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邵天扬的眼里闪着两团火焰,熊熊而窜,将他整张脸映的格外明晰。英拔的剑 眉、挺直的鼻子、深邃犀利的目光和棱角分明的嘴唇,似乎都随着胸腔的起伏而变 得生动。 他怒气未平,而她却犹不在乎,反倒上前一步。 她竟然还敢挑衅? 他微微皱眉,铁青着一张脸瞪过去。 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里带着酒气,却混了一丝丝甘甜,似有若无地拂扫在他 的脸上。酒劲发上来,她脸颊红的像是簇了一团似血杜鹃,微微一笑,竟然碧眼盈 波,顾盼生神。 他恨的牙痒痒,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来:“冯程程!” 她依旧是笑,身子却贴了上去,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地贴向他 的嘴唇。 那片温热柔软覆了上来,猝不及防。他只觉得全身的血迅速上涌,有一股力量 在身体里炸开。血液风卷残骸,一路沸腾,最后涌进脑子里,掀起惊涛骇浪,卷着 漩涡将一切摧毁消溶。 他僵在原地,神同蜡像,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她在干什么。他用力地推 开她,但她的身子软的像一条小蛇,摇摇晃晃了几步就又顽固地缠了上来。 他的神经一突一突地跳,只觉得全身的火越烧越旺,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行”。 他再一次艰难地推开她,她果然没有再缠上来,却站在原地,垂柳摇姿地给他 讲故事:“今天我约了洛阳,他问我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他的名字叫邵天扬……” 不等她说完,腰间便多了一股力量,几乎像强盗一样蛮横,一把将她搂了过去。 他紧紧地搂着她,吻她的脸,耳朵……贪婪、急迫,带了点怒意,但更多的是 惊喜。他渴求般地吻着,最后终于寻着她的嘴唇,狠狠地压了下去。 贝齿轻启,他探寻而至,一路吸吮,一路掠夺。她略显生涩,笨拙地回应,但 却正是因为这股生涩,让他更加兴奋。 他的大手捏着她的腰,温暖从他的掌心如电流一般传递而来。她觉得呼吸困难, 身体里异常浮燥,仿佛有什么想要破茧而出。这种感觉太陌生,陌生到让人无所适 从。 但他却不肯给她喘息的时间,一路穷追不舍。她被他吻的全身的毛孔都扩张开 来,眼皮微阖,身子软的站不住,酥若无骨,只好将全部力气都依靠在他的身上。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吻着她,带着她一路向内间里去。开门、关门、上锁, 轻车熟路,最后将她压在床上。 因为喝了酒,倒在床上之后她一直迷迷乎乎的,整个人猛地被什么撕裂开来, 一下一下地疼,仿若凌迟。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她全身的力气早已消耗殆尽,像是被 车轮碾过,两条腿又酸又痛,颤微微地放平,再也顾不得其它,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缕阳光划破了黑暗,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越来越多,直到半个太阳 从天的尽头升起来,才终于迎来第一声鸟鸣。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将空气里的灰尘照的粒粒可数,好像是谁抓了一把细碎 的金子洒在时光里,光粼辉闪,一切都美好的不尽真实。 床上的两个人睡的很沉,毫无戒备地靠在一起,淡淡地呼吸,似乎可以这样一 生一世,无人相扰。 偏偏此时,手机不识时条地响了起来,如同催醒的起床号,打破了这一秒的寂 静与和谐。 冯程程皱了皱眉,终于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往枕头底下摸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摸到,她实在是困,懒得去管什么,于是一动不动,继续睡觉。 四周又静了下来,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察到好像有一股风吹在脸上。 真实她以为是错觉,全然不理,但当那股风再次幽幽而至的时候,她总算意识到, 那不是风,而是另一个人的呼吸。 大脑有几秒钟的短路,接着,如同有一道天雷滚滚而至,劈开了她所有的记忆。 于是,昨夜里那娉影缠绵的影像就像是电影回放似的,一幕一幕,接踵而来。 她记得是自己行吻上去的,记得自己跟他说的每一个字想起这些,她羞惭不已, 恨不得问问老天,为什么不干脆来一场地震,将她砸死在残垣废瓦里,免得还要爬 起来,面对这丢人尴尬的一幕。 捶胸顿足地想了一会儿,她微微睁开眼睛,偷偷地瞄了瞄身旁的人,看他似乎 并没人惊醒,于是赶紧爬起来,从脚底下找到胸罩,迅速套在身上。 她挺着身子系背扣,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可那该死不死的手机却又于一次不 识相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邵天扬果然醒了,看见冯程程那光洁如丝的裸背,竟然脸不红,心不 跳,不紧不慢地坐起来伸手帮她。 背扣扣好了,她犹如一条受惊的小鱼,又缩回到被子里去,窘迫万分地说: “能不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手机在她的裤兜里,而裤子在床底下。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伸手捞了上来, 然后笑眯眯地递给她。 电话是王珊珊打来的,她转过身去,才一接通,对面就劈头盖脸地传来一声狮 吼:“冯程程,你竟敢彻夜不归?” 她压低了声音,唯唯诺诺地说:“你小点声,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跟哪个男人混在一起?”顿了顿,她 又忽而惊呼起来,“邵天扬?” 她身子一凛,脸又爬上了一层红晕,还迅速蔓延到耳根,连带着脖子也漾起一 片浅浅的绯色。 “现在不方便说,我回家再给你解释。” “程程……” “先这样吧,我一会打给你。” 敷衍着挂了电话,她就面对着墙壁,用指甲抠着枕头,逃避似的不去想那些事, 闲闲地研究起这上面到底涂的是什么牌子的漆。 邵天扬知道她不好意思,于是凑过去,嘻皮笑脸地问:“程程,你不饿?起来 去吃早点吧。” 早点?亏他还想着吃早点。 但这的确是个不用尴尬的方法,于是可怜兮兮地说:“我想吃老街的馄饨。” “行,咱就去吃饱。”他心情大好,又低下去亲她的脸。 “哎呀!”她正不好意思,哪里还有心思与他亲热,于是烦躁地弹开他,“快 点,我饿坏了。” 他不依不饶,作势又要扑过来:“饿坏又不是饿死,怎么也得先亲一个再说。” “邵天扬!” 她几乎皱起了眉,但还是被他抓住,搂在怀里:“嗯?有事儿?” 他望着她,一脸促狭。 “你……” “我什么?” 她急窘不已:“别闹了行不行?” “行。”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但是必须亲一下。” 最后,他还是霸道地压住她,亲了又亲,直到真的听见她肚子里咕噜一响才肯 罢休。 幸好休息室里有浴室,她裹着床单,抱着衣服逃进去。慢慢地把床单从身上绕 下来,她面红耳赤地对着镜子,满身满脸地寻找“传说中的草莓”。 还好他口下留情,只在胸口的地方有一处可疑的痕迹,用衣服可能遮住,于是 她放下心来,打开花洒,开始清洗一身的汗湿粘味。 浴室不大,但设施一应俱全。牙膏、牙刷、剃须刀,还有一瓶男士洁面乳整整 齐齐地放在洗理台上,柜子里还翻出两条全新的备用毛巾。 冯程程才不管这些是新的旧的,男士的不是女士的,除了牙刷以外,理所应当 地先拿来用。最后她清清爽爽地出来,邵天扬也已经穿戴整齐,还得空把狼籍不堪 的休息室收拾干净了。 因为以前学过礼仪,所以执招待李处长的时候,她特意化了些妆。如今把脸上 的残妆艳色洗掉,便格外的清透盈润。 他喜欢她这样脂色不染,干洌纯净的样子,于是拥着她往外面去。服务员已经 前前后后地忙碌开了,看见他们亲密无间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都是一愣,随即恍 然大悟。 冯程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大伙儿反倒冷静的多,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既定的 事实,见怪不怪,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视若不见。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一个小服务员拿着一个皮包送上一来:“冯小姐,你的皮 包昨天落在包间时,我们服务员一时找不到你,所以暂时替您收了,您看看东西有 没有少。” 冯程程客气地接过来:“谢谢你们。” 说到包间,邵天扬蓦然想起李处长那副居功自大的样子,心里冷冷一哼,没好 气儿地说:“昨天那一桌帐单拿来我瞧瞧。” 服务员看见他面露不悦,心虚万状地把帐单呈上来。冯程程伸头一看:“四千 多?都点什么了?这么贵?” 邵天扬看了她一眼,平静地交待:“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