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洛阳就站在对面,只隔了一辆车和一个人。他看到她,先是一怔,随后又露出 一丝淡淡的微笑。 歌词里唱: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她不是没有想过会再见到洛阳,而且还算计了上百上千种可能。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在她还是觉得很疼的时候,他却还可以这样坦然地看 着她微笑? 她忘不了最初分手时的情景,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她都刻骨铭心。并 非是她刻意去记,而是每当她快要忘了的时候,那一幕就会像温习功课一样在梦里 反复出现。每个午夜梦回,她都是哭着醒来,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要坚强,可 是,当她真的见着了他,才知道,原来想要忘记一个人,竟然有这么难。 … 两个人站在原地对视了很久,邵天扬一直在检查车上的伤痕,所以没有留意到 他们之间的微妙,但等在车上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车门又啪啪地响了两声,接着又有两个人从洛阳的车里走下来。冯程程认得, 上年纪的是洛阳的妈妈,而旁边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她虽然没见过,但也能猜到她 是谁。 赵敏如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冯程程,吃惊不小,回过神来之后才下意 识地去打量邵天扬。最后她收回目光,弯起嘴角主动和她打招呼:“小冯,怎么是 你呀?” 如此一来,冯程程也只得强挤出一个笑容,格外客气地说:“阿姨,你好。” 邵天扬听见她们的对话,直起腰走到冯程程的身边,十分意外地问:“怎么, 你们认识?” 冯程程点点头,主动给他们做介绍:“这位是洛阳,我大学同学,这位是洛阳 的母亲,至于旁边的这位小姐……” 那个女孩子赶紧接话说:“我叫李曼,是洛阳的女朋友。” 邵天扬一一朝他们点头,算是打招呼:“既然是程程的同学,那就算了,反正 我这车有保险,也不麻烦,办个手续就行了。” 洛阳却拒绝:“车是我撞的,该由我来赔。” 两个人又争执了一会儿,最后,在洛阳的一再坚持下,还是互相交换了名片, 准备另找时间商讨具体的赔偿事宜。 … 其实,这样的相遇,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尴尬,随便寒暄了几句,洛阳便借口有 事,催促赵敏如和李曼赶紧离开。 打开车门,赵敏如又拿眼扫了扫邵天扬的那辆辉腾,忽然意味深长地对李曼说 :“小李啊,你在检察院上班,那是正式单位,不是混日子的地方。你要记住,凡 事要多努力,多上进,不要学别人,光想着走捷径,更不要学社会上那些不好的风 气,路总要脚踏实地地走才会稳当啊。”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的人都能听见,李曼唯唯诺诺地应着:“是,阿姨, 我记住了。” 冯程程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知道赵敏如向来瞧不起她,凡事自然不会往好处去 看。可她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她? 上了车,冯程程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委屈。周围的灯光化做 一团团色彩斑斓的碎影,朦朦胧胧地迷住了她的眼,她知道那是眼泪,于是很尽力 地将它们锁在眼眶里。但是,她还是觉得很悲恸,如果现在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一 定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邵天扬看着她,大概猜到冯程程和洛阳的关系,又想起赵敏如的那番话,突然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非要开着车追过去找他们去理论。冯程程不肯,直接拨了车钥 匙藏起来。 邵天扬冷眸一瞪,随即摊开手心:“拿来!” “不给!” “冯程程,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是不想计较。我就是想走捷径了,我就是学社会上那些不好的风 气傍大款了,那又如何?我现在怎么样都跟他们没关系,我也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半 点瓜葛了。邵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我求你,别去行不行?” 邵天扬虽然为人低调,却也从来不肯忍气吞声,但她这样一闹,他就拿她没有 办法。 他心烦意乱地点了一只烟,夹在两指之间,一口一口狠狠地抽。抽完一根,他 又去拿,结果烟没了,于是他又烦燥地把烟盒揉成一团,顺着车窗扔了出去。 邵天扬开不了车,手却一直握着方向盘。他的手指有些苍白,眼睛半眯起来, 虚幻莫测地盯着前方的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冯程程控制了好久,心情才总算好了一些,但她不想回家,于是提议说:“咱 俩去喝酒吧,要不去唱KTV 也行。” 邵天扬挑挑眉说:“小孩子,不学好。” “我都二十几岁了,是成年人,身份证都领了好几年了。” “那也不行。你哥要是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非得揍死我。” 冯程程耍无赖:“去嘛,去嘛,只要你我不说,我哥就一定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