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律师是个白人,肥肥胖胖的,身穿花短袖,还戴着一只耳环。说话轻言细语、 动作迟缓,显得彬彬有礼。他开门见山地说,按照他的律师事务所的收费标准应 该是每小时200 美金,法院费用是190 美金。那么,就先收你200 美金吧。芯给 他开了一张支票。 他给芯几份签名的表格,让她回去慢慢填,和前夫商量,财产分割、孩子监 护权、赡养费等等,看具体怎么样做。 出门后,安琦悄悄说,他是同性恋。 芯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到他的打扮吗? 安琦拨了一下耳朵,耳环,你没注意? 芯迷惑不解,男人戴耳环就代表是同性恋? 她真没注意这个细节,她心思都 放在即将进行的离婚诉讼上了。 当她在律师事务所,在委托书上签了字时,放下沉重包袱一般,心里竟有少 有的轻松。 皮特发伊妹儿问芯见律师如何? 律师看上去和蔼可亲,尽管是个男人,但细致温婉。尤其难得的,是不斤斤 计较。印象好像还不错。芯回复道。 皮特称,芯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好心肠的律师。芯说,今生今世我第一幸运的 还是遇见你! 皮特回应道,你的话语听起来有许多的愉快,希望事情能够顺利解决。 芯告诉律师,她的选择和谈判情况,律师一口一个“Very good ”! 这样一 来,他工作就容易多了。他语调轻松地说,按照规定必须预交法庭费190 美金; 芯给了他200 美金,所以纯属义务帮忙。芯悄悄问朋友:是否要给律师加钱? 朋 友说,他既然不提,你就别管了。 下午去律师楼见律师,做最后的签字,谁料,竟被“调包”转让。 胖律师人不在,秘书说他交代由另外的一个律师接手案子。这是个有一脸络 腮胡子的男人。他说,办理跨国离婚案,我比前一位律师多一些经验。你的案子 比较麻烦,可能要拖延相当一段时间。芯问如果拖延下去,价钱怎么算? 律师说, 价钱是随着时间和案情发展而定的,现在还不能完全充分地预估。 芯懵了。 律师说,如果你同意,就在这个代理人合约上重新签字。 芯和陪同去的双木低语了几句,对律师说回去考虑考虑再说,便离开了律师 楼。芯默默无言,难以掩饰满腹的沮丧。 灰蒙蒙的天空,阴郁的城市。气温陡然下降。旧金山的天气喜怒无常,刚才 是夏季,但转眼一阵云雾一阵风就可以令你如过深秋。冰冷,麻木。芯机械地跟 着双木走,漫无目的。 双木说,跑了半天你饿了吗? 这样,今天我请你吃日本餐吧。 餐馆在市中心附近。很冷清,食客稀少。一位年轻小姐笑脸迎上来,日本式 地给客人鞠躬,再为俩人倒热茶,递上菜单。双木问芯想吃点什么? 芯摇摇头,她实在是没胃口。拗不过双木的好意,就胡乱点了个烤鳗鱼什么 的。双木点了一碗海鲜面,解释说自己肠胃不大好,常常喜欢热汤类。少顷,服 务小姐为芯端来一盘烤鳗鱼,还配有豆腐汤、生菜和一小樽温酒。日本餐差不多 都是没有油腻、比较清淡的食物,倒也符合芯此时淡淡的心绪。她听着双木说话, 眼神却已是飘忽于千山万水之外的散淡。 对面一扇大玻璃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方街景。路人缩头缩脑,卷着被冷 风刮起的衣襟,匆匆经过。灰溜溜的、单调沉闷的街景,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活气。 双木一直安慰她,东说西讲,时不时还讲几句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笑话,来 转移她的沮丧情绪。也许是喝了点热茶热酒的缘故吧,渐渐地,芯感觉已不那么 寒冷了。咀嚼的什么味道虽然没尝出来,至少,人已不像先前那么空落落的。内 心里,自然对双木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感激。 出门时,双木拍拍她的肩,像对自己女儿似的说,不要太忧虑,慢慢来。自 己小心,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