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到巴北,已经午夜。 下了飞机,我和教授坐最后一班大巴回家。 富教授留我到他那里住,可是我累了,话都不想说。要是去了,这一夜,没准 又成了他的倾诉对象。 我独自坐上的士。经过巴陵江大桥时,我下意识地朝河滩上看了一眼,天哪, 那些抬棺材的骷髅又出现了。 要是我有幻觉,怎么在别的地方没看见呢? " 幻觉" 只在特定地方出现,这说明要么我有问题,要么这地方有问题。可是, 我宁愿相信是这地方有问题。这次,我在戈壁沙漠看见了海市蜃楼这虚幻的东西, 可是大家都看见了。这说明,对于虚幻的感知,我与大家是一样的。 我决定连续蹲守,一定要把这怪事搞个水落石出。当然,带上司马虹这个助手 是必要的。 田垄女跟龚大饕定在春节结婚,眼下忙着拍婚纱照,装修新房,司马虹成天在 那边帮忙,累得晚上不想动弹。 " 他俩装房子你着什么急啊?成天还忙得屁颠屁颠的?" " 还是记者部主任呢,怎么这点常识也没有。现在装房吧,要是全包给装修公 司,不放心,因为担心他偷工减料,担心他以次充好,材料是否环保。尤其是环保, 很重要,那个有名的体操教练马什么的,不就是因为装修材料的问题导致白血病的 吗?可是不包给公司吧,毕竟在装修这方面又不怎么懂,找那些散兵游勇来装又害 怕搞砸。" " 所以,要在这中间找一个平衡的办法,那就是半包制,主材自己买,分阶段 分项目付款,这样,就可以合理控制装修质量。" 我画龙点睛。 " 看来你还是懂一点。正因为这样,所以,我得天天帮田姐买材料,光是选地 板砖就用了两天。" 我带上司马虹去吃饭,在一个重大行动之前,犒劳一下是必要的,毕竟很辛苦, 毕竟有风险。这是让司马虹进入战斗状态的最好方法。 绸都路新开一家砂锅馆。进去后,感觉不错,改良的中式装修。我们坐在落地 玻窗前,对着大街享受美食。 等菜的时候,司马虹将我的手提电脑打开玩耍。不料,她翻看一阵,突然紧绷 着脸,撂下电脑,气冲冲地大踏步出了店堂。 我拿过电脑,看见屏幕上,正是我在鸣沙山揽着小玉的亲密合影。原本只是拿 回来在女人们面前炫耀,不料弄巧成拙。 我忙追出去:怎么,这也值得生气呀? " 我是高兴哟,这么个木头人到底还是懂得谈情说爱的嘛!" " 那就回去吃饭吧!" " 吃饭?没胃口,还是直接去江边捉鬼吧!" 司马虹跟我在河滩连续蹲守三夜,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司马虹还是有耐心。第五天晚上,我们带上了高倍红外线望远镜,在桥 头潜伏着。 凌晨两点十分,司马虹猛地揪了我一下。我定睛一看,一团黑影又在河滩上晃 动了。我连忙举起望远镜。可是,手机却早不动,迟不动地偏偏这时候在腰间震动 起来。这么晚了,找我也许是急事,我连忙把望远镜递给司马虹。 是上官打来的,她喘着气说,出事了,出事了,让我立即赶到嘉宝嘉大厦。 我俩忙跑到马路中间拦车,可是,深夜,这里没有一辆出租车过来。等了十多 分钟都走不了,后来,我想横了,干脆拉着司马虹站在路中间堵车。终于,一辆桑 塔纳轿车嘎地一声停在我面前。我拿出记者证在车前晃晃:遇到紧急情况了,开门 吧! 开车的是个30岁左右的女人,珠光宝气的,满面惊愕。 僵持了几分钟,车门开了,一股名贵香水的幽香扑面而来。 " 快,到嘉宝嘉大厦!"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女人醒过神,车子发疯地狂奔起 来。 嘉宝嘉大厦只有10层楼高,是一家三星级酒店。大厦前围满了人,警察拉起了 警戒线。上官搀着齐齐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群警察中间。齐齐乐声音嘶哑地喊着 :姐姐,姐姐,姐姐呀…… 一群穿着橘红色抢险服的消防队员正急急忙忙地在楼前铺救生气垫。 我向上望去,齐齐欢正踩着楼顶的边沿徘徊,手上还撕扯着什么。她走几步, 消防队员就把救生气垫挪动几步。 我连忙往楼上冲。还好,酒店已经留出了应急电梯。 楼顶上,两个消防队员正与齐齐欢对峙。我忙跑上前去: " 欢欢!你不要干傻事,天大的事都可以商量嘛,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 边喊,边往她身边靠近。 " 可是,我已经干了傻事呀,干了呀!" " 可也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说着,我往前猛进几步。 齐齐欢忽然歇斯底里地吼起来:别过来,别逼我! 我不敢再靠近,腿脚僵住了。 这时候,上官和齐齐乐也赶了上来。齐齐乐扑通一声跪下了:姐姐,姐姐!你 不能丢下我不管哩! " 姐姐没把你带好,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齐齐欢抽泣起来,乱发在风中狂 舞。刹那间,她猛地向后倒下!楼下立即一片惊天动地的惊呼。 齐齐乐疯了,不顾命地冲向边沿。两个消防战士一把将她按住。 我冲下楼。 齐齐欢一双惨白的腿已横亘在气垫上,上半身蜷在水泥地上,浓稠的血浆从后 脑汨汨地流出,淌了一地。 我跑上前去,警察把我拦下了。这时,齐齐乐被消防战士用担架从楼上抬了下 来,直接送上了救护车。 气垫前,两个医生蹲着,听了听齐齐欢的心跳,翻了翻她的眼睑,无赖地摇摇 头。 两个穿白大褂的警察翻动着裙子,在齐齐欢身上摸索一阵,从她包里抽出两张 纸来,递给一边作记录的警察。 家属留一个在这儿善后吧。一个膀大腰圆的络腮胡警官神色严肃地命令着。 上官哭着上车去了。 " 通知殡仪馆吧!" 络腮胡警官指挥着手下。然后,将我叫上警车。 在公安局会议室,络腮胡警官给我倒了一杯凉水:乐主任,你不认得我了吧? 上次打黑除恶专项行动,你采访过我。 可是,眼下,我的大脑完全坏死了,运转不起来,即使是对记忆库进行最简单 的搜索,也无法完成了。但我还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尽管实在想不起他的姓名。 我先简单地说说情况吧。络腮胡警官胡乱地往喉咙里灌了一通水,润了润嗓子 : 今天凌晨1 时29分,市局110 指挥中心接到一个女子报警,说一个骗子把她们 姐妹俩灌醉后同时强奸了。为了为民除害,她把这个骗子约到雅菲大酒店,给他下 了毒。而她现在来到附近的嘉宝嘉大厦楼顶上等候自首。 接报后,我们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去案发现场勘察,一路去嘉宝嘉大厦。 我们在嘉宝嘉大厦,发现女子打算跳楼,便立即请求消防大队进入现场救援。 同时,另一路人马在雅菲大酒店1717房发现一具男尸,系服用毒鼠强致命。该 房间的登记人叫齐齐欢。 这是我们在房间里发现的遗书复印件,跟先前从死者齐齐欢口袋里搜出的内容 一样。说着,警官把遗书推到我面前。 …… 今天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几个月前,他说帮我们姐妹俩办一个网站,3 个月 就可以赢利,让我们共同投资。我们信以为真,完全没想到这是个骗局,便悄悄借 了钱投进去。可是,过了3 个月,该见效益了,他却拿不出钱来。还说,投资不够, 要我们再向上官姐在饭庄里借钱来追加投资。我们隐约感到这是一个骗局,便找他 还钱,可是他东躲西藏。前天,他突然打电话来说,网站有了一笔5 万元的广告收 入,要跟我们分红。请我们吃饭,唱歌,我们当然相信了。没想到,他把我们姐妹 俩灌醉后,弄到房间一同糟蹋了…… 这样心狠手辣的魔鬼必须受到制裁,必须从人世间消失! 我完成了使命,可是,自己也没有退路了,只有自己了结。对不起了,对不起 了,乐哥、上官姐,我妹妹就拜托给你们了。 前几天司马虹在报上发了篇稿子,说有个穷苦的女孩,肾坏了,等待拯救,很 可怜的,把我的肾给她吧。 …… 几天没洗头了,痒得难受。我往公寓楼下的美人国美发美容城走去。晕头转向 的,进门时竟跟一个头发染得金黄的矮个子胖女人撞了个满怀。她狠狠地瞪了我一 眼,要在平时,我准会诚恳地说声对不起,尽管她也长了眼睛。可是,今天,我实 在没有这个雅兴。 我只在这里理发,并且只找那位个头高高的,身子结实的姑娘洗头。她的手好 象有磁场,手指在头发之间游走的时候,似乎感觉到有电流在荡涤沉淀在大脑深处 的疲惫和不安。 " 大哥,你怎么好多天没来了,蓬头垢面的,你们做记者的,这个样子可不行 呀。" 我无奈地摆摆头。 " 再洗个面吧,给面部按摩一下,补点水份。你看起来很累,皮肤一点光泽都 没有,得及时护理一下。" 于是,我顺从地跟她走进了美容室。 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是粉红色的,粉红的墙壁,粉红的床罩,粉红的工作服。 " 这不是女人的房间吗?" " 不好吗?" 像你这种单身男人看着这种粉红色会很舒服的。 我不再说什么,躺了下去。 就在躺下去的一瞬间,我看见了躺在白花中的齐齐欢,白色浮肿的脸孔上,浓 浓地抹了一层胭脂,可还是遮不住冰冷的皮肤里淤积着隆重的青蓝。这种颜色让人 窒息。 就在我喘着气,想着将那青蓝驱赶,使那张脸重现温暖湿润的粉红时,齐齐欢 却迅即向烈火奔去,无数双手伸向她,苍老的,白嫩的,青筋暴露的手,可都没有 拦住。瞬间,烈火就完整地吞没了她。 大哥,你怎么在哭啊,眼角都滚出泪珠了。姑娘的手指在我脸上有节奏地弹拨 着。渐渐地,我入睡了。 再睁开眼时,模糊的视野里,一个卷发的气质高雅的女人正在给我剃胡须。她 身上莫名的香味一浪一浪地荡在我脸上。 " 怎么换人了?" 我嘀咕着。 " 大哥,你今天的胡子特别硬,我刮不下来,只好找了师傅来,你可别小看, 她是咱们总经理呢,可给足你面子了。" 也许双胞胎的灵魂是生死与共的。齐齐欢离开人世,也带走了齐齐乐的灵魂。 眼下,齐齐乐成了空心的躯壳,整天不吃不喝,靠输葡萄糖维持生命。司马虹 成天守着。 这些天,司马虹不搭理我,因为,她觉得,在齐齐欢这件事上,我有非常严重 的责任。因为,我知道,她们姐妹跟人家合伙开发网站,却没有尽心尽职地去帮助 防范风险,以致发生如此悲剧。 我也的确很内疚,如果那些天,我不被事务所累,可能会有更多的精力帮助姐 妹俩,也可能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所以,对于司马虹的责怪,没有理由辩驳。 于是,我冻结了手上的一切事务,来等待齐齐乐的复苏。现在,能有什么事比 拯救一个灵魂更重要呢? " 乐哥,能帮助我把那个网站继续办下去吗?姐姐的灵魂在那里,我要了结姐 姐的夙愿。" 齐齐乐醒后,看见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说办网站。 " 当然可以。" 不管她是不是走火入魔,这都是拯救她的一个契机,我没有任 何理由拒绝。我想,唯有如此,她才能尽快回到生活中来。 我用了两天时间分析她们这个网站的出路,发现其主要问题是定位不清晰,让 人搞不明白它有什么服务功能,能满足哪些人的需要。所以,访问率相当低,开办 了这么久,注册会员不到100 人。 后来,我请教了电脑公司的朋友。他们说,这并不是一个专业网站,只是从网 上下载的一个模版,成本不超过1000元,看来,那个家伙一开始就是成心诈骗,并 未认真地发展网站。 于是,我将其定位为" 最惠客待遇网" ,以为会员提供最优惠商品和服务为办 站宗旨,对页面和分类等进行了彻底改版。并相应设置了生活型的" 最惠客论坛" , 供会员交流。 然后,我在QQ上向我的朋友们发布公告,讲了这个网站的凄绝故事,让大家前 来支持,拯救一个苦难的灵魂,并请他们在QQ上广为传播。我有5 个QQ号,都是量 明记者身份的,所以很有公信力,加我的人很多,共有2000多个好友,这个广告效 果是可想而知的。发布公告的24小时内,网站就有400 多人注册,三天后,突破1000 人。 小玉也来了,她当上了" 网友游记" 的版主。有一次,楚立雪竟也发了帖子。 夏去冬来,转眼过年了。 腊月二十,巴北城早早地闹起来了。红灯笼成串地挂在街道两旁,龙一样,无 尽地蜿蜒。巴北的夜空,烟花此起彼伏,牡丹、玫瑰争奇斗艳。金色的花朵在湖面 荡漾一阵,蓦地腾上夜空,然后,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涂抹在高楼大厦上,流淌 在大街小巷中。 市上各部门和单位相互拜年,大凡生意有点规模的企业也趁过年不停地设饭局 勾兑关系。 请或被请,报社的饭局跟市上一切部门一样,排起了长长的轮子。我便忙不过 来了,有时,一晚甚至要赶三四个饭局。 巴蜀通信公司请我们吃饭则是计划外的了。因为,我们最近做了一篇报道,曝 光坑人短信,告诫市民发贺年短信要防范掉入陷阱,有些案例涉及到巴蜀通信。于 是,这公司便要请客吃饭来摆平。我们当然一口回绝。可是,最后,市委副书记贾 维民亲自打电话代通信公司相邀,我们就只有赴会了。 这场团年宴设在巴陵江的巴水渔府游船上。渔府当然是吃鱼了。 巴北这地方临大江,盛产鱼类,流行鱼宴。鱼宴有多种做法,老百姓多吃鲤鱼、 草鱼等低档鱼,一般是火锅吃法,把鱼片丢在一大锅麻辣汤中,涮着吃,便宜的, 一桌仅花四五十元,贵的不过二三百元。 可官员们吃鱼就大有一番讲究了,高档的全鱼宴用多种刀工和烹调方法制作成 上百道菜,多为珍稀鱼类,一桌下来少则两三千元,多则上万元。 今晚,我们享受的这桌美味少说也要四五千元。但是,没有人注意鱼的味道, 都铆足了劲拼酒。 看着一道又一道工艺考究的菜端上来,我并无味口,只是问,有熘鱼片吗?有 水煮鱼吗? 我问的这些都是低端菜式,所以没有。我又问,有鲫鱼汤吗?当然,还是没有, 毕竟这是数千元一桌的宴席。 于是,我溜下了桌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弹着腰带唱:长铗归来 乎,食无鱼! 通信公司的胡总马上过来给我敬酒,边说边把一个红包往我裤兜里揣:长假是 要到了啊,过年了嘛。鱼吗,多得很啊,多得很啊! 我一把捉住他的手," 得了吧,还是留着给市民发两条免费的贺年短信好些。 " 我一推,酒洒了胡总一身。这个家伙,他哪知道我念的是,春秋战国时期,孟尝 君的谋士冯谖的口头禅呢?我哪会要他那龌龊的红包呢? 贾维民白了我一眼:喝了!小乐啊,你可是记者呀,再怎么也得讲点素质吧, 怎么这样呢?上来,上来,喝酒!这是命令! 我极不情愿地又坐到桌上去。 这样吧,我代表通信公司几个领导跟小乐喝几杯。说着,贾维民把几个啤酒杯 子摆在面前,依次斟满五粮液。 我代表涂总经理敬一杯。 我代表何副总经理敬一杯。 我代表赵副总经理敬一杯。 我代表钱总会计师敬一杯。 " 你们说,在咱们巴北,我说句话,底下的人哪有不知道立正、稍息的,是不 是?" 贾副书记红光满面地与众人逐一碰杯。 浪笑中,我晕乎乎地瘫在了椅子上。 朦胧中,我感觉有人打开了电扇,风照着我吹。一只舌头伸过来,舔了我的额 头、鼻梁,又舔我的下巴。但似乎不是女人的舌头,因为,舌头粗糙,有浓重的腥 臊味。紧接着,舔我的家伙猛地撞入我的怀里,偎着我的胸膛睡下了。 谁会躺在我怀里睡觉呢?可是,就凭这气味,我断定,这绝不是我认识的任何 一个女人。难道他们给我招了小姐? 风大起来,刺骨的寒气终将我从梦魇中激醒。这是在哪儿?揉了揉眼睛,我才 发现自己躺在一块菜地里。紧偎着自己的是一条大黄狗,它的胡须上沾着我吐出来 的饭粒,此刻睡得正酣。 舔我的是此狗?我倒抽一口凉气,脸也痒起来了。慌忙推了推身旁的大黄狗, 它竟纹丝不动。 他们竟把醉酒的我丢在这儿?我大骂着,拍拍身上的黄土,踉跄着走上了一条 路。看样子,这是市郊的江边。 我迷迷糊糊地往前蹿,胃里火辣辣的难受。 忽然,右前的江边又出现了抬东西的骷髅。 我揉了揉眼睛。可骷髅依旧是骷髅,并没有消失。 还好,我的提包还在,里面有数码摄录机,便屏住呼吸,趴在地上,将骷髅们 的一举一动收进镜头,直到他们渐渐远去。 第二天上午,我把这段视频输入电脑仔细研究,但找不到谜底,只能肯定这是 客观存在的一种现象,绝不是我的幻觉。 于是,我找来公安局宣传科科长唐岩一起看," 我想揭开这个谜底,这一定是 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不料,他却不以为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最好不要去碰,小心被骷髅吃掉。 听你这口气,好象知道谜底似的。 遗憾的是,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不过,我可以明确地给你建议,这事你最好睁 只眼,闭只眼。 你越说,我越觉得玄乎,越觉得应该搞个明白。 那我问你,你相信世上真的有鬼吗? " 如果世上没有鬼……" 唐岩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欲言又止。最终,他摇 摇头,走了。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这更激起了我破案的欲望。 看来,搞清这事单枪匹马是不行的。于是,我又想到" 巴北007 调查事务所" 的赵神探。 于是,在全国人民欢欢喜喜过年的时候,我和赵神探带上红外线望远镜、照相 机等侦查器材夜夜蹲守在江边。 腊月二十八,深夜,我们潜伏在骷髅出没点100 米左右的壕沟里。 等了三个小时,凌晨二点,骷髅们现身了,他们是从江边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 钻出来的。 我数了一下,骷髅大约15个,而以往我看到的最多只有五六个。 四个骷髅从洞口,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走去,走路时,一跳一跳的,动作 跟僵尸无异,最后,站在四个角上不动了。其中一个,竟向我和赵神探走来,手上 有什么玩意儿一闪一闪地发光。赵神探一把将我按在沟里,拉过事先准备好的草盖 在身上。大约十分钟后,没有动静了。赵神探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堆,探出头去,我 也紧跟着探出脑袋,看见一个骷髅站在离我们50多米的地方。 紧跟着,大队骷髅抬着棺材往江边走去,一转弯不见了。稍后返回来,又抬出 一口棺材,前后共抬了二十多口棺材。 两个小时后,骷髅全部在转弯的地方消失,并没返回他们出发的防空洞。 见骷髅不再回来,我便要跳出去看现场。赵神探又一把将我按住。 怎么了?你这神探也胆小如鼠?我急不可耐。 赵神探不说话,气定神闲地抽完三支烟,把鞋子脱了,在泥壁上磕了磕掉在里 面的土渣,慢慢穿上。又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见没有什么动静,也不叫我,他 一个人先翻出了壕沟。我紧紧跟着。 赵神探猫着身,在骷髅们活动的那块地上走来走去,这里嗅嗅,那里嗅嗅,有 的地方,又翻开杂草,用电筒照着仔细分辨着什么,甚至拿出塑料袋,在草根里刨 点土装上。 大约半小时后,赵神探才开口说话:回去! 为了不暴露目标,赵神探的QQ车停在两里路以外的大堤上。我们走在大提上, 夜深了,刺骨的江风扑打在身上,让我不停地打寒战。 赵神探脱下他的夹克给我披上:兄弟,我们这行可是玩命的,你今天有体会了 吧?以后,多帮我们呼吁,让人们多点理解和关怀。眼下有些人把我们视为另类, 想一棍子打死。 难道我们这行就不是玩命的?我有些不满。 QQ车在中央花园的嘉都大酒店停下,赵神探把我领到19层。打开1919房,赵神 探把东西迅捷地堆在桌子上," 你先睡吧,我得出去玩玩。" 他咕咚咕咚往喉咙里 灌了半瓶凉水,带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我睁开眼时,赵神探正在刮胡子。我拉开遮光窗帘,看见楼下车水马 龙:你一夜没睡吗? " 睡了啊,躺在美女怀里,睡得那个香啊,这女人枕头软软的,香味灌得你鼻 孔满满的,弄得你全身酥酥的,睡眠质量高高的啊。" " 这样的好事也不叫我去享受享受?" " 怎么能叫你们这些假装不食人间烟火的记者去呢?这不是为难你吗?" " 你不怕在那温香软玉里防线崩溃泄密?很多英雄好汉可都是在风月场上失手 的!" " 我只是放松一下,自有分寸,不会陷得太深。每破大案,我必放松,必让女 人给我灵感。" " 昨晚,在女人那里找到灵感了吗?" " 当然收获不小,不出一周,准破案。不过,老实说,你在旁边,还得照着你, 反倒制约我的行动。所以,这几天,你不必跟着我了,反正我很快会给你答案。" " 那行,我正好一大堆事要忙呢。" 除夕上午11点半,一个关于" 春运" 的稿子赶完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往龚大饕 那里赶。因为,龚大饕和田垄女要在正月初一举办婚礼。此时,女人们凑在龚大饕 家里团年,顺便帮忙布置新房。 龚大饕所住的经贸局大院离我的公寓三公里路。在经贸局大门外,老远看见卤 鸡蛋老头,在漫天雪花中推着炉车卖蛋。他不是在我的楼下卖吗?可能天太冷生意 不好,只有走街串户了。 我向老头走过去,他立即来了精神,又大声吼起了顺口溜。 年终公司闹兮兮, 客人一批又一批。 消防队来查消防, 防疫站来查防疫。 普法办来查普法, 计生办来查节育。 税务分局前脚走, 后脚来了物价局。 谁来都要老板陪, 谁来都要摆宴席。 " 又是新诗啊,过年过节的,你也不容易!" 我要了两打卤鸡蛋,拿了一张百 元钞票给他,叫他不用找了。 我刚走到门边,老头却追了上来,将一把钞票塞进我口袋:你别看不起我! 一进门就听见司马虹说,婚庆公司原计划骑马抬花轿迎亲的,却下雪了,只能 坐车了。 我没说话,心想,婚庆公司真是弱智,也不事先看看天气。不过,也不能全怪 婚庆公司,说不定是这些图浪漫的单身娘子军们执意坚持的结果。 房子是顶层带楼顶花园,有两百多平方米,是早些年龚大饕他们单位分的福利 房,只是旧点,但装修得很漂亮。全部铺的实木地板,屋里弥漫着原木的油香。他 的电视墙很有创意,白色面板上,挖出很大一个逗号形状的窟窿,露出猩红的底。 没想到这个大吃大喝的家伙还玩点抽象艺术。 我独自躺在书房的藤编秋千椅上睡觉。听见龚大饕骂骂咧咧地准备出去:妈的! 什么玩意,要老子带上三万元钱去陪一常委打麻将。老子单位又不是造钱机器,想 拿多少就拿多少? 龚大饕狠狠地带上门走了。女人们的吵闹声刺着我的耳膜。正有点烦躁,教授 打电话来了: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有要事相商! " 什么鸟事,就在QQ上聊吧!" 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毕竟教授也是人,一个孤苦伶仃的人,还是叫 他过来一起吃个团年饭吧。 教授披着一身雪花来了,进门就急迫地说:快帮我拿个主意! " 什么事?" " 还是我和老婆的床上录像失窃那事!" " 怎么?" " 对方索要20万元过年钱,款到账,即归还手提电脑和录像,否则将那段视频 上网。并且不准报警!" 我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三圈,说了三点意见:一、必须立即报警。二、拖住对方。 三、配合警方侦查。 教授死活要我陪他去报警。 警方分析案情后,提出了四点意见:一、教授立即跟对方联系表示同意付款。 二、尽量跟对方讨价还价,把赎款降低到最低限度,并尽量谈成分批付款方案。三、 尽量跟对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四、尽量拖延时间。 可是,教授一再哀求,对方也只是把赎金减少了5 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以, 但要在当晚12点以前付款。钱到位后,就告诉教授,手提电脑在哪里,自己去取。 这贼够聪明的,他不像通常的敲诈犯那样,以数次变换交易地点的方式来逃避 警方的捉拿。他采用了动态方式,使交易地点始终在不确定中。他让教授把钱装在 一个黑色的结实的塑料箱子里,登上晚上7 时29分巴北开往成都的火车,挨窗口坐 着,随时听口令,在对方认为合适的地点将钱箱投下。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警方通过特殊的无线通讯技术手段,提前侦测到 了其活动坐标,埋伏了下来。因此,他捡到钱袋,还没跑出200 米,就被警察拿下。 没想到的是,这贼竟是教授带的一个研究生。 这个研究生因为在网上赌博欠下巨额债务,不得不铤而走险。兔子不吃窝边草, 可他却在自己导师身上下手。据他交待,他原本只想偷点现金,发现了这手提电脑 就顺手拿了回去。没料到在电脑里发现了那段录相,起先只是自己有空时拿出来看 看。后来,实在没钱逼慌了,才想到这招。其实,也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在导师身 上下手。可是,最后走投无路,还是下手了。而移动交易法,则是在侦探小说中学 的。 我全程跟踪了侦破过程。回去时已经凌晨三点了。雪下得很大,我深一脚,浅 一脚地走。经过小区门前龚大饕同志平时最为引以自豪的那棵百岁高龄的黄桷树时, 被树根狠狠地绊倒了。 我挣扎着起来,才发现绊倒我的是两条人腿。 我立即摸出手机,用屏幕的灯光照着仔细看,发现竟是龚大饕,人快被雪淹没 了,防寒服压在身子底下。 我赶紧脱下手套摸他的脸,感觉到冰雕一样的坚硬和寒气。 我立即拨打了120 急救热线,又打了电话给田垄女。 女人们刚刚从院子里冲出来,救护车就到了。 我们把人送进急救室不到10分钟,主治医生就出来表示:回天无力!病人喝了 大量的白酒,系醉酒后低温死亡。大夫分析,龚大饕酒后因家醉倒在路上,又因酒 后毛细血管扩张,浑身燥热,就脱掉了外衣,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很快就在寒风 中冻僵。 听说龚大饕醉死在路上,第二天一早,邀他打麻将的常委派秘书送来五万元慰 问金,告知此事到此为止。 田龚女要我帮忙出主意。我说,放一边吧!五万元就能买一条命?这样的狗官 必须为自己的无耻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秘书把一个大信封扔在桌子上,灰溜溜地出去了。田垄女要把这信封扔出去, 我阻止了。因为,这也是一种证据。 婚礼转眼成了葬礼。中午,参加婚宴的宾客,前往殡仪馆吊唁。 田垄女穿着中式对襟婚礼服,一直跪着趴在玻璃棺上。 美容师已给龚大饕的脸上抹了胭脂,看起来,他在里面向宾客们微笑致意。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