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马城到桶城有多远(8) 吴晓雅不顾妹妹们的追赶,独自一人飞快地往家里狂奔。 回到家,母亲凌惠珍刚好在,吴晓雅跟母亲说了太爷讲风水先生的话。 母亲说:“妞儿啊,老师怎么教你读书的啊,迷信的东西你也听!” “嗯呢,妈妈,那就是迷信,”吴晓雅想了想说,“俺是不信的!” 但是,关于这个风水的迷信,在吴晓雅的心里生了根。 4 在吴晓雅家坍塌的那个鸡圈背后,有一座废弃的厕所。原来在旁边,还有一 家庄上的代销店,厕所和商店的生意一样红火。后来做买卖的走了,商店被一个 外地的郎中做了诊所。再后来诊所也关门了,那个厕所基本上废弃了。多年以后, 吴晓雅想,为什么从一个厕所就能看出一个村庄的兴衰?真是奇怪啊! 这个厕所是用很厚的双层砖建造的。尽管多年失修停用,但仍然牢固得很。 在吴晓雅的眼里,它不但牢固,简直还充满着生气。以前,庄里的每家每户基本 上都没有自己的厕所。都是全村庄的人在屎尿胀到门跟儿时,往那个厕所里一阵 疯跑。也有急得团团转,找不到坑位的,就在房屋背后、墙角,甚至地里,一阵 忙活,总之当时的那个厕所显得不堪重负。 再后来,每家每户在建造房子时,便开始注意在自己的院子里弄个小厕所。 慢慢地,那个厕所就被遗忘,上面爬满了荆棘藤,长满了枯草,曾经的繁华转眼 遭冷落,一种风雨飘摇的样子。但是,吴晓雅发现了它的生气,她发现门口那张 巨大的蜘蛛网不见了! 有一天,吴晓雅追逐一只打翻灶台瓷碗的公鸡,一路急促地追到了厕所里。 她突然发现厕所里面,不但干干净净,而且在一个矮墩儿的隔墙上,还放着 半卷麦秸簾子。在麦秸簾子上面,还铺了一层塑料薄膜。地上散乱地丢着一些废 弃的白花花的卫生纸。那些卫生纸马上让吴晓雅惊想起了什么,一种新奇和恐惧 的感觉,马上堵在了她的胸口。 吴晓雅丢掉手里的一枝追赶鸡子的棉花秆子,赶紧从里面跑了出来。 吴晓雅是在寒假前来初潮的,具体是哪一天,她自己都忘记了。她某一日躲 在黑暗的寝室里,偷偷地翻看从同学那里借来的生理书。“少女的初潮年龄约在 十至十六岁”的文字,让她如梦初醒,可几天前的恐慌,仍旧历历在目。 吴晓雅在上完下午的第二节课时,突然意识到屁股下面有了黏黏的感觉。她 用手摸了一下,发现裤子湿了一大片,把手指头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血迹。由 此一揣摩,就感到腹部突然间摇摇欲坠。那一刻,她恐慌得不行,以为自己马上 就要死掉!要命的是,由于她精神高度集中在一个具体的部位,她甚至能感觉到 每隔一刻钟,就会有液体丝丝地渗出来。她再用手摸,依旧是血迹。她赶紧从书 包里拿出一本已经写完的作业本,垫在下面。吴晓雅用手里的数学书,完整地挡 住自己的视线。她害怕别人看见自己的恐慌,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了大 海的波涛之上。 现在,吴晓雅不再觉得大海的波涛有什么恐惧了。她在最近的这几个月里, 从母亲那里学会了怎样把几张雪白的卫生纸,迅捷地叠放起来,灵巧地放在一个 熟悉的位置,而且,行走也不会被他人看出丝毫的臃肿。她知道,波涛再怎么汹 涌也不会怎么样,她已经学会怎样乖乖地管束它们了。 但是,刚才她在厕所里看见那一大堆白色的纸片,还是想起了寒假前的那些 日子:她总得挨到最后一个出教室。她把凳子上本子最上面的几层纸,惊慌地揭 掉,让书包完完整整地压在她越来越浑圆的屁股上面,然后像做贼一样地逃离教 室。但是,这个事情终归被班里一个做扫除的叫杨杰的男生发现了。他把吴晓雅 垫在凳子上,依旧隐约地能看见血迹的作业本,再揭掉了几层纸。于是,那上面 露出了一道崭新的数学综合题。 杨杰与吴晓雅都是吴店庄的人,杨杰比吴晓雅大三岁,他们同在学校住校。 但是,杨杰的家境比吴晓雅家好了很多倍,杨杰的父亲是庄里的书记。所以, 杨杰有着花不完的零用钱,并且学习成绩也很好。与其他人比较,他总是衣着干 净、整洁地进出校门,他还有着很多课外书籍和新奇玩意儿,这让吴晓雅觉得杨 杰充满光彩。而事实是,他确实是一个很是闪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