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马城到桶城有多远(22) 这时候,母亲却蔫不拉几、不愠不火地说:“你们甭管她,她想去哪去哪!” 显然,母亲对这次吵架的事也是伤心透了。 不管怎样,吴晓雅真是抱着自己装有行李的布袋,头也不回地走了,尽管她 和家里所有的人一样,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吴晓雅觉得,就是不应该再回来, 是绝对地不能再回来——再回来受这样的屈辱! 吴晓雅走到河堤,没有看见有人赶过来追自己,她突然陷入了更深的伤痛和 茫然之中——这个家对于我,原来真的是没有一点价值和意义。并且,她再次意 识到她竟然想都没有想,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去。但是,她在心里一个劲 儿地说:绝对,绝对,不能回去! 她终于想好了,不管去哪里,只要不待在这个家就行。她什么都不怕,她觉 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况且,她摸了一下自己鼓鼓的钱袋,还有一千块钱壮胆 哩! 晓雅在河堤边的大公路上迅速地拦了辆去县城的汽车,她买了张去火车站的 票,三块钱。 很快就到了火车站,吴晓雅竟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火车站的人不是很 多,因为离春节还早,大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吧,所以那些人显得很闲散的样子, 估计是在县城过得不是太理想,才急着回家。反正没有事情干,回家也许会好得 多。吴晓雅是已经在县城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对这些事情眼里看得雪亮。她估摸 着,候车大厅里绝大部分人,肯定都是从县城里忙着回家的外地人。 吴晓雅想都没有想,到售票的窗口问了现在即将到站的车是开往哪里的。售 票员头也不抬地用很蹩脚的普通话说:“去哪里的?多了!关键你要去哪里?” “我是问你马上就可以走的,是去哪里的?” “没有马上走的,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后检票,马城,K1389 次,六十七元, 买不买?” 吴晓雅愣了一下说:“买!” 马城,吴晓雅对这个城市完全没有一点概念。她不知道自己要去的这个城市 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这个城市是在以一个人的姓氏命名,还是在以一种牲口的 名字命名。她又突然对立即就要动身去的这个城市,充满了好奇。吴晓雅忙不迭 地在裤兜里掏钱,买完票,看了候车室的钟,离进站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在 公共卫生间里把身上的钱重新包好,在身上最贴身的一层放好,只留二十多块的 零钱放在外面的衣服口袋里。然后她就挨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坐在塑料椅子 上候车。 14 在候车厅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不到十分钟,吴晓雅觉得烦闷极了,而她旁边挨 着的那位矮矮胖胖的女人竟然一直僵坐着没有晃动一下。这些人到底都在想些什 么?坐车也是可以和人说说话的啊,难道他们的神经一离开家到了这能够把人带 到远方的地方,就会变得麻木?胖女人一直盯着大厅里那个圆盘的石英钟,身子 没有动过一下。吴晓雅刚坐下来时她没有动过,吴晓雅的左边再有人坐下来时她 还是没有动过。唉,这真是一个麻木的所在,空气里都是令人厌恶的气息,但是 一定能够找到新鲜的空气,只要不怕辛苦,努力地去寻找。吴晓雅决定去大厅外 面透口气! 外面,天已经阴沉下来了。车站的位置很高,远处车流在缓慢地跑过来,又 跑过去。天黄黄的。吴晓雅站在大厅的门口,把这一切看得非常清楚。她知道天 很快就会黑下来,然后再经过很漫长的时间,第二天就会到来。第二天也许会有 一个非常不错的太阳,晴朗朗的空气充满温暖,但也许会像现在这会儿看见的天 空一样,阴沉,透着黄色。但是第二天的事情谁也弄不明白,吴晓雅想到天气预 报可能弄得明白,但是她是不看天气预报的。这时候,一股很强大的风从远处泛 黄且逐渐变淡的天际穿过,那些急促的气流,一下逼到吴晓雅的面前。吴晓雅闪 了一个身,手里装行李的布袋在身边的行人身上撞了一下。 吴晓雅开始看身边的行人,她从自己跟前的行人一直看到低处台阶下往上面 费劲地拖行李的行人。所有这些人显得不紧不慢,她觉得完全形成不了一幅画面。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远处,那里有一片昏黄的天空,越来越暗淡的天空。谁也 想不起来,谁也不让她挂牵,她觉得这真是对极了,她本来应该谁也想不起的。 在这个时候,有谁在想起我吗?又一股猛烈的风逼到她的面前,她赶紧顺着几个 行人,往候车厅里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