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马城到桶城有多远(50) 吴晓雅对这些所见的景象满怀不满。她鄙视这些场景给自己带来过美好的印 象,但同时,也满怀不舍。她站在窗口,像突然丢失了随身物品一样,看着自己 的物品在窗外与自己拉开距离,越来越远。尽管那物品对自己已然毫无用处,但 是,她却有着强烈的不忍。这种不忍在一瞬间,在她的心里居然是一阵空洞的疼 痛。她凝视着窗外,脸离窗户的玻璃如此地逼近,她自己都能感到呼吸从玻璃上 反弹而来的急促。她感到眼前的景象突然灰白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但是她 知道,这种眼泪绝对不是她对于故乡的留恋而痛苦伤心,一定是自己面对如此景 象,为即将奔赴新的目标的自信而感动!她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动,她为自己能够 满怀感情地惦记过去,同时血液里总不停地涌出不安分而充满激动。泪水从她的 面颊分散开来,像前面一个窗口有人把水泼出窗外,被风刮在透明的窗玻璃上一 般纷乱。此时,列车开始沉重地起程。 2 从列车慢慢地停下来,到再次慢慢地启动,吴晓雅一直站在连接处的窗户边。 很久以后,她才回过神来,在脸上抹了几把,就匆匆地跑到中部的车厢去补票。 她决定要去这个号称中国最繁华的都市桶城去走一遭。 补票回来回到座位以后,那群女子都以诧异的眼光望着她。她身边的那位看 似纯情的女子问:“你到哪去了?我们以为你不要行李下车了呢!”吴晓雅赶紧 把包袱摸了一把,翻到里面的钱包还在。然后,她却故意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来, 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她说:“没去哪里,到车厢上溜达了一圈。”然后,吴晓雅 便不再做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那个纯情女子一直把一只手臂紧紧地挨着吴晓雅。她把眼睛看向窗外飘动的 风景,其实是不时地把目光移到吴晓雅的脸上。吴晓雅偶尔把眼睛睁开,会与她 的目光相遇。吴晓雅觉得她的目光很亲切,却让她有几分的尴尬。于是,那女子 冲着她甜蜜地微笑。吴晓雅觉得这个女子是如此地开朗和让人亲近,便回给她一 个微笑。她们就这样一路上相互张望着、坐着,有时吴晓雅也会参与她们的谈话。 在列车穿行了好一阵之后,她们竟然翻出了一副扑克牌。吴晓雅就在一边静静地 看她们玩牌,那女子便叫她一起玩。吴晓雅说:“我不想玩,你们玩,我就看看。” 吴晓雅就一直看着那个女子的手里的扑克,看她们一路上玩下去。最终,那个女 子还是问她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到底到哪里吗?”吴晓雅说:“和你们一 样,桶城!”于是,那女子就显得特别地高兴,她说:“真的?我们大家真是很 有缘分呢!”吴晓雅只是淡淡地一笑,随声附和了一句。吴晓雅已经对“缘分” 这两个字,感到由衷地恐惧。 然后,那个女子再问:“那你住在哪里呢?”吴晓雅模仿她天真的表情,笑 而不答。她是在寻找答案的契机。她问:“那,你住哪里呢?”那女子说:“朝 阳,东边。”吴晓雅说:“我住西边。”那女子问:“那你是第一次来桶城吗?” 吴晓雅为那女子的洞察力,感到非常吃惊,她说:“是的,第一次,去亲戚家。” 就这样,吴晓雅一路上跟那女子闲聊。当她要对聊天感到厌倦时,那女子总 是用满脸兴奋的表情,期待着她的回答,一路竟也过得很快。吴晓雅突然觉得在 外面的世界,寂寂地行走,如果能遇到一些可以交流的人,其实也是一件非常令 人高兴的事。闲聊中,她们很快就要到达终点站了。 很多人开始骚乱起来。他们在车厢里走动,整理行李,伸直弯曲的背脊,喝 完最后一口矿泉水,在座位圈定的范围内,按捺不住地扭动来扭动去。 吴晓雅也从座位上翻将起来,准备顺着人群向车厢的端部走去。这时,她身 边的那个女子一把把她拉住,说:“姐姐,我们留个电话吧,做个朋友。”吴晓 雅愣了一下,心想:留电话?我落脚的地方都还没有呢!哪来的电话啊!吴晓雅 还没回过神来,那女子已经飞快地把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塞到了她的手上。她 看了一眼,那个十一位的数字旁边写着“邱雨”两个字。吴晓雅一抬头,却发现 她已经走到车厢尾部的人群里面去了,马上就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