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除夕之夜,再次擦过悲喜欢忧的光亮。 世界太小,多情男女再一次擦肩而过。 除夕之夜,在中国城酒楼一场盛大的餐舞晚会。 人们边吃边喝边跳,仑巴、恰恰、探戈、华尔兹舞曲一支接一支地,觥筹交 错,笑语喧哗,兴奋刺激,温馨洋溢。蓦然,芯的目光被灯火阑珊处幽暗一隅的 男女所吸引。那男的、她的旧日情人,即便是这辈子化灰化烟她也能认出他是谁 来。 另一位,又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女人! 看来,他这辈子注定与东方人有缘 了。他们窃窃私语,神情很暧昧。当一曲华尔兹响起来,随着对对舞伴翩翩起舞, 他俩也步入舞池,慢慢悠悠地跳起来…… 芯想起遥远的上个世纪末,那个火热夏天的晚上,她身穿火红的吊带连衣裙。 他的眼睛闪着如痴如醉的光,映照着火红的连衣裙和她绽开如花的脸。在她的生 日派对上,他和她第一次当众翩翩起舞,连最好的朋友都如约前来为他们祝福。 灰姑娘和王子让大家分享了生日蛋糕的甜蜜,这一切都被朋友的照相机录像 机真实地摄入镜头.成为一去不复返的飘缈记忆。 当放CD的服务生不知是因为机器故障还是操作不熟怎么也调不出伴奏音乐时, 皮特健步上台,以手势和声音带领众朋友一起歌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一生一日一快一乐! 那会儿,她简直飘然欲仙。可是,那快 乐的一瞬间随风飘散,如流星划过夜空,鸟儿飞过天空,鱼儿游过大海,再也找 不到任何踪迹…… 琳,蔷薇是她梦幻激情的目击者,也是一场情缘幻灭的见证人。 芯说一切都成为泡沫时,她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可怕!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难过? 当初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爱你,却又如此的 绝情。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给你心理准备了! 不过我想,或许也与你说快 要不工作有关吧? 琳说。 美国人很现实的,尤其是男人。我们女人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在他们看来, 就是很大的问题。琳说。中国人一般都很能吃苦,生活要求不高,好歹怎么都能 对付下去,可是对于老美,他们会觉得,如果没有工作会是一个负担和压力…… 蔷薇说这个当然是原因之一,但还有个深刻因素,也许说出来你会感觉很刺 痛……在情感上也许你们很投缘,但在实际上,你和他之间还是缺乏平等的。无 论是身份,是社会地位,是种族等等,尽管你觉得爱情是高于一切,尽管你美丽 贤淑温柔,符合他的东方审美意识,但毕竟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异乡人。何况,你 把面临的诸多问题一下子毫无保留地端出,太傻。作为受西方文化影响的美国男 人,他再怎么了不起,怎么爱你他也是现实的。浪漫女人都以为爱情的力量能够 跨越所有的屏障,真的就像童话里的“水晶鞋与玫瑰花”,其实那灰姑娘和王子 的故事只能是美丽的梦。在热恋时,别看他说了那么多“海枯石烂不变心”—— 你是他的唯一的话,可他,抽身而去连个招呼都不打,连解释、连安抚都没有, 这不正是骨子里的优越感吗? 芯默然。心里一阵刺痛。是我错了? 还是他错了? 还是谁都没有错,是命运 和缘分不到? 政客,男人.情感理智双重交叉……难怪,什么理念都不如现实来得重要。 忽想起皮特的从政经历。他本来一向是共和党的中坚,从小到大受到的家庭影响、 政治理念都是共和党的。可谁也没料到。在竞选前夕他忽然“跳党参选”,摇身 一变,跳到另一阵营——成为民主党的州议员候选人, 并在政要强力支持和华人 社区的鼎立帮助下成功当选! 当时市长还是众议院议长,他从此跟着议长一路 “浴血奋战”,横扫政敌——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讥诮:“哼.政治,其实是垃圾 ! ” 他也不忌讳.拿出旧报刊给芯看。得意自己识时务为俊杰,见风使舵。 为凸显自己, 也为回馈社区,他和另外两位议员举行记者会.其所代表的选 区, 物质及人脉资源丰厚.拥有大量的新移民。另一位女议员莫栗,国际关系委 员会主席。正在竞选州务卿。也称提案是处于“赢”的情势,对本州经济贸易大 有好处。 在记者会上他侃侃而谈.四年前自己赢得选举。华人社区功不可没。他表示 感谢同僚的协助以及两党众议员的支持,使提案能顺利通过。皮特说AJ在州参议 会通过的希望很高,尤其到时候约翰可能已经是州参议员.就胜算更大。说到这 里, 他还幽默地代约翰说了一句中文:“请投我一票! ”他们配合默契,一唱一 和,呼吁各界支持…… 琳说,其实你最大的问题是把人理想化了.尤其是遇到的男人。文化背景迥 异却禀性相同的男人。不管平时怎么对你天花乱坠,海誓山盟。但危及到自身利 益或需求,就可能做出冷漠伤害之举。人本性是自私的,最后的底线就是爱自己 , 怎么也不能伤害自己。除非他把你当成自己,伤害你也就是伤害自己。这样, 在残酷现实面前你傻浪漫傻浪漫的.能不晕头转向.头破血流吗? 芯默然。她最大的幻想。或者说最失败的就是以为。她遇到的是~一个天造 地设的,独一无二的他! 意识流滑向很遥远的地方……相爱热恋阶段,皮特经常和芯一块儿在星巴克 喝咖啡, 见缝插针约她一起午餐、晚餐,或与其他政客觥筹交错。西餐,中餐, 日本餐……轻松地谈论政坛轶事。对那些问题,计谋和较量,芯不是很懂,只是 感觉到。这个西方男人独有的对大小事务运筹帷幄,对处理各种关系游刃有余的 潇洒魅力。隐隐约约地感觉,这些交往会在自己的生活中逐渐重要起来。就好像 是一条路径,让她从外围接近中心.低处走向高处,从浮光掠影的浅层进入刻骨 铭心的深层;从徘徊不定的边缘接近到让社会运转的核心,从一个切入点去真正 地了解美国主流社会。 皮特敏捷细腻,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他敏捷地为她介绍市长州长,让她和名 流政要合影拍照。为她的发展提供机会和拉关系,无一不体现了她在他生活里的 位置、心目中的分量。 她怎能不感动? 不认为这男人情怀深厚? 是她最值得信赖.最可以依托的那 一位呢? 曾经她最大的幻想,是遇到一个天造地设的、独一无二的他! 为了寻找 这个他,她已经走过漫漫长途.经历无数的险山恶水的坎坷,熬过了九千九百九 十九年的风霜.穿越了狂暴雷电.以天地之精华凝聚的爱,融合在这片丰美自由 的沃土。深蓝的海洋和无垠广阔的天空…… 她的情人,如今在哪里? 耳际飘忽着那柔美动人的歌声:在梦里,在梦里见 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