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能爱(1) 1 我带着迪文、弟弟和喜欣直奔花桥村,只希望迪文能见上她爸爸最后一面。 到花桥村时已是第二天上午,那天是阴天。 欣儿她爸还活着,还剩最后一口气,他还在等待他女儿的归来。虚弱的他已经 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抬手,只有两只眼睛来回滚动。 当迪文出现时,她爸半睁的两只眼突然睁得很大,没有力气的手也微微地动了 动。 他似乎想坐起来,或者想握住女儿的手。 迪文忙迎到床边握住了她爸的双手,嘴里不停地喊:爸爸,爸爸,我回来了。 她爸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就像没有生病一样,嘴巴吃力地动着,吃力地说着 话。 可谁也听不清他要表达的意思。 迪文忙叫来喜欣,叫喜欣喊外公。 喜欣怯怯地走到床边,外公还没有叫出口,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知是他被老人的样子吓坏了,还是回想起他父母临死前的样子。 老人的眼球来回转动,在喜欣身上打量着。 突然,老人的神情变得焦虑,嘴不停地动着,想要说什么。 这次我领会到了,忙凑上去告诉老人,说喜欣是迪文在国外收养的孤儿,是收 养的。 老人听后又舒展了眉头,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口气似乎还没有叹完,老人就不动了,眼皮也慢慢闭上了。 我们都大声地呼唤着老人,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从老人的眼角里流出一串长长的眼泪。 老人生前从不流泪,见到迪文和喜欣时也没有流泪。 谁也没有想到,老人没气后,也可以说是死后竟然掉泪了。 这泪是什么意思,谁也猜不明白。 我们一起帮老人料理了后事,在墓碑上刻着“欣儿、迪文父亲之墓”。 也许这也是老人的遗愿。 活着的人只能猜测死了的人的想法,不可能绝对正确。抑或是一种自我安慰。 2 迪文母亲的身体也慢慢变得虚弱起来,就像是秋霜过后的草原。 也许是迪文父亲的死给她带来太多的痛苦,也许是她辛苦了一辈子,人老了身 体也不行了。 迪文、喜欣和弟弟在老家呆了近一个月,眼看假期就完了,他们要回加拿大了。 可迪文看着饱经风霜的母亲,心里只觉得一阵疼痛。 喜欣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大山。他从一言不发变得慢慢和周围的伙伴搭腔。 他总成为村里孩子们的焦点,伙伴围着他听他讲故事。 似乎喜欣所讲的一切都是那么稀奇和古怪,在他们眼中,喜欣就像一个外星人 一样,充满了神秘和不解。 喜欣渐渐成为了孩子王。只要他一出现,村里的小伙伴们都会聚过来。 迪文虽然生长在加拿大,可她似乎感觉自己应该属于这个地方。 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溪边,喜欢陪母亲在田间劳作,更喜欢小村寂静祥和 的夜晚。 城市和农村的区别太大。环境、空气、生活的人们都不一样。 迪文第一次回国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喜欢上了这块土地。 现在加上陪着自己的母亲,她觉得自己离不开这里了。 有人说城里人喜欢大山是玩新奇,山里人喜欢城市是找罪受。 我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我也敢肯定迪文不是因为新奇才喜欢这里。 很不习惯这里生活的是弟弟,他总埋怨山里蚊子多,不卫生,不方便等等。 他显现出来的不习惯成为一种不喜欢,甚至发展成厌倦。他的种种迹象似乎在 表达他不应该承受这种生活。或许在表达他在大城市生活过,是国外加拿大过来的 人,原来过着与这完全相反的生活。 也许他忘了,他和我一样,是山里长大的苦孩子,我们才是真正大山的儿子。 人忘本也许就是如此。 人忘记了过去也就忘记了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