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马城到桶城有多远(29) “是啊,是我同学的家,他们家有很多的钱,多得简直让人嫉妒!”胡威在 吴晓雅面前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然后去厨房沏了一壶水,坐在燃气灶上,他 在厨房声音洪亮地说,“他们家买了新的房子以后,这套房子就租出去,租给附 近的一个工厂做集体宿舍。后来人家工厂自己盖了大楼,这个房子就再也租不出 去。我和同学们经常来这里玩牌,看碟什么的,有时也在这里住,我们都有这个 房子的钥匙。再后来大家都忙着各奔前程,聚得少了,不过这房子里的东西也还 是老样子,谁也没有破坏。我觉得这里还是蛮亲切的!” “可以看出你同学一家以前还是很艰苦的。这个屋子这么小,他们家几口人 啊?”吴晓雅突然对这个房子的过去有了兴趣。 “是的,是的。嗯,他们家五口人,兄弟俩,加上父母,对了,还有他奶奶。” 胡威回答得飞快,“他奶奶住在客厅里。” 这时,吴晓雅看见了厕所的房门,她正想上厕所,就进去了。 厕所里比较脏,洗脸的台面上散放着一些废弃的剃须刀片、污黑的一包棉签、 一块折叠着的灰白色的毛巾、一块落满灰尘的香皂,还有香皂融化时留下的白色 痕迹。整个厕所不堪入目。吴晓雅把马桶圈放下来,刚想用,却看见圈上面有一 处特别脏的斑迹,便掏了口袋里的纸巾使劲儿地擦,却擦不掉。看来那块斑迹由 于时间久远,与塑料的马桶圈做了分子运动,想分开是难了点。吴晓雅奇怪地想 着,把屁股抬起来高高地晾着,就这样将就着解决了问题。 她从厕所出来,看见胡威正拿了一把小刷子,在扫房间床垫上的灰尘。 “你去歇一会儿吧,我来帮你弄,这个房间应该好好地收拾一番!” “还是我来吧,你不知道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一会儿你可以帮我铺被子和床 单什么的。” 吴晓雅没有说话。这时她才发现这个胡威并不是那么地瘦弱,相反他在床铺 周围转来转去,手脚利索,行动矫健,她觉得一个爱做家务的男孩真是很可爱! 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把卧室收拾干净了。所有的东西都是在一个大的木头 柜子里拿出来的,里面有很多的被子和褥子,大概有五六床之多。铺好以后,胡 威用手压了一下床垫的边沿,弹性十足,而且还软绵绵的。他叮嘱晓雅晚上就睡 这里,自己则从木头柜子里再抱了两床被子,去了有铁床的房间。吴晓雅犹豫着 想说,他们俩换个房间。但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听,抱了被子就出去了。 也许是路途的劳顿,吴晓雅闩了门,窝在被子里想了一会儿心事,就睡着了。 半夜里她醒过一次,听见客厅里有轻微的响动,仔细一辨原来是胡威在上厕所, 哗啦啦的声音。她想起马桶圈怎么擦都擦不掉的痕迹。然后她听见他冲水的声音, 然后又听见他在客厅里倒水喝水。再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吴晓雅很诧异怎么都九点了,阳光从门缝儿里透过来。她 打开房门,发现胡威已经走了。 桌子上是他在外面买回的一根油条和四个小笼包,还有他留的一张用钥匙压 着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 晓雅,我已经回家了。我要先回家处理一些事情,一周以后才能来看你。厨 房的塑料桶里有米,小区附近有农贸市场。平时转悠不要走得太远,回家不要太 晚。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胡威 吴晓雅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迹,愣了半天。外面阳光灿烂。她咬了一口酱肉 的小笼包子,觉得味道好极了。 19 胡威拖着那个暗红色的箱子,匆忙地走在自家楼栋下面的过道里。 水泥地面最近翻了新,一些孩子在上面跑来跑去,可是,他竟感到这上午的 景象有了一种黄昏的错觉——这回家的情景静止得像一幅画,一幅熟悉的画。想 了半天他才记起,原来他已经不止一次拖着同样的箱子,怀着同样的心情,从这 条道路上经过了。但是,这些景象为什么会跟黄昏重现一样,不是这上午晴好的 阳光呢?是不是记忆出现在黄昏的人,有一种宿命般的浪漫和悲观?为什么归家 在欣喜背后,会透出一股无法释怀的忧愁?他,是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他发誓自 己不是,而且,绝对不能是!胡威走在路上,像一个没有魂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