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等了许久,邵天扬还是没有打电话来,冯程程终于按耐不住,拿起电话拨了过 去。 熟悉的音乐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邵天扬正 站在门口。 他的眼圈周围尽是暗色,仿佛疲倦到了极点,风尘仆仆,满身萧瑟,在看那副 无精打采的表情,似乎没有带来好消息。 本来,没必要非得接这个工程,但为了她的急迫,为了她的急功近利,几个人 豁上了一夜,换来的却只有满脑子的失望和身体上的疲累。 她实在心疼的不行,赶紧迎上去安慰他:“没关系的,竞标本来就是有输有赢, 我们是新入行,没有经验,不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你也别太在意了,好好休息一下 吧。” 邵天扬看着她那副剜心切肝的表情,忽然噗哧一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扫 之前的阴霾之色:“程程,我们成功了,我们的第一个标,中了!” 冯程程几乎不敢相信他说的呃一切,表情瞬间僵住,欣喜几乎穿透了整个身体, 无限膨胀,最后连四肢都麻木到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样。 欣喜过后,又有些小小的心酸。 从为了揽工程给李处长大的第一电话开始,一直到彻夜不眠不休的奋斗……从 头到尾,一幕一幕,如电影回放一般在眼前反复清晰播映。所有的艰难困苦,荆棘 载途,似乎都从高不可攀的崖端矮了下去,那些渴求而不可唾得的东西,竟然在几 个小时之后,被命运的双手捧送而来。 扬程公司中到了第一个标,自然是要好好庆祝的。司家译打电话来,头一句话 就是:“扬子,你得请客啊。” 邵天扬哪里招架得了,只好点头应承,地点自然是鲜满楼。 邵天扬和冯程程因为忙公司的事,起去的稍晚一些,刚上二楼,就听见包间里 传来司家译戏谑非常的声音:“老余,我怎么说来着。扬程公司不出两月准能揽上 工程。你偏不信,非要打赌,瞧瞧,这回输了不是?赶紧把赌注交出来。” 余晖满不在乎地说:“输了就输了,不过是一块民国老玉。再赌一场怎么样? 赌注还是它,我就不信,我赢不回来。” 有人好奇:“你们还打算赌什么?” 司家译眯起眼,自信满满地说:“我就赌扬子搞不定冯程程。” 余晖抬杠:“我说,冯程程早晚上扬子篓里的鱼。唉,你们在场的都给作个证 明啊,免得这小子输了不认。” 司家译瞪起眼,笑骂道:“滚你丫的,我什么时候不认账过?” 邵天扬在外面听着有些慌神,冯程程倒是苦笑不得,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冯 家傲说:“你们几个收敛收敛啊,我还在场呢,就敢拿我妹妹设局?” 余晖不知死活,哈哈一笑:“老冯,你搀和搀和不?要不咱弄个赔率啥的。大 伙都跟着赌几把得了。” 结果冯家傲眉头一皱,顺手就把筷子扔了过去。 几个人还在嘻嘻哈哈哈,最后邵天扬实在听不下去,推门而入,看见在坐的男 男女女皆是满面春风,似乎仍未尽兴,又气又笑地骂:“嘿,说什么?说什么呢? 屋里这么多女孩子,不注意点影响?再说,外头人来人往的……” 众人看见邵天扬和冯程程进来,均是一愣,再听他的口气,料想是全部听见了, 干脆也不再避讳,更有人探头说:“外头人来人往的又怎么了,又不是入洞房,怕 人听壁角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哄笑起来,还有人鼓掌叫绝。 邵天扬无奈之下,也只得狠狠地瞪他们几眼,然后转过身来跟冯程程解释: “甭理他们,丫就是一群流氓!” 这顿饭吃的格外轻松,几个大男人幽默风趣,惹得席间频频传来笑声。一群人 更是把矛头对准了邵天扬,轮番上阵,一杯一杯地劝他喝。邵天扬自是来者不拒, 但也不肯暗亏,一会儿拉这个陪一杯,一会儿又忽悠那个多喝一点。 这群人简直就是酒仙,喝酒跟喝水似的。冯程程着实不明白,这酒到底有什么 好喝的,“琼浆玉液”多么美妙的一个词用在它的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寡难敌众,这群人分明是存心的。几杯酒过后,邵天扬便眼角生波,侃侃而谈, 把这次招标的过程大肆渲染,偶尔隔着桌子看过来,目光深切非常。 冯程程怕露了马脚,假意没看见,只顾着和坐在旁边的苏慕染说话,结果有好 事之人,硬是把话锋一转,矛头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来,咱们敬敬功臣。”不等冯程程反应过来,余晖一仰头,半杯白酒就这样 喝了下去。 冯程程只好跟着抿了一口,但他又嫌少,生生看着她又补了一口才肯作罢。 这些人平时关系好到不行,只差穿一条裤子,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打招呼,全 是自来的默契。余晖刚坐下,司家译又端起来了酒杯。 苏慕染悄悄捅了他一肘:“程程不会喝,你们就不能饶了她一次?” “这场合,有饶酒的吗?”他眨了眨明亮精奇的眼睛,笑的更加的暧昧,“再 说,某人巴不得想替,我也得给创造个机会不是?”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邵天扬,似乎都在等着他主动提出来替酒。邵 天扬从善如流,迅速举起杯来:“今天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哪天麻将桌上见分晓。” 好好的一顿饭成了赛酒会,好在这些人酒量还可以,都是喝了七八瓶白酒还能 数绕口令的主儿,吃完饭,竟然还有人提议去打台球。 鲜满楼附近就有一个台球酒吧,一行人兴致勃勃,纷纷各自上车。 邵天扬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室,冯程程一愣:“你想让我开?” “教了你一个多星期,不想开开试试?” “我没本儿、” 他笑:“有我这个师傅,要什么本儿啊,这儿人少车少,一会儿你最后一个走, 慢慢开,我在旁边指挥,绝对没问题。” 结果上了车,她几乎是手脚冰凉,感觉上了刑,四肢无措,连呼吸都找不着节 奏。 在邵天扬的指导下,冯程程慢慢地起步、换挡、拐弯儿、停车,两个人在路上 磨蹭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把车停进了车位里。 到了台球酒吧,余晖大电话来,告诉他们没有包间了,只在大厅里凑合凑合。 邵天扬挂了电话,便带着冯程程往大厅里去。 大厅里音乐弥漫,环境比较好,不像外面那些廉价的台球厅那版乌烟瘴气,但 也是烟雾缭绕。周围极暗,有无数道彩色射线扫来扫去,唯有一张张深绿色的台球 桌上,有几盏灯罩下来,将绿油油的台面照的清晰无比。 冯程程以为这群人只会打麻将,却想不到,他们中间还隐了位台球高手。放眼 望过去,司家译已然成了焦点。 这群人原本就生的好看,而司家译是个中翘楚,打起台球来,姿势潇洒,又稳 又准,特别是一球进袋之后,他直起身子,用壳粉蹭着球杆的时候,总会露出一脸 近乎邪媚的笑容来。 女孩子们被他迷的心花怒放,尖叫声不断,而司家译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 面,完全不受影响,依旧笑若春风。 冯家傲带着齐欣然在另开了一张桌子,一板一眼地教她握杆的姿势,丝毫没有 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倒是齐欣然笨的可以,教了几次都不会,干脆甩了球杆,再也 不肯学了。 冯程程只觉好笑,似乎哥哥也只有在老爸和齐欣然的面前才端不起架子来。 邵天扬见她心情不错,于是提议说:“程程,咱俩包张桌子,我教你?” 冯程程看的手痒,于是点头。占好了桌子,立即有球童上来摆球,邵天扬就趁 这会儿功夫带她去挑球杆。一根球杆被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还摆了姿势瞄了 瞄,挑了最满意的两根,才回到球台前。 冯程程虽然没打过,但偶尔在电视上懒丁俊晖打球,再加上领悟能力比较强, 邵天扬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她就学会了握杆和击球。 “压低身子,手端平,出杆的时候手不要抖。来,打!” 在邵天扬的指挥下,母球砰地一声被击了出去,却撞在前方不远处的粉球上。 冯程程一脸的失望地皱了皱眉:“怎么会打到粉的呢?我明明瞄的着红球的呀。” 她的样子很好笑,眉头皱成一团,嘴巴也微微嘟起来,好像一个够不到糖罐的 孩子。邵天扬觉得心里痒痒的,如果不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大概早就吻了 上去。 他晃了晃神,总算收回心猿意马,又耐下心来示范了一次给她看,还用手指在 台子上,虚划了一条线路来给她讲击球点和球的走位。 冯程程按他讲述的要领按部就班,刚刚打顺了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那声音格外响亮,直冲耳膜,而后又有个声音说:“洛阳,这次评职称,你肯定没 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