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马城到桶城有多远(57) 乌鸦径直地从超市的入口处进来,准确地找到商场的保鲜柜,再拿了酸梅汤 绕到她的收银台(吴晓雅不清楚,他以前是在哪个收银台付账的。但是,她发现 自从她注意到这个人以后,他就一直是在自己的收银台付账)。乌鸦从商场入口 进来,到收银台结账,动作熟练而迅捷,整个过程花费时间一般都不会超过三分 钟。而这个时候,总服务台墙上石英钟的指针总是指着九点三十分。在每一次的 收银过程中,吴晓雅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乌鸦总会拿一双闪亮的眼睛,愣愣 地瞅她,然后,很做作地向她微笑一下。吴晓雅为这事感到郁闷,同时也感到一 点点的兴奋和恐惧。 有一次上班之前,吴晓雅专门跑到卖饮料的货架边去看了一下,这可能便是 故事的开始。吴晓雅发现酸梅汤已经快缺货了,一共只有五瓶。那一天,她上班 很早,心情也特别地好。她从甜水园的那个平房出来时,路口的那个卖早点的饭 馆,意外地没有排很长的队伍。要知道往常这里可是排着两条长龙。她轻松地买 到了一枚茶鸡蛋和一包咸味的豆浆。吴晓雅发现,时间原来也是有“临界点”的, 只要早上一分钟,便可以错过一个拥堵的时刻。那个早晨她为这个发现感到高兴。 平时如果人太多,她就不吃早餐,她没有时间去等。而不吃早饭的下场就是临近 中午时心里会觉得特别地难受。所以,那天早上,她比平时早两分钟到达商场, 心情特别地高兴。吴晓雅清楚地数了酸梅汤的数量,五瓶:货架上有三瓶,冰镇 饮料的柜子里有两瓶。如果一人买一瓶,只需要五个顾客,每人购买一瓶,就会 全部卖光光。她绕到办公室一边拿工作服,一边默默地想,要不要跟食品组的售 货员说一声呢?突然,她清晰地想起了那个乌鸦,那个老是愣愣的,一点都不会 自然地微笑的乌鸦。她闪过一个念头,她为这个念头很是激动! 她快速地把工作服套在身上,径直地走到饮料的货架。她径直的行路方法, 竟然很像那只乌鸦的做派,这让吴晓雅在心里暗暗地觉得好笑。她径直地走到货 架边,把那三瓶酸梅汤利索地藏匿进旁边的一堆绿茶饮料里,而且,是最里面的 角落,然后,再拨弄好旁边的其他饮料。这样,那三瓶酸梅汤便千真万确地消失 了,粗心的售货员也不会发现有一丁点儿断货缺货的痕迹。然后,她跑到保鲜柜 的位置,把另外两瓶酸梅汤如法炮制。她鼓捣完毕后,回到自己的收银台,心潮 澎湃地上班,开始接待购物的顾客。 那天真的很好,在九点三十分之前,居然没有一位顾客来购买酸梅汤。吴晓 雅也在心里嘀咕,是嘛,这酸梅汤有什么好喝的呢,酸酸甜甜的,一个大男人竟 然喜欢喝这样的东西,而且,还是一个黑糊糊的男人。 九点二十六分,吴晓雅终于激动地看见乌鸦从商场的门口进来,一如既往地 背着一个黑包,只不过,他今天换了一件红蓝相间的T 恤。他一进商场,就把目 光投向了吴晓雅的柜台。吴晓雅赶紧把目光转移,但是,已经来不及,他竟然发 现了她在观察他。吴晓雅再次看乌鸦时,他已在极其做作地向她微笑,该死! 乌鸦径直地绕到保鲜柜边,往里面很是瞅了一阵子。但是,他还是失望地把 头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便去了货架。他竟然像吴晓雅上班出门,走在某条巷 子里,突然看见昨天还好好的房子,今天突然换成新的一般。他面对整排饮料, 生出一片茫然来。吴晓雅偷偷地看清了他的举动和表情,她差点为自己的杰作笑 出声来。可是,那只乌鸦却忽然空着手,向她的收银台,走了过来! “小姐,你们的饮料缺货了。”乌鸦站在两个顾客的后面说。 “你是在保鲜柜里看的吧,去货架上找找?”吴晓雅低头,若无其事地给前 面的顾客扫描商品。 “货架上也没有。” “哦!”吴晓雅把头抬起来,发现他并不是很急切找饮料的样子,正仔细地 看着她领口的衣服。原来没了饮料,还能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吴晓雅琢磨着他 的表情,“先生,您要什么饮料?” “酸梅汤。” “哦,那你换个别的吧。” “换别的?” “嗯,其他的很多,饮料都还不错。” “我很喜欢酸梅汤的味道。” 很喜欢酸梅汤的味道?吴晓雅想说,那个酸梅汤有什么好喝的?你就那么喜 欢?!但是,她对顾客是绝对不能这么说话的。吴晓雅说:“绿茶、红茶,都还 不错,你换一个吧,或者,你再去找一找?” “看过了,没有,要不你帮我去看看?” 吴晓雅听出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她把头抬起来,果然,他的那个做作的微 笑,又在他干净泛光的嘴上一点点地扯开。而且,他盯着她胸脯上的工牌仔细地 看,眼睛里也满是笑意。吴晓雅不知道他是在看胸脯上工牌的名字,还是在看她 其他什么,她显得很窘迫。 “我可以去帮你看看。”吴晓雅看了看收银台,这时,已经没有其他的顾客 了,“你是要买常温的,还是冷藏的?” “都行,最好是冷藏的。” 吴晓雅去了保鲜柜边,乌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两瓶不是吗?!”吴晓雅打开保鲜柜的门,直指要害地给他看,想给他 来个措手不及。 吴晓雅伸手进去拿,乌鸦的手,也跟着进来。 在柜子里,他们的手混在了一起。一定是他有意地要混在一起!因为她感到 乌鸦的手,突然抓在自己的手上面,把她五个指头捏成了一小撮,好一阵儿以后, 他才准确地抓了另一只瓶子。 他们每人从柜子里面,攥出一瓶酸梅汤出来! 吴晓雅觉得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并且,感到他的确是有意的,她的心开始 怦怦地跳。 但是,她决定要打消他的嚣张。 “你跟我再到货架排边去看看吧!”吴晓雅说。 “难道,货架边排也有?”乌鸦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严肃的样子,还真有点味道。但是,吴晓雅默不作声,决定和他斗到底。 吴晓雅把货架上的饮料挪了挪,从里面拿出了三瓶酸梅汤,然后,顺口对不 远处的售货员说:“大刘,你们的酸梅汤快缺货了!” 说完,她便狠狠地瞪了乌鸦一眼,一转身,回到自己的收银台位置。 “我刚才真的看过一遍的!” “你的眼睛近视吧?” 吴晓雅心情好得不得了。 乌鸦有点着急了:“唉,你们陈列东西,真是奇怪了,怎么混合着陈列,而 且还藏在最里面!我是没搞懂!” “不是吧,我觉得你肯定眼睛近视。”吴晓雅开始忍不住了,但只是轻微地 笑了一下。 这会儿商场的保安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过来了。保安说:“晓雅,有什 么事情吗?” “没有,这位顾客说我们的酸梅汤缺货了。” “那我去跟食品组的说一下,你没事吧?”保安走了。 “没事,”吴晓雅望着乌鸦,友好地用服务员标准的微笑说,“请问先生, 这个你需要购买吗?” “买,买!”乌鸦愣了一下,然后,竟把五瓶酸梅汤全都拿了过来,“小姐, 你们晚上营业到几点?” “九点。” 吴晓雅为乌鸦打好收银小票,但是,她为他一次购买五瓶酸梅汤的动机,一 时没有想明白,而且他还问营业到几点,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您拿好,慢走。”吴晓雅把饮料装进了塑料袋里。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吴晓雅看见乌鸦提着饮料,脚步轻快,好像心里很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