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激情的余温渐渐散去,两个人都累到了极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艰难地动 了一动。 沙发上窄窄的空间里挤了两个人,如果不抱紧便会有一个人掉下去。冯程程伏 在邵天扬的胸口上,听着有规律的心跳声,思绪万千,最后竟然纠结在“两个人是 怎么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嘿咻嘿咻的”这个问题上。 邵天扬似乎比她想的更多,一会儿亲亲她的脸,一会儿又挠她的肚皮,总是引 得她发笑,像条小鱼一样在沙发拱来拱去地躲避骚扰。 她越是躲,他就越是闹的凶,结果反倒被某人从沙发上踹了下去。 冯程程吓了一跳,也没料到自己会在混乱中扬起这么一脚,本来还有点歉疚, 刚想说几句好话,结果邵天扬哎哟了几声之后爬起来,抱怨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她扬起眉:“谁是亲夫?我怎么没看见?” 他伸手来刮她的鼻子,一脸坏笑:“可不就是我吗?”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她倒也笑了:“自作多情。” “哟嗬,你还会来这一手?”他笑着凑上去咬她的耳朵,“翻脸不认人是吧? 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笑间,他又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两个人起了一会腻,才终于从沙发上坐起来。 风信子倒在地上,显然被邵天扬狠狠地压过,花瓣掉了好几片,根茎也变了型, 满地的花草残垣,着实让人觉得可惜。趁着冯程程整理自己的时候,邵天扬又开始 “抢救”这株曾为他博得美人一笑的“功臣”。 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于是两个人开车又往公司里去车子开 的极慢,邵天扬似乎有在意地拖沓时间。冯程程倒也不急,两个人刚腻乎完,那点 暖昧之气还没散,如果面含春色地回公司,一定会被孟师傅看出来。 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老用那意味不明的眼光看他们,那也是很尴尬的。 路过市场的时候,邵天扬忽然说:“程程,你的朋友不是去香港了吗? 晚上,咱去你那儿吧?“ “干嘛?”她一脸戒备。倒不是不敢把他带到家里去,毕竟两人相熟到如此地 步,也实在没什么可防的。只是他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她反倒琢磨不透他究竟意图 何在。 结果他指着对面的饺子馆说:“我想吃饺子……老冯说,你包的饺子很好吃。” 原来是馋了。冯程程笑呵呵地指挥他把车开到菜场附近的停车场去,然后进去 买食材。 说到饺子,冯程程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初学那会儿,要么就是馅太大,捏不上, 要么就是好不容易包上了,一下锅就破了。经过反复练习,她终于学会了这门手艺, 在回家之后,偶尔展示了一把,结果冯家傲大赞好吃,一个人吃了将近两大盘,撑 到睡不着觉,后半夜还在卧室里溜达。 想起这段糗事来,她只觉得好笑,更没想到,冯家傲竟然还敢说出去张扬。 物价飞涨,好久不转菜市场,冯程程几乎生疏,听着商贩报菜价更是皱起眉头。 邵天扬见她犹豫,便主动砍价,二块八一斤的菜,他能砍到二块五,那商贩倒也满 口答应,还忽悠着他们买这买那。 买了食材,放在车里,干脆连公司也不去了,直接回家包饺子。 厨房里有个弹簧称,挂在钩子上,冯程程顺手拿出来称了称,结果不出所料, 缺斤短两,硬是把那三毛钱给榨了出来。 她把面倒进盆里,加了些水准备活面。邵天扬洗了手,要来帮忙,她推开他: “什么都不会,一边呆着去!” 他恭敬地喊了一声“喳”,而后绕到客厅去看电视。 冯程程一个人忙,活面、擀皮,然后将一个个包好的饺子摆放整齐。忙了一阵, 她忽然意识到,某人似乎过于安静,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一看,他竟然搬了一把椅子, 坐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真好看。”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眼神极亮,如同黯夜里骤然划过的流星,璀然一闪,转瞬即逝,美好的抓 不住,却又被这短暂的几秒吸引。 冯程程羞的脸色发红,微微垂下头去,结果他又说了后半句:“甭瞎想,我说 的是饺子。” 她气结,忽然捏了一个面团朝他扔了过去。他笑着躲开,而后三步两步地跑过 来,从后面拦腰抱住她。 他和胳膊很有力,似乎用尽了温柔,淡淡的气息喷洒在耳根,吹的毛孔都慢慢 地扩张开来。灯光静静地洒下来,罩着两个人,镜头仿佛在这一秒钟突然定格。 她手上有面,怕沾到他的衣服上,只好伸在前头,老老实实地任他上下其手, 最后,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把饺子全部包好下锅。 望着锅里来回沉浮打转的饺子,冯程程觉得有些恍惚。水一次一次地沸腾,蒸 发起来,佛人面首,仿佛每一颗小水珠里都聚着一缕幸福的味道。这小小的锅里, 滚的就是这一辈子的时光,煮的就是这一生一世的承诺。似乎千帆过竞,急流争先 的背后,永远都只有这样一只锅,最温暖,也最真实。 饺子捞起来,装进盘子里,邵天扬欣喜非常,捧着盘子放到桌子上去,还主动 张罗着摆碗筷。 结果还没容空吃上一口,忽然接到李处长打来的电话。 冯程程意外连连,及客气地说:“李处长,您好。” 对方是一副公式化的口吻:“小冯啊,我们这边有个装修工程,明天招标,你 们做不做,如果做的话,马上来拿图纸。” 冯程程放下电话,喜悦慢慢地在心里浸透,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她把李处长的话如实地反应给邵天扬,邵天扬却慢慢地皱起了眉,似乎并没有 多大的热忱:“程程,你想过没有,明天就招标,我们只有一夜的时间,标书怎么 办?” 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问题。邵天扬也几乎是个外行,而她也只看过标书的大概 内容,却从来没做过。如果强行上手的话,她大概也只能做做资信这一环节,技术 方面由孟师傅来负责,那么商务这方面,几乎是没有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块肥肉,却还没有吞下去的本事。冯程程觉得头痛不已,不 由奇怪:“招标都是提前一天放消息的吗?” 邵天扬沉了沉脸色:“怎么可能?我猜李处长是故意的。” “故意?” “他上回吃了你四千,你忘了?” 他这么一说,冯程程也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李处长是怕落人口实,所以,才 不得不推了个工程过来还人情。 但时间短促,他们未必能按时做出标书,如此一来,不是他不给机会,而是扬 程公司并没有能力和实力去竞标。 “程程,你说,我们做不做?” 冯程程思索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做!干嘛不做?如果真的做不 出来,我就放弃了。”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也顾不上吃饺子,拿了钥匙就往外走,先去xx厂的工程部 拿图纸。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但工程部的人似乎还在为明天的招标做着什么准备,办 公室里忙忙碌碌,似乎有一场大阵仗要打。 李处长自然也没有走,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看文件。 敲了敲门,邵天扬和冯程程进了办公室,同李处长客气寒暄了几句,便从他手 上接过图纸来。 冯程程看了看,是会议厅的改造和装修工程,似乎并不是很难,于是满脸含笑 地同李处长道谢。 李处长自然也是很客气,还不忘提醒她说:“小冯啊,这次机会难得,你们回 去要好好做。还是那个原则,价低者得,不过,明天上午九点就要招标了,这对你 们来说,可能有些难度。” 冯程程点了点头:“李处长放心,我们会努力的,这是我们公司接的第一个正 式工程,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我们总得努力争取一下才行。” 李处长弹了弹烟灰,笑的格外殷切:“那好,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明天上午 九点招标,别迟到!” 从xx厂出来,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公司赶。冯程程给师姐打了个电话,临时 请她来帮忙,而孟师傅也被急招而回。 冯程程手脚麻利,打字速度快,语言组织能力也强,资信部分很快就搞定了, 而孟师傅以前做过这一套,技术方面也难不倒他,最后师姐做好了预算等内容,再 由冯程程全部整合成一份完整的标书。 忙了一夜,甚至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终于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打印机里打出 了标书的最后一页。冯程程赶紧拿起来,装订好之后放进一个档案袋里。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疲态尽显。师姐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上班,孟师 傅就坐在角落里抽烟解乏。 邵天扬拿着标书准备去竞标,冯程程也想跟着去,他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 轻松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乖,你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招标结束了,我给你 打电话。” 公司里寂静无声,冯程程睡不着,只好用眼睛钉着墙上的挂表指针,一格一格 地跳。时间过的很慢,如果不是窗外的太阳渐渐地挪了位置,她真会以为时间已经 悄然静止。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孟师傅:“您说,咱们会中标吗?” 孟师傅抽了口烟,半晌才应道:“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因为好多工程都是内定的,招标也不过是找几个同类的公司假意递个标书, 陪衬一下,走个过场。咱们昨天才拿到图纸,我估计十有八九也是给人当陪衬去的。” 担忧如潮水般涌上来,狠狠地将她所执信的一切拍散,残骸卷进黑暗的旋涡里, 漫漫地沉入海底。 冯程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一点一点地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