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寿轻轻地啜泣,低低地说:"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以为……" 天福很快平静下来,如平日一样温静和蔼地安慰天寿说:" 好了,别哭,我不 怪你……你尽 管放心,不能成夫妻还是好兄妹嘛……师傅临终嘱咐我们要像亲骨 肉相待,你就是我的亲妹子! 从今以后再不要唱戏了,我情愿养活你一辈子!" 听了这话,天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抽作一团,气血在体内乱窜,呼吸不畅,喉 头也像塞了块又热又柔韧的古怪东西,使她极想大哭一场……可她极力忍住了。她 不能哭,不肯哭,甚至还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微笑,说:" 多谢师兄高义了…… 我……我该回船去了……明天一 早还要赶路……" 天福勉力支撑着说:" 好,明天我再到你船上,商量后面的行程。" 天寿的船就泊在后边,船家早就搭好跳板在那里,天福目送她过船后便回舱躺 倒了。 一整天的经历,感情上大起大落的跌宕,使天福感到非常累。他瘫软在床板上, 心里一团乱麻,搅得他高低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似梦似醒,听得有人在唱《 西厢记·长亭》一折里那曲脍炙人口的《端正好》,像是天寿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像是清唱,又好像有丝竹伴 奏;像是人间的曲子,又似" 仙乐风飘处处闻" :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都是离人泪…… 唱了一遍又一遍,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天福似被这歌声催眠,终于睡着了。 次日,他梳洗罢,去招呼天寿的船一同起航的时候,才发现,天寿的船已经不 在了。 什么时候离开的?到哪儿去了?没有人能告诉他。 天福呆呆地站在船头,望着滔滔北去的赣江水,想起昨天深夜梦中听到的那曲 《端正好》, 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痛苦、悲伤、惆怅、失望,都有。但在这些 之外,无论他自己怎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