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恶梦仍在继续。芯放下电话仍觉得气难平。上级单位考察团来美,路过旧金 山。刘卫东电话里强调芯要好好接待某副局长,最好能“借钱‘’给他,又在电 邮里反复叮嘱芯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打点——暗示头儿可以帮忙他铺平晋升之路。 他骨子里的“野心”,从芯初次怀孕时就显露端倪。他竟对一个腹中的小生 命的生死不管不顾,跑去京都参加什么培训班,头也不回地奔他的目标去了。再 后来,为了在仕途上增加竞争力,欲考大学企业管理硕士班,担心功底不够,便 拉着芯先去了研究生院找人摸底。刚好院长和芯亲戚是老朋友,院长在办公室和 他们简单谈谈,就忙碌着应付其他人事去了。临考前,丈夫琢磨让芯出面帮他公 关,打通关节。为了公关效果,他让芯单独登门。 隆冬的晚上,外面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北风呼啸,一片白茫茫的。奇冷。 芯为了丈夫的前途,自行车前把及后座夹带着贵重礼品,转弯抹角地上了张 院长家。 院长属于开朗热情才华横溢的少壮派。言词机敏风趣,既有管理者纵横捭阖 的洒脱,也有男人真性情的自然表露。聊天聊得很愉快。为调节气氛,他还打开 卡拉oK让芯随意发挥。 像是被芯的歌声感染了,他笑着称赞芯才貌甚佳,声音动听,对歌曲的把握 诠释有独到之处,如果有机会,你真可以考虑出出唱片专辑什么的,说不定也会 像明星似的红起来呢! 又说想推荐芯出国深造,有关交流机构和我院还有长期合 作关系嘛。 窗外白雪飘飘,窗内暖意融融。芯想着此行的任务,尽量在友好亲切的气氛 中将来意流露得不露痕迹。院长似乎兴致很高,不停的找歌曲CD。芯无奈只好看 表,礼貌地表示太晚了,会影响邻居休息。院长说,唱完这一曲《祝福》吧。 “莫悲伤莫回首、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围着烛光让我们静静的祝福……伤离 别,离别虽然在眼前;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灿烂的季节。”唱完最后一段,芯告辞。 外面雪停了。路面结着厚厚的冰,滑溜溜的,骑车人难免摔跤。从学院住宅 区拐到马路上,芯小心翼翼推着自行车,一路滑滑走走。白雪路面倒还显得光亮, 只是静夜人影稀疏,偶尔有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在路上夜游。忐忑不安的她四下 张望,生怕突然从暗处窜出个黑影,心脏病都要吓出来。好不容易赶到家,竞出 了一身大汗! 男人没有睡,灯下瞪着一双比平时大一倍的眼睛,探究地盯着她。懒得多说, 她实在是快累瘫了,只一句你的意思已转达院长,简单洗洗漱漱倒床就睡。 男人慢条斯理地嘟囔:“差点没把我急死。想打个电话到院长家,又觉得不 大好。”说话时他眼睛贼亮地在女人脸上扫来扫去,似想找出某种破绽或蛛丝马 迹。 芯对他的旁敲侧击心知肚明,一股莫名的悲哀弥漫在胸腔。 一是觉得可悲,为前途不惜代价,让秀色可餐的老婆去为他铺平道路,在冰 天雪地里独自去拉关系走后门。二是无奈,即便心底透亮,却仍得违心去做,为 角色的尴尬而内心备受折磨。丈夫的矛盾表现也是令她气闷的原因之一。作为男 人,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要面子,“鱼肉熊掌‘’岂能兼有? 等候妻子归 家到夜深无眠,可见心情的复杂紧张。男人的。”野心“,早年显露端倪。而今 追求功名之心切,女人也快变成他亲手送到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后来院长倒是去给有关部门打了个招呼,说这批考生年龄比较大,该照顾的 适当给予照顾。 这些前前后后、或明或暗的矛盾纠葛,像深海里的海草粘连着腥浊,除了无 奈,还是无奈。 来美考察的局长,见她把午餐打包,便知她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回国见到她 丈夫,还感叹道:剩菜都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