 在立体电影院的一个角落上,田垄女躬着身子在墙上刮着什么,长发在风中狂 舞。如果,不是她穿着石油钻探公司红色的工装,我想,就算司马虹眼睛再尖,也 会认为那是一个在撕扯海报的收荒婆。 " 我在墙上贴最后几张广告时,被城管队员抓住了,他们罚我把附近两条街墙 上贴的广告全部清洗干净。" 田垄女用红肿的手背抹了抹眼角,又用衣角不住地搓 着双手,想把满手的浆糊和纸屑擦去。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像她这样给城市制造牛皮癣的人,一直都是我们 报纸批评的对象,而且,我们还跟城管队多次合作,设伏诱使不少" 牛皮癣手" 落 网。 " 你怎么这样傻呀?" 司马虹扶住她," 走,咱们找野蛮城管说理去!" " 这么晚,哪去找人?再说,这种事,找到人家也是理亏!" 上官油花劝阻道。 回到公寓,自然就说起了模特大赛的宣传。 田垄女坚持认为,现在白手起家,不能花太多的钱去做广告,因为那样风险太 大,如果比赛没有较大的收益,就得不偿失。多数人赞成她的观点。 上官油花沉默了一阵说,我看还得做一点,只不过,要尽量少花钱,多办事。 否则,市民们不知道,报名的选手都没有,比赛还能进行?我们可是签了约的,现 在是骑虎难下。 最后,大家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我。上官油花无疑说得对,我便说,可以在媒体 上做一点低成本广告,这样,一是传播面广些,二是说服力强些,三是效率高些。 " 到底做哪些形式的广告?" 上官油花急切地问。 " 先在报纸上做点题花吧,如果还是没有多少效果,再在电视上做一点拉底字 幕广告。另外,这次内衣模特大赛在我们巴北也是第一次搞,算是新闻了,我可以 在报纸上发一则消息,这个不要钱,但很简略,不可能把报名事项等说得那么详细。 所以纯粹的广告是不可不做的。" 报纸广告和电视广告先后都做了,可是直到临近比赛,报名的选手总共只有十 多个人。看样子连初赛都成了问题。然而,比赛不如期举行,厂家是不会善罢甘休 的,因为,他们已做好了配套营销计划,而且已经宣传出去了。 本来还算沉得住气的上官油花再也坐不住了,非要我想出办法不可。第二天下 午,她把我堵在屋里,不想出法子不准出门。 我冥思苦想一个小时,还算找到了一个应急方案。那就是把这支娘子军全部拉 上舞台。同时,再低价雇些下岗女工来救场。 可也就在这节骨眼上,内衣厂派人来探营。 来的是内衣厂副总黄禄祥,肥大的脸,鼻翼旁边有一颗胡豆大的球状黑痣,戴 一副少有人戴的深黄色有机玻璃框眼镜。他一来就说要看模特们的排练情况。 上官油花急得冒汗,因为排练还没真正开始,只是前两天才在服装艺术学校请 了个老师,让先报名的10多个人走了走台步,但都没进入状态。后头这些凑数的娘 子军还没开始训练。而那些低价雇来的40多岁的下岗女工,还在坚持,她们上台时, 不能穿三点式,因为,她们不是" 鸡" ,人穷志不短。 怎么打发这个监工呢? 上官油花有办法。她拿出先期报名的几个素质较好的模特的照片,问黄总满不 满意。黄当然还是认可。上官油花又说黄来得不巧,她们上午训练了,下午正好休 息。 黄有些失望,悻悻地说,那我明天上午再来吧,可是,你们要抓紧呀。 " 这我还不知道?" 上官油花不容置疑。 当夜,我采访回来,推开门,吓了一跳。10个女人,穿着裤衩在走猫步。三角 的,平角的,蕾丝的或网眼的裤衩,覆盖着肥硕的、纤瘦的、隆起的、扁平的屁股, 在激进的音乐中起伏。田垄女屁股最肥大,最卖力。 见我突然闯入,所有的人像触电似的,猛地一个激灵。 纤瘦的司马虹双手叉腰横到我面前:你不是故意偷窥吧? " 请原谅,你这种瘦肉型的,不是我欣赏的类型,所以,我最多只看了一眼, 而且,这一眼,还是在集体扫描的情况下,顺便看的,我以人格担保!" " 看你这伪君子的样子,就是想看,也要假装斯文吧?" 齐齐欢、齐齐乐和司 马虹属于同一类型,忙着帮腔。 " 我有一个发现!" 司马虹开始转移话题。 " 什么发现?" 我竟然对她的发现立即就产生了兴趣。 " 你并不是处男!" 没想到,司马虹竟然出乎意料地引爆了这样一颗原子弹。 " 这种话不应该从你这样的处女嘴里吐出来吧?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 " 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清白,还是有机会的!现在,你要接受我们的集体采访。 " " 什么时候失身的?" " 凭什么说我就失身了?" " 就凭你看女人身子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哼!" " 不是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吗?" " 那你还想看什么?" 说着,司马虹从沙发上抓起一条女人裤子挥过来," 你 们快来帮忙!" 齐齐欢和齐齐乐一同围上来,把那裤子罩在我头上:叫你偷看!叫你偷看! 住手!有人吼了起来,是田垄女的声音:你们三个还有没有丫头的样子? 说着,田垄女抓起自已肥大的裤子进里间去了。 我用手蒙着脸,装着哭了起来:这下要走霉运了……女人裤子罩我头上了…… 呜呜…… 司马虹使劲扳开我的手:真的哭了? " 这几天走霉运发不出来稿子,你们三个要负全部责任!你们坏了我的风水! " 我使劲挤了挤眼睛,大概眼角有那么点湿润。 " 真的哭了?对不起啦,我们不懂这个!现在,有没有补救办法呀?" " 当然有了!" " 什么办法?" " 你们三个,每人亲我10下,一个亲额头,一个亲左脸,一个亲右脸!" 三个人立即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 那,有个条件。" " 什么?" " 你得闭上眼睛。" 我马上就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瞬间,就感到有美女靠近,进而感到女人的气息 和热量,感到她们柔软的芳香依次碰触我的额头、左脸和右脸。 当然,我不会老老实实地一直闭着眼睛的,还得偷看一下她们狼狈的样子。 睁开眼,大吃一惊,三个美女手上都捏着一个化妆棉垫,上面涂着猩红的口红。 " 你睁开眼正好欣赏我们的劳动果实!" 说着,三个丫头把我推搡到化妆台前, 我看见口红印盖得我满脸都是。 现在,是三个丫头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她们笑得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 你平时不是12点后才回来吗?" 上官拿了热毛巾过来,帮我擦脸。 " 我放心不下你们的模特赛,提前回来商量,谁料你们这样迎接我呀。" 这以后,女人们在我面前并不尴尬,但我自己竟觉得不好意思了。在满屋女人 中,我像一个俘虏。尤其是,天气越来越热,女人们每天都要洗一二次身体,然后, 把胸罩和裤衩挂满一屋,我就在那中间钻来钻去。这迫使我回来得越来越晚。 内衣模特初赛终于开始。娘子军中,除了上官负责全场指挥,沙海贝在房产公 司上班,其余的全上台,加上雇的15个下岗女工和自己报名的18个人,参加内衣模 特初赛的共有42个人。由于多数人过分膘肥体壮,加之缺乏训练,使得这次比赛的 草台班子属性暴露无遗。 上午彩排,内衣厂大小官员脸上乌云密布。尤其是比起模特来说更加膘肥体壮 的明总,直逼到我面前,想一口吞掉我:你看她们像模特吗?你别砸了自己的牌子 啊,我们可是冲着你这名记脸来的! 我忙赔笑:这次比赛的定位就不是专业模特比赛呀,它是专门的居家内衣模特 赛,这是本次比赛的看点,其轰动效应也就在这个地方。你要知道,家庭主妇大多 是这个体型。 " 可是,你这些模特里面,明显有很多是40多岁的中年妇女,这个你怎么解释? " " 就是要找她们来展示,才显得真切,有亲和力,有感染力,有号召力。虽然 你看惯了女秘书,看这些中年妇女不顺眼,可这恰好是特色。放心吧,会吸引眼球 的,会引起轰动的!" 第二天晚上初赛,在我的布置下,各媒体记者来得不少,长枪短炮对着舞台闪 个不停。看着记者们兴趣这样浓,内衣厂官员们的乌云也就渐渐散了。最后,明志 雄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不记小人过哈,兄弟,我在这方面的确少见识,炒作这一套 我真是不懂啊!你帮我给那些记者说说,报道的份量重点啊! 随后,明总给到场的记者们派发了红包。 " 没问题,没问题,放心吧!" 我不停地点头。我给各媒体的记者打了招呼, 强调从家庭主妇大 胆角逐内衣模特明星的角度进行报道。 可是,这些女人在舞台上,却竭尽所能地出了洋相。 虽然,经过做工作,那些上了年纪的下岗女工们最后都同意穿三点式上台,但 是,谁也没想到,5 个来自棉纺厂的下岗女工趁人不注意,在上台前,又在三角裤 里衬了一个口罩蒙在耻骨处,恐怕是为了防范在强光下走光。 多亏我请的节目主持人机灵,立即解说这是居家主妇们的一种创意,而且,要 求观众们,欣赏当代的模特比赛一定要有前卫意识,因为,很多时候,模特的着装 是另类的。 台下虽有些骚动,但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哄笑。 不料,这时候,其中两人的口罩由于垫得不紧,竟在面对观众走台时脱落了出 来。 台下立即哄堂大笑。 我不忍看下去,慌忙来到院子里的花架下透气。明总追了出来,不停地抹额头 上的汗水:比赛真够 精彩的啊? " 是啊。" " 那你见过在台上对着观众挤眉弄眼的模特吗?" " 模特在特定的环境下可以发挥的嘛!" " 你见过跳着走台步,一步一点头的高脚鸡那样走路的模特吗?" " 本次比赛允许模特自创表演风格。要是这些居家模特的表演也跟专业模特一 样,那不是离生活太远了吗?比赛又有什么特色呢?再说,你们这次品牌推广的对 象就是居家主妇啊!要的就是这种轰动效应,要的就是这种影响嘛!" " 你觉得,有你脸皮这样厚的记者吗?哼!" 明总无法跟我继续对话,丢下这 句让我十分生气的话,拂袖而去。 因为紧张,因为害羞,晚会结束,我不得不趴下,再管不了那些娘子军,关掉 手机,就近在一酒店睡了。 早晨起来,我一边翻着大撂的报纸,一边会心地微笑。因为,那些媒体都是我 请的,自然按照我的安排报道。虽然,昨晚的比赛差强人意,但只要舆论予以肯定, 那就是成功。你明总再不满意,也无法放屁。如果坚持放屁,我就给你扣一个不懂 行的帽子。 那些记者按照我布置的角度,用很多细节描写了主妇们独具特色的体态和动作, 言语间无不流露出对主妇们的勇敢、主妇们的自信、主妇们追求美的执著地赞美。 可是,当我翻到最为放心的《巴北都市报》时却傻了眼,本报报道的粗黑标题 竟是《草台班子折腾良家妇女》,配着身材健壮的田垄女扭臀摆胯的大幅照片。我 怒不可遏地拨通当事记者张良正的手机,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写。 张良正解释说,当天晚上回报社,按我提出的角度把一稿写出来,新闻部主任 任定强看了后,认为新闻点不在主妇们大胆追求美这上面,因为,现在这很正常。 倒是像这个草台班子如此折腾良家妇女不多见。他修改稿子时给我打电话却一直不 通,为了赶上版时间也就只有如实改了。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张良正报道的角度是客观的、真实的,并且是勇敢的。我 立即又拨通他的手机说:兄弟,你是优秀的,是个真正的记者。 但是,这一天,也就成了我最难受的一天。我与流金内衣厂老总明志雄联系, 不料他已经坐到我们总编辑的办公室了。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赶过去时,总编辑 正问他:这个比赛是哪个机构承办的? 我赶紧装着续茶水,悄悄踢了踢明老总的脚。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把我供出来。 如果供出来,我就成了一个吃家饭,拉野屎的混蛋。 内衣厂找报社的主要目的是沟通,让记者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踪,否则, 内衣厂失去信誉,就面临灭顶之灾,产品卖不出去,就会有工人下岗。如果报社坚 持追踪,他们就找市长,反正这个不能再登。 我忙说,据我了解,这是一群下岗女工策划的活动,创意是可以的,但缺少经 验,效果不好,这件事从舆论监督的角度讲,并没有追踪的价值。 " 稳定是大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唐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叫我送送客人。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明老总走进电梯。电梯门一关上,明老总就给了 我一巴掌:你他妈的,竟然骗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可是给你留足了面子,你们老总 几次问我,这个比赛是谁搞的,我都没把你供出来啊,你小子可得懂事! 无冕之王竟受这般侮辱,我心里无比愤怒,但还得赔着笑脸,怕他们再生什么 乱子。 过了两天,内衣厂未跟我们商量就把这次比赛的决赛等后续工作全部交给了一 家规模较大的广告公司,并且,他们拒绝结清娘子军公司已经发生的一切费用。上 官说要跟他们打官司,他们反唇相讥:你们还要恶人先告状? 这样,比赛不但没赚到钱,还亏损了两万多元,因为,内衣厂拨的前期费用不 够,女人们已经每人集资2000元垫了进去。 下午回去,女人们还在睡觉。 我独自泡了一杯龙井茶,坐到落地窗前,对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慢慢品。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们这次模特赛可能会失败,但我不能阻止她们尝试,否则, 以后,她们对什么都是前怕狼,后怕虎。目前,她们最需要的就是尝试,不停地尝 试。失败并不可怕,关键是不能丧失热情。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她们振作起来。 一杯茶喝完,天完全黑下来,钠光路灯的强光穿透玻璃,像聚光灯一样,打在 写字间沙发上和茶几上女人们胡乱扔着的裤衩上、胸罩上。 我感觉有些饿,打开冰箱,可是只有一个番茄。我把它迅速剥了皮,加了点白 糖,就往嘴里送。但还是饿,我不由自主地往窗外望去,看见那个卖卤鸡蛋的老头 还在路边坚守岗位,便立即冲了下去。 老头一见我,立即昂首挺胸念起了顺口溜: 大嘴到底有多大? 满席盛宴吞得下。 黄金佐料十万元, 肚皮胜过黄金价。 大嘴到底有多大? 三峡工程吞得下。 全年突破千亿元, 肚内未筑拦河坝。 我听见是首新的,就没有打断他。 大嘴到底有多大? 全国教育吞得下。 少年儿童属未来, 肚子不管书与画。 大嘴到底有多大? 莫非国家吞得下? 倘若当真吞国家, 山河入肚能消化? 老头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明白,他又出了新成果。按惯例,我得多买几个,况 且,他今天念的这段特长,不管是在哪偷来的。 买两打! 这是我有史以来买得最多的一次。老头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其实,并非存心多买,而是因为上面满屋女人都没吃饭,饥肠辘辘,一人干掉 两个卤鸡蛋是没问题的。 我边吃边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半躺下来。 巴北电视台正在播送附近景区的天气预报。巴陵大峡谷多云间晴,最高温度20 摄氏度。这是很适合出游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我就来了灵感:对呀,把女人们 弄到那里去拉练! 于是,我把电视机调到音乐台,故意把声音放大。 里间的床有响动了。过了会儿,上官走了出来。 喜欢骑马吗?我盯着上官浮肿的眼泡。 没骑过。 那我们去玩玩吧,明天,娘子军到巴陵大峡谷拉练。 上官不置可否,进卫生间去了。 巴陵大峡谷离城3 个小时车程。进入景区后,路面突然变窄,七弯八拐的。车 子左摇右摆起来。我本来不晕车的,可今天在这摇摆之中,肚子里竟翻江倒海。 司马虹一把掐住我的人中:这样,就不会吐了。 还真管用,她这一掐,风平浪静了。 前边,上官和田垄女、黄漠妤正在兴致勃勃地玩" 斗地主" 。右边,齐齐欢和 齐齐乐闭着眼睛听音乐,共用一个mp3 ,一人戴着一只耳机。 路边一条河,水不多,河床里乱石密布。乱石之间,插着小彩旗。 汽车慢如蜗牛,车厢里很闷,我心里慌得不行。司马虹忙站起来,踮着脚,把 顶窗打开。顿时,清 新的河风迎面扑来。 驶过连串的"S" 弯,路边断断续续冒出造型别致的别墅,都是草莓红的坡顶, 青石砌的墙面。这样的别墅很快就连成了线,继而连成了片,目的地也就到了。 我们在一家名为白云山庄的别墅住下,这名字让我想起一句诗来:白云深处有 人家。 午饭很简单,一盘青椒炒腊肉、一盘腊肠、一盆炖鸡、一盘野山菌炒肉片,一 盘折耳根,还有几盘不知名的野菜。尽管淡而无味,可还是一抢而空,毕竟饥不择 食。 饭后,大家回房间只洗漱了一刻钟就整队出发。 太阳在云堆里实在憋不住,也就探出了脸,或许想见识一下这支娘子军吧。不 过,阳光很淡,被滤过了,照在身上只看得见光斑,却感觉不到热量。踏着青石板 小路,我们很快就钻入了茂密的森林。一排排树木在路边笔直地挺立着,红皮的云 南柏直插云霄。 走了一个多小时,林子向四周退下,露出一个很大的乱石山涧,涧底一潭水, 碧绿见底。潭边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巨石,上书朱色的" 碧雨潭" 几个大字。 上官不解,问道:这" 碧雨潭" 的" 雨" 怕是个通假字吧?怎么也该是" 碧玉 潭" 嘛,这个" 碧雨" 的意思则是雨水是绿色的,有绿色的雨吗? 导游解释,这个山涧很深,下雨时,在碧绿的山水映衬下,从空中到地上,一 片碧绿。这正是巴陵大峡谷的一大奇景。 这时,我才认真看了看导游,她穿着斑马条纹的T 恤,天蓝色的休闲裤,白色 的旅游鞋,白皙的皮肤,配着一双含笑的杏眼,再加上小巧玲珑的身子,看起来, 真还有几分可爱。说实话,我成天泡在美女堆里,女孩子要获得我这个感觉是很不 容易的,因为我已经麻木了,再美的佳肴,也闻不出什么味了。这就是我在车上没 发觉导游也是个美女的原因,尽管她一直在努力地给大家唱山歌。当然,这也就是 无数女人在接受我采访后,总想搞清我动作怪异的原因。她们总要忍不住问,你怎 么老是斜着眼睛跟我们说话呢,你可是记者呀!其实她们不明白,那动作正是我在 视觉疲劳以后,努力发挥听觉功能的反映。 潭上漂来一只竹筏,戴斗笠的中年汉子,用一枝长竹篙撑着,漂来荡去。涧上, 有一座铁索桥,木板直接铺在铁索上面,是标准的泸定桥风格。对面的桥头上,有 蜿蜒前行的栈道相接,在山腰上缠来缠去,最后没入远处缥缈的雾中。这种铁索桥 和栈道,我只在西岭雪山见过,可那要小气得多。 铁索桥、栈道、竹筏齐齐撞进视野,竟让女人们不知如何下脚了,恨不得一脚 踏在铁索桥上,一脚踏在竹筏上。先走得好好的" 一" 字队形瞬间就乱了。 导游忙挥起旗帜指挥:大家不要慌,路子窄,注意安全。先从这石阶到潭边去 坐竹筏,然后从对岸的小路上去走铁索桥和栈道。 上官和齐齐欢、齐齐乐手拉手从石阶下去坐竹筏,导游忙跟了去。而田垄女、 司马虹似乎对那不感兴趣,直接从左边的小路上了铁索桥,我也跟在她们后边了。 不料上了铁索桥,司马虹立即露出了天真的本性,在桥上欢呼跳跃起来,震得脚下 的木板吱吱嘎嘎。 我警告她,你不怕掉下去吗?下面是万丈深渊!这上面挂着警示牌呢! 不料,这一说,她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搂着我,向下面竹筏上的上官喊道:上 官,快给我们拍一张! 上官忙举起相机:你们这叫什么? " 千年修得同桥渡!" 我不假思索地答。 " 要是在船上,就成了同船过渡啦!" 齐齐欢和齐齐乐搭话道。 在她们跑调的对山歌似的问答中,我举起相机也给上官她们连拍了几个镜头, 这就叫,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我啊! 过了栈道,就是真正的羊肠小道了。不断有巨石拦住去路,巨石下部有洞,只 能容人猫身钻过。连过了三四个洞,后面的人都没有跟上来,她们还在潭边照相。 我们便坐在石头上等。导游远远地朝我们喊:就在那儿等吧,今天上不了山了! 我一看表,下午五点二十三分了。导游说,这山里,六点半就天黑。我心想, 上官她们也太会玩了,在那潭里和桥上就呆了两个小时。 吃完晚饭,导游问我们要不要烤羊,这是自费项目。 上官忙问多少钱。我们下榻的山庄那戴眼镜的店老板说,羊15元一斤,最小的 羊30多斤,算小来500 多元。 太贵了,司马虹拉起我,就往旁边的宾馆去:我们唱卡拉OK去。 女人们呼啦啦跟在身后。可是连找了几个地方,都是客人爆满。这个季节,学 生来得特别多,好几处都是他们包场。 不过也有收获,在路边,我们发现有人烤兔,40元一只,很便宜。 " 我们就烤这个吧。" 齐齐欢急切地要求。 可是,烤兔的生意也很好,一时找不到有空档的摊子。我们只好又回到下榻的 那个山庄。 " 我知道,你们要回来!" 眼镜老板狡黠地眨巴着眼睛。 " 可是,我们烤……烤兔,在那边,我们已经讲好了,40元一只,如果你这贵 了,我们可过去了。" 田垄女说。 " 好吧,40元一只,不过最少四只,否则不烤。" " 我们在那边可是只烤两只呀,这生意,你不做就算了。" 上官做出转身要走 的样子。 " 算了,烤三只吧。" " 行!" 上官痛快地接受了。 其实,在那边就是50元一只也找不到摊位了。 老板很快搬出了透着羊肉膻味的铁架子,把音响放在了门前的露台上,火堆边 上摆起三箱啤酒。 我们围着火堆跳起藏族锅庄,玩到凌晨一点,而先前要的兔子只吃了两只。不 过,狡猾的店老板却让我们按四只兔子结账。因为,他趁我们不注意竟悄悄加了一 只。 早上起床,藏族人的马帮已经在门前候着了。牵马的多是脸膛黑红的中年妇女。 我想也没想,就挑了一匹白马坐上去。女人们齐齐刷刷地上马跟着。 一上马,我就有了一股豪情,不由自主地哼起我们石油钻探工人每逢集会拉歌 总要唱的《我们走在大路上》。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共产党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女人们跟着唱起来。 我索性掉转马头,指挥起来,娘子军气势磅礴的歌声在山谷中回荡。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我们的道路多么宽广 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 …… 上官赶马跟了上来,与我并排骑着。 她说,这次内衣模特赛失败的原因是没有找准项目,对市场缺乏了解。 于是,在女人们还没擦干眼泪的时候,她又提出了开饭馆的项目。 我没有吭声,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白马奔跑起来。 女人们策马追赶,马队在山谷中疾速穿梭。齐齐欢和齐齐乐同骑一匹枣红马, 大呼小叫。 上官始终不离我左右,边跑边喊:给我一个项目,还你一个奇迹! " 这话并无新意!" 说着,我猛抽一鞭。 马飞了起来。上官乱了阵脚,竟掉了下去。 后面的马队受惊,队伍乱了。三十米外,齐齐欢和齐齐乐一同滚下了马背,坐 在地上哭。 我紧了缰绳,回马过去。 看着这群女人娇弱的样子,我默默地感叹:到底丢得开她们吗? 上官并不甘心,回去的车上,她满怀激情地演讲创业新思路。 没人表态。 最后,她又坐到我这一排来游说,要我与她各投三万元钱,先把场子搞起来, 有了效果再让姐妹们加入。 " 你得给我一个可行性方案,书面的!" 我知道,随意的决策,必然导致随意 的失败。所以,得让她深思熟虑。 晚上回到家。女人们喊了一阵累,又发了一阵牢骚,洗漱去了。 每个女人洗半小时,我都得等到午夜。 我只得喝下一罐果汁,玩电脑,尽力保持气定神闲。 邮箱里有楚立雪发来的信。 这是她抛弃我后,第一次来信,也是我给她发过20封信后的第一次回信。 我一直想跟她直接对话,QQ经常挂在线上,可她一直不现身。 我执著地等她。对于别的网友,我只是欣赏他们的名字在那里跳舞。最终,热 情的网友一个个弃我而去,楚立雪终究没有出现。 现在,她总算有音讯了。 这是一封发自凌晨两点的邮件。 我颤抖着点开,却是一盆冷水迎面泼来,凉透心底。 我在屋外空旷的花园里徘徊了一夜,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这个对你很 残忍的消息......我就要结婚了...... 邮件附了她的婚纱照。一个40多岁,方头方脸的男人拥着她,灿烂地笑。 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我不得不想起我们的过去。 我和楚立雪是典型的浪漫奇遇。两年前," 十一" 黄金周,我去北京旅游。飞 机上,我坐16A,她坐16B,她请求跟我换座位,因为,她很喜欢在窗前看云 海。我受宠若惊般地立即体现了自己的君子风度,不到五秒钟就满足了她的愿望。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出现如一道闪电将我击中,还因为,我对美女的请求基本是有求 必应的。 自以为高智商的我对一见钟情始终是排斥的。可是,楚立雪闯入我眼帘的一刹 那,强有力地粉碎了我的信念! 她在我身边坐下的一瞬间,我手足无措了,语无伦次了,我甚至紧张地怀疑她 讨厌我喝咖啡的动作。 就在一瞬间,我无可救药了。 怎么开始?我忐忑不安。 她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尽管如此,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于是,我试探着跟她对话:" 你是成都人吗?" " 是啊。" 她回答简单,但足以让我兴奋。猜准这个问题可不容易,要知道,这个问题的 已知条件只有飞机从成都双流国际机场起飞。 " 是去北京旅游?" " 当然。" 回答仍旧简单,我仍旧得意,因为,我又猜对了。 不料,她呷了一口苹果汁后,吐出一句:我最讨厌一问一答式的聊天,如果你 下一句仍旧是提问,我可能保持沉默! 说完,她就专心致志地看窗外的云海了。 这当头一棒让我晕机。 可是,我毕竟不是菜鸟,尤其是受了强烈的刺激之后。要知道,我曾在巴蜀大 学第五届文化艺术节辩论会上获得过最佳辩论员称号。 " 保持沉默可能导致你失去本次黄金周最难忘的娱乐机会。" " 有这可能吗?" 她猛一回头。 " 你不也提问了吗?由此可见,在聊天过程中,提问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 两个陌生人之间。" " 总之,我没有找话题的义务。" " 鄙人愿意效劳!" 我想,你既然是到北京旅游的,那对导游总该欢迎吧,我现在就给你当一回解 说员! " 你知道游北京应该看什么吗?" " 这很多啊。" " 概括地讲,要看" 三气" ,故宫的霸气、颐和园的财气、恭王府的福气" 。 楚立雪也是趁黄金周到北京玩的,不过,她没有随团,而是到北京大学的一个 同学那里去。 飞机降落的时候,楚立雪的QQ号到了我手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