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马城到桶城有多远(10) 吃完饭,吴晓雅叫父亲给她点哑炮。父亲叫晓雅去神龛上取一根香,然后和 吴晓雅在院子里,把一颗颗没有爆的炮子掰断,用燃着的香火在中间一点,炮子 便吱啦啦一阵火花,好玩极了。吴大全比吴晓雅玩得还要带劲儿,整个院子一瞬 间烟雾缭绕! 这一年的第一天对吴大全来讲,明显地太清闲和太高兴了,但是很是奇怪, 尽管清闲,晚上吴大全竟然发觉头有点疼。吴大全以为自己早上起来着凉感冒了, 叫凌惠珍给他翻了些治感冒头疼的药吃下,就没有在意。吴晓雅的母亲凌惠珍是 经常生病吃药的人,所以,她也算这个家里的半个医生,一般的小病小痛找她拿 点药,吃了保准见效。初二的早上起来,吴大全仍然觉得有点头疼,再向凌惠珍 要了几颗药丸。 初四的晚上八九点钟,吴晓雅正独自一个人在煤油灯下面写字;哥哥雅军晚 上是住奶奶家的,已经到奶奶家睡觉去了;雅春、雅莲已经在吴晓雅旁边的床上 睡着了。凌惠珍走到晓雅的书桌边上,瞅了一眼,说:“妞儿啊,睡觉吧,明天 再写。”然后,母亲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吴晓雅仍旧继续在写字,她从小就有一个毛病:预计好的事情一定要做完。 这个小毛病如果在某些事情上得到放大,就是固执,这是在听吴晓雅讲她的过去 时,男友高真宇补充的。当时,吴晓雅很是写了一阵子的作业。 朦胧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吴晓雅好像被一道代数题卡住了。她在使劲地回 想老师的讲解,试图得到一个清晰的思路。但是,她的记忆却明显地模糊起来, 一点都想不起来,而且还有一缕头发老是从额头耷拉到眼睛上。就在这个时候, 吴晓雅突然听到了母亲的一声刺耳的惊叫:“大全,大——全!”母亲的声音异 样得吓人,大得吓人。吴晓雅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了母亲的号啕大 哭。 吴晓雅跑到母亲的房间时,发现父亲已经断了气,只剩下一双睁大的眼睛瞪 着屋顶。于是,吴晓雅家在那个冬天的那个晚上,马上乱套了起来。开始是母亲 和她悲惨的啼哭,接着是妹妹们的啼哭,然后是哥哥奶奶爷爷小叔的啼哭,以及 整个村庄的人把她们家里挤得水泄不通。 在吴晓雅的印象里,那个夜晚是她一生中记忆最混乱的一个夜晚。 庄里的人,熙熙攘攘地忙里忙外。吴晓雅一直拽着母亲的手臂,不知道自己 可以做点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吴晓雅隐隐地知道,父亲吴大全在 那年的早春里,因什么脑部毛细血管爆裂,离开所有的家人。吴晓雅一直没有想 明白,到底脑部毛细血管的爆裂,与春节时鞭炮的爆裂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它们 有没有最直接的因果。 那时候,父亲和她放鞭炮是多么地开心。 那个春节燃放鞭炮的情景,成了吴晓雅记忆里定格的一幕。 正月初七,是吴店庄规矩里娃子和妞儿们开学的日子。但是,吴晓雅和她的 哥哥妹妹从那一天起,便拒绝走进学校的大门半步。 最爱读书、成绩最好的吴晓雅,也未能例外。 7 起初,爷爷、奶奶、叔叔和婶婶,还经常来吴晓雅家里串门,帮这帮那的。 时间一长,大家也都漠视起来。可以想象,就像吴晓雅家门外长满茂密植物的水 渠的两岸,一下没有了连接两端的石头跳板,要想像往常一样从这边便利地过到 另一边,肯定很有难度。哥哥吴雅军本可以成为这个家庭新的跳板,但是,他毕 竟年轻,未能明白和承担得了重任。哥哥因为经常在爷爷家里吃喝睡觉,渐渐地 吴晓雅发现,他们家已经生出了两大派别:一边是以哥哥和奶奶为首的疑心派, 疑心母亲不再爱这个家;另一边是以母亲和吴晓雅为首的倔强派,她们傲视他人 奇异的目光。后来,便有两大派系中的代表人物吴晓雅与吴雅军,他们面对庄里 人口中碎烂的闲言——凌惠珍要改嫁,保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那时,吴晓 雅一家除了吴雅军,几乎所有的军心力量,全部集中在母亲凌惠珍这一边。她们 依赖着母亲,无论母亲走到哪里,她们必须依赖到哪里,以及在与奶奶、姑姑们 发生的几次争吵中,母亲是她们唯一可以依靠和并肩作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