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马城到桶城有多远(1) 酷评一 剧场里的偷窥事件 我觉得《马城到桶城有多远》是一个剧场版,虽然先张煞有介事地在舞台上 摆上了高真宇,试图以转述者的口吻讲述农村女青年吴晓雅的故事。但是,我可 以在小说中随时发现他的一双幕后黑手在摆弄人物。我怀疑这是一种故意的行为, 因为他本可以将自己掩藏得更好,使读者浑然不觉有人在讲故事。而这种随处可 见的破绽反而叫人疑窦顿生:聪明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很明显,先张希望读者看到这一点。他不希望读者觉得他们是在读一个人物 故事,一个在手法和风格上已经为前人重复过千百遍的故事。看完《马城到桶城 有多远》,给我一个非常怪异的感觉是这故事里没有“命运的转折”一说。叙述 过程中并没有事件,只有情绪。那些看似是事件的部分,由于在转折连接的地方 并没有一只“命运的手”在拨弄,因此可以判定故事是按照情绪而发展的。 故事在某些地方得到了相当的延展,这是记忆锤炼的效果。而这一进程反复 被打断。往复,这也是回忆选择性躲避的特性。我怀疑先张最早是想出了小说的 标题——《马城到桶城有多远》,马桶和幸福生活是他最先选出的一对词汇,然 后并列放置。因为这种怪异的对比,而使得他产生了讲述一个故事的冲动。在这 个故事里,马桶和幸福刚好得以同时表现。 生活的改变,可以由公共厕所到私家马桶感受得到。有了马桶,也就拥有了 幸福。只是马桶温润的色泽和微妙的触觉又使得上面情欲的污渍显得更为触目惊 心——和最初在废弃的公共厕所里的不伦事件形成了一个闭环。最后,吴晓雅在 那块清晰无比的污渍前崩溃了。这是谋杀,先张就是凶手。他用类似20世纪60年 代的理想主义情怀杀死了吴晓雅,以使得他自己内心的清纯之火得以继续燃烧。 《马城到桶城有多远》不能说是一篇小说,这是在先张脑海里上演的一出戏 剧,读者以为是在窥视别人的生活、别人的故事。而事实上,他们被拖进了剧场, 四顾无人,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偷窥。这就是先张的诡计。 和菜头(作家,评论家) ·酷评二被看见是所有人的命运 酷评二 被看见是所有人的命运 鼠标一直往下拉,我花了很少的时间,就把《马城到桶城有多远》看完了。 这,肯定是一部愉快的小说。至少,让你的感官感到愉快。语言很简单,估 计没超过两千个常用汉字。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中国作家,少用一个汉字比多用 一个汉字伟大得多。 在看这部小说时,我下楼吃了一顿炒面,不好吃,也不难吃。习惯了,我是 个很容易习惯的人。回公司,拿衣服,衣服很厚。上电梯时,我莫名其妙地想一 个人,一个和我不相干的人。然后,我在电梯里,待了很久,看着自己的脚。脚 上,是早上买的那双布鞋,一双五块,我喜欢这样的鞋子。 我很忧伤,然后,秋天到了。 从公司的窗户,望下去。每天,在这一条路上走,许多人。其中,应该有个 叫吴晓雅的女人。说是在很大很繁华的一个桶城,其实,和北京也差不多。 人群很安静。 吴晓雅从小乡村出来,像所有用身体旅行的女人一样,她的回忆都和男人有 关,或者说,都和男人身下的那活儿有关。吴晓雅脸色好时,证明她又找到一个 男人。如果有人指出她脸色不好,她会难过,会想,我一定是缺乏ML。除了这些, 她好像不想事,不想别的和她无关的事。她在桶城的沙漠里,像一株仙人掌一样 地生长。 我的目光离开窗户,因为,那株漂亮的植物刚刚在大街上被另一个男人认领。 她的命运会如何,我不关心。是啊,我们只是路人,没有彼此记住的义务。她的 快乐不增添我的欢喜,她的苦痛不减少我的哀愁。 我想,这部小说,插入书架,应该,会像吴晓雅刚刚在桶城下车一样,很醒 目。 在千万人中,被看见,并不是一个女人的命运,是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