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周五,芯在公司磨磨蹭蹭到九点,最后一次查看电子信箱。还是没有他的信。 说不出的失望。 芯在电脑屏幕上敲了几句:感觉你离开我旅行去了远方。 太久没有看到你,没有你的信,你的电话,你的关爱,你在何方? 请别忘了 彼此的约定……保持联系! 发走才下班。怏怏地,走过夜色迷离人影幢幢的大街小巷回到公寓。上楼梯 时隐隐约约听到不知谁家的电话铃声——会不会是我的呢? 她猜测。似乎冥冥之 中有谁在呼唤她,她开始加快脚步有些小跑起来,穿过长长的近乎“七十二家房 客”的走廊,电话声愈来愈近了,果然就是从自己的房间里传出。 她慌忙从手袋中掏出一串钥匙,常常是,越急就越找不到她要找的那一把。 有很多次等钥匙找到打开房门时,电话声也没有痕迹地消失了,徒留几分惆怅。 而这次,电话声似不同寻常,很执著很坚定也很有耐性……仿佛在等待夜路中她 的归来! 好不容易打开房门,芯来不及放下手袋就像饥寒交迫的苦孩子扑到幻想 的火柴或面包一样,急切地抓起话筒—— 嗨,你好吗? 那耳语般亲切的呼唤从耳尖直达心脏,竟是他,皮特! 他说“没有芯”。芯已经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芯不在”。 他说往公司打,人家说不在。往家打,也不在。芯,你在哪里? 他说,车已 经开到了公寓门口,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她! 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芯撒娇,哎呀,我刚回来还没有洗澡呢。奔波了一整天,浑身的尘土汗臭实 在叫人羞于见人。 皮特说没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一连串的话语里蕴含这个男人排山倒海 汹涌澎湃的爱。 芯只好匆匆下楼。一出门,就被他热情的拥吻融化了。 这一刻,彼此都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 开车的路上,皮特问,亲爱的你在哪里? 为什么电话到处找不到芯? 芯说,我在公司给你发了Email ,看到了吗? 皮特摇摇头。 他一连串地问,你吃过晚餐吗? 要不要汉堡包? 三明治? 还是比萨? 芯故意 说我要吃包子。皮特没辙,他挠头说,这个包子,这会儿哪里能找到呢? 说话间,到了一个二十四小时服务的美国超级市场SAFE—WAY 。下了车,芯 第一次挽着皮特手臂,逛超市购物,感觉十分新鲜惬意。他为芯买了日本寿司、 牛奶和其他一堆小吃。在售货员打电子计算器时,芯又添加了一小盒薄荷糖在收 款台上。皮特笑笑,还用中文问“好不好”? 芯说好。她想说,和他在一起的感 觉真好! 进屋两人就紧紧地抱在一起,忘记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每个瞬间都充满温馨和浪漫,每个细胞都洋溢着爱,每次分离都难舍,每次 见面都如同浴火重生——生命中还有比这更强烈的爱么? 温柔的丝丝热雨,温柔的抚摸,温馨的感觉,几乎每个细胞都溢出了彼此无 限的爱。芯第一次轻轻地在他耳旁说:I LOVE YOU,他立即回应:I LOVE YOU, T00 ! 芯将报刊发表的各类文章给他看,尽管皮特不大认识中文,但市长和州长等 政要站台的头版大照片却表明华人的青睐。还有社区人物对市长的鼎力支持的访 谈,图文并茂。皮特说太好啦,希望她帮忙多收集这些有关市长竞选的中文报刊。 皮特也给芯看各类英文报刊,有支持也有攻击,尤其还有登皮特小照片的英 文报纸,那是政治对手攻击他的专栏文章。 另外,也有报纸大标题赫然醒目,对市长进行质疑:为何花大量的纳税人巨 款雇佣数百名助理? 其必要性在哪里? 文章还强调,这些所谓的“助理”说穿了 就是市长的特别竞选助理,即腐败政治的幕僚和操作工具。 市议会议长也联合一帮同僚向市长挑战,不仅公开声明参加竞选下任市长, 而且,凡是现任市长所提名的各委员会要害部门的委员,都可能遭到来自议会否 决的巨大阻力。由于议长掌握了旧金山卡斯楚区的大批同性恋支持者,他的强势 作风也令政治竞争对手不敢小觑。 这些揭露或攻击文章,让芯感到有些隐隐的紧张和莫名的兴奋。在西方社会, 政治有多么卑劣,媒体就有多么肆无忌惮的尖刻! 公众要求的政府透明度,随时 随地能将隐晦的东西彻底曝光,无处藏匿,连市长和女友怀孕的隐私也被以高倍 的显微镜放大在公众眼皮底下,成为人们公开批评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市长的 马仔们也不能幸免,是主流媒体曝光、公众舆论穷追猛打的目标。 皮特早已习以为常。十余年从政经历把脸皮练厚了,笑容也练厚了。深谙官 场文化的他,那张和蔼可亲的脸仿佛变成另外一层保护色,一件坚如城堡所向披 靡的盔甲。 “这洋鬼子,别理他! ”说笑间,皮特将所有包括赞美的揭露的谩骂攻击的 报纸往沙发上随意一堆,起身拉着芯的手说,芯,让我们来一起听听音乐、跳一 支慢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