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苗宝贝觉得,颜玉白的转变太快了。婚后几日里来,他对她温柔体贴,语气平 缓,倒不像刚来是那般如猫似地张扬。老爹也看起来古里古怪,有时总是走神。 一日晨曦,日光还未露出,还是一片昏昏暗暗之际。苗宝贝动了动身子,迷迷 瞪瞪抬起眼帘,见身边的相公正对着她而卧。他眉目清隽,一张一翕的呼吸着,长 长的睫毛投影在眼底,显得那么平静。 苗宝贝蹭到他身边,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很是舒坦。也不知她相公从小 用什么泡的澡,身上留有一股淡而清香的味道,她喜欢得紧呐。 颜玉白一向睡得浅,一来江湖人士难免会有仇家遭到暗杀,提高警觉;二来, 颜玉白从小养成了浅睡,无论多累,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苗宝贝的突然靠近, 把他弄醒了。他打开眼帘,用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往苗宝贝身上一睹,“怎么还不 睡?” 苗宝贝抱住他的腰,嘟了嘟嘴,撒娇道:“相公,你这几天都老爹跟干什么呢? 你俩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很是无聊,明天你陪我。” 颜玉白轻点头,“自然是好,难道你就因为这事睡不着吗?” “不是,我喜欢闻相公身上的味道,也不知是哪种香。” 颜玉白愣了一愣,那双深邃动人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失笑:“许是身上的香包 散发出来的。” 苗宝贝伸手便去摸颜玉白身上的香包,她也不知香包是挂在哪里,只是胡乱的 摸了起来。颜玉白轻咳一声,“就是一个香包而已,不用找了。” “既然是个香包,看一看又何妨呢?”苗宝贝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副 天真无邪的样子。颜玉白叹息,从左胸口处贴身缝里掏出一个紫罗兰色香包。苗宝 贝拿过来一看,上面绣着一个很漂亮的白色“白”字,绣工精致,看起来是很专注 绣出来的。 这让苗宝贝想起百花寨头几个月前成亲的何姐姐。那时她无聊找待出嫁的何姐 姐玩,进屋的时候便见到何姐姐在绣一个香包,她便问:“绣这做什么?” “给未来相公啊,只要他看见这香包便会想起我。”何姐姐那甜蜜蜜腻死人的 笑容依旧环绕在苗宝贝的脑海里。 “相公,你是不是有娘子了?怎么会有这香包呢?”苗宝贝细细地看他,好像 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个所以然来,偏偏颜玉白目光坦然,脸上未有过多情绪流出, “你不就是我娘子吗?” “那这香包……”苗宝贝疑惑地看着颜玉白。颜玉白拿起那紫罗兰香包,重新 妥帖放好在身,把苗宝贝压在身下,扑哧笑道:“一个女人相赠,但是是过去式。” 苗宝贝微微蹙了蹙眉,从小她老爹就教诲她,如今是一夫多妻制,为了不让她 吃亏,老爹特意配制一种蛊,这一生只能有一个女人,好让她有个专一的相公。如 今自家相公怀里揣着另一个女人的东西,实为不爽。苗宝贝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颜 玉白,不怎么高兴的拉下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过去。 “相公。” “嗯?”两人在唇齿交融之中,窃窃私语起来。之于男女床笫之事,苗宝贝自 以为样样精通,娴熟得很。其实不过是纸上谈兵,会看与会做是两码事。倒是一向 清心寡欲的颜玉白,无师自通。 本是苗宝贝送吻在先,缠绵一阵,倒成了颜玉白为主,两人厮磨一阵,苗宝贝 喘息地别开头对但笑不言的颜玉白说:“我也给你绣个香包,把你怀里揣着的那个 换下来,可好?” 颜玉白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那要看你怎么取悦我了。” 苗宝贝立马拉起他的衣领往下拽,火热地亲了上去,手也不闲着,帮他脱衣服。 颜玉白轻笑一声,任由她脱,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的身子,如调弦般拨 弄游离。 苗宝贝道:“相公,还没给你吃春| 药呢。” 颜玉白含住她的耳垂,轻舔几下,“不必了,你足够撩人。”他收紧手臂,把 她揽入怀中,似一头饿了许久的狼,好不容易寻到自己满意的食物,占为己有,怕 人叼了去。 “那……我给你绣香包,以后只戴我给你的哦。” “好。”颜玉白捧着她的脸,久久凝视她那娇红绯艳的脸,只消是迟疑了一阵, 面前的俏丽人儿便把唇贴了过来,娇甜地唤了他一声,“相公,我喜欢攀龙附凤。” 他便抱着她,一番云雨去了,自然是依着她,攀龙附凤。 苗宝贝第二天便去行动了,她要给她相公绣香包。在百花谷中,最不缺的便是 花,香包里的花要选那种花,苗宝贝很认真的想了一通,筛选了许多,甚至还查阅 书籍,哪种花配哪种气质。 苗老头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般热心好学,无不生畏。他以前一直欣慰自己的宝 贝女儿迟钝,爱动什么,就不会动感情。俗话说,谁先爱了,谁就输了。他一直觉 得宝贝女儿以后的相公一定会为宝贝先折服。不是他自夸,几乎是众所周知有目共 睹。苗宝贝像极了她的娘亲,一副能掐出水来的水灵灵长相,我见犹怜那般。当年 她娘亲在江湖上回眸一笑,别说百媚生,就连死得也能重生。多少江湖豪杰拜倒她 的石榴裙下,自然也包括他苗老头。 因为看上了,便把宝贝她娘亲强行抢了来,生米煮成熟饭。苗老头当初以为, 以后得到她的身便可了,万万没想到第二日清晨,宝贝她娘亲娇滴滴地赤| 身| 裸 |体的趴在他身上,幸福滴撒娇,“苗苗,你真讨厌。你早告诉人家你喜欢人家,人 家早就扑到你了,何必装矜持装这么累。” “……”苗老头当场无语。早知道他就直接躺好便是,还费尽心思来一出“霸 王硬上弓”。 不过也是宝贝她娘当初的矜持,吸引了许多江湖侠士,名声打得甚是响亮,美 称“天下第一美人”,给他壮足了面子。不过当初宝贝她娘是水仙宫宫主,也没人 敢娶。除了他苗老头。 苗宝贝心满意足地合上《花草集》,雀跃地出了屋,拉起正在与青叔下棋的颜 玉白,“走,我们去采花。” 青书奇怪地抬起头看向苗宝贝,在看看一脸从容的少主。哎,他家的少主有面 瘫之症,娶了妻,还是这副模样。无不唏嘘啊。 “哦?研究出到底要配哪种花了?” “芝兰。”苗宝贝雀跃地道:“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就像相公, 即使到了没人的地方,你还是一位绝代风华的美男。” 青叔听后一脸黑线。这位少主夫人还真不知她相公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威慑。要 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肤浅地以色看人。不过,这芝兰确实与他家少主很般配。 颜玉白笑道:“这百花谷中,哪儿有芝兰?” “深林。”苗老头背手踱步走来,睨了颜玉白一眼,“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 人而不芳。废话,书上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在深林。而且百花谷的深林与别的地方 深林不同。百花谷的深林有一种特殊的花草,名为食人花。顾名思义,就是能吃掉 人的哪种。我从来不让宝贝去深林,这次也不例外。” 苗宝贝甩着苗老头的胳膊,“老爹不是说我的相公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吗?我让 他保护我既是。” 苗老头依旧摇头。 颜玉白笑道:“我听闻食人花中有一种化石蛊,那种蛊一千朵食人花难寻一条, 偏偏化石蛊只有食人花里有,所以这蛊对于蛊师而已尤为重要。不知岳父大人稀罕 这种蛊?” “这种蛊用处很多,可无声无息钻进人的骨髓里,吃掉一些骨子,从而可改变 容颜、身形,甚至可以让男儿变成女人身,女人变成男儿身。”苗老头一副怅然若 失的模样。 “我还听闻,化石蛊要是配制出错,会让人少年白发?”颜玉白轻笑。 苗宝贝一愣,看向她老爹早就白了的头发,听她娘亲说,爹是少年白发。苗老 头笑了笑, “女婿,你真不简单,蛊术也了解这么多。” “哦,当初为了解身上的‘名节蛊’钻研了几年。”颜玉白牵起苗宝贝的手, 侧身对苗老头道:“岳父大人,你放心,我会把宝宝安全送回来的,要是她受伤了, 不止岳父大人一人心疼。” 苗老头叹来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们进深林了。他自然是不怕出什么意外,颜 家三公子的名号耳熟能详,区区食人花根本不足为据。 他担忧的是怕他的宝贝女儿见到化石蛊,大大咧咧,化石蛊钻进她的身体也不 自知,那该如何是好? 青山的深林一向是苗族人所忌讳的地方。曾经有些寨民去过,但往往总是有去 无回,死得人多了,从而深林被设为禁地。只有一些探索的蛊师为了得到化石蛊而 慕名而来,但大多数是无功而返。 苗宝贝一向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传闻自然传不到她耳里,要是江湖人 得知是为了一株再过普通的芝兰去深林,肯定齐体倒地不起。 苗宝贝本来是想骑着她的小驴子进深林,偏偏美男配驴子实为不协调,不得不 换了一匹五花璁马。苗宝贝从来没骑过马,这倒无妨,反正是窝在自个的相公怀里。 她仰起头,依靠在颜玉白的身上,随着马匹踱步看着过路风景。深山茂木丛生,阳 光只能从树叶间隙偶尔见缝插针,砸进阴暗的森林之中。 “相公,这里怎么一个动物都没有?都是些昆虫什么的。”苗宝贝一路看过来, 只看见一些小虫子,并没有见到一些大型动物,不过途中倒有许多珍贵药材,倒是 让苗宝贝想折了去送给乔美男。 说起乔美男,苗宝贝就一肚子的火,自新婚以来,许久未见到乔美男了,平时 的话,他都会隔三岔五来一趟家里,送点新配置的药,还顺带让她试试还不确定的 药,不忘她这试药工具。如今倒好,别说药不送来,就她这为御用试药工具,他都 不用了,实为奇怪。 颜玉白环绕四周,施施然地道:“这里瘴气比较重,动物大概都迁徙走了。” 苗宝贝点头,东张西望,看看能不能摘到一棵芝兰。他们现在已经在深山林中, 树木茂盛的见不着一丝阳光,一股阴森气息扑面而来,苗宝贝不禁哆嗦起来。她缩 进颜玉白的怀里,扯了扯颜玉白胸口上的对襟领口,“相公,为什么我感觉阴森森 的。” “湿气的原因吧。”颜玉白收好身子,把苗宝贝拢进怀里,甚是体贴。 正在此时,一只穿山甲从一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停在马前,竖着身子正用一双 绿豆小眼看着苗宝贝。由于突然拦阻,颜玉白不得不扯下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苗宝贝低头一看那穿山甲,愣了一愣,也不顾颜玉白,直接便下马来,蹲下身 子对穿山甲道:“路人甲,你怎么在这?乔美男呢?” 这只穿山甲便是乔美男养的宠物,其实准确来说,是苗宝贝赠给乔美男的宠物。 这话得追逐三年前乔美男及弱冠礼之时。百花寨的未婚苗女皆钟情这位乔美男,送 了许许多多礼物。乔美男不胜其烦,一怒之下,牵扯到苗宝贝。他非逼着苗宝贝送 他一个礼物,苗宝贝哪有心思准备礼物啊,刚好那时打酱油的穿山甲从身边走过, 她便抓了过来送给乔美男。乔美男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只打酱油的穿山甲,很是不情 愿地收下了。 后来,乔美男给这只穿山甲取名为“路人甲”,对他宠爱有加。寨子里的姑娘 见着偷偷抹了把泪,见着苗宝贝总是拍拍苗宝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宝贝, 你要好好珍惜我们的神医啊!” “啊?”苗宝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胡乱点头。 这乔美男的宠物怎么会在这深林中出现呢?苗宝贝蹙了蹙眉,心想:那个不要 命的家伙,该不会是为了这里的珍惜草药,跑到这阴森森的地方来采药吧? 一般路人甲不会离开乔美男,如今独自一只出现,莫不是有什么不测?苗宝贝 立即抱住路人甲,跑到马身边,仰着头看向坐在马上的颜玉白。 她不会骑这么高的大马,从小到大都是骑驴子,连小马也没骑过。她只能眼巴 巴地望着自家的相公,希望他能懂她巴望地眼神。 颜玉白叹息一声,伸出手来,示意拉她。苗宝贝嘿嘿一笑,把手交给他。颜玉 白一用力,苗宝贝便跃上马来,坐在颜玉白前面。 “相公,你带我去找乔美男,他在这里。” “乔美男?”颜玉白挑了挑眉,目光凝神,倒有一副不是滋味的样子。 苗宝贝眨巴两下眼,“他长得没你好,真的。” 颜玉白睨了一眼,语气平缓,“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老爹的徒弟。” “哦?我怎么没见过?” “老爹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可能天雷勾地火,结果某一天,真的发生了, 老爹便把乔美男踢出家,自立门户了。” 颜玉白一听“真的发生了”,面色一敛,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也进这深林 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苗宝贝一脸担忧地看着怀里的路人 甲,只见这只穿山甲甚是乖顺地窝在她怀里。 “嗯,是该找一找。”颜玉白风轻云淡地扯着马缰,在深林中踱步。 很是奇怪,深林中一般荒无人烟,甚至大型的动物也甚少出没,偏偏这一路走 来,都会有一条道,好似是为他们准备好似的。 突然,苗宝贝怀里的穿山甲躁动起来,挣脱苗宝贝往左侧一草木横生的草丛中 跑去。苗宝贝连忙扯着颜玉白的衣袖,“快点,跟过去。” 还还未等苗宝贝稍加反应,只觉自身顿时轻盈,腾空而起,自己窝在颜玉白怀 里,被他打横抱起飞过那一小片丛林,在另一空地上着落。 颜玉白脚一着地,便把苗宝贝放下,他回望那片看起来茂密的草丛,好看的眉 拧成一团,他道:“你难道不认得那草吗?” 苗宝贝回望,稍加仔细一看,舌头顿时打了结。她竟然没注意那片草丛是被什 么草覆盖而成。这种草名为虫草,顾名思义,是虫与草的结合体,这种草多半在沼 泽里生长,做出假象,使人误入其中缠绕,从而沉陷,以腐生为食。要是当时她跟 着跑进去,岂不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哎呀,路人甲刚刚……”苗宝贝刚想哀叹路人甲夭折之事,忽然从那片草丛 出来了。 “这只穿山甲已经穿了战甲了。”颜玉白捋了捋自己的宽袖,笑道:“他的外 皮涂抹了一种药,不吸引虫草,加上穿山甲身轻箭步,不易陷进去。” “相公,你懂得真多。”苗宝贝从小跟着老爹和乔美男,懂点蛊虫方面和医药 方面的实属正常,可这从中原来的相公,貌似比她懂得更多? 颜玉白轻笑,注意到穿山甲又开始跑了起来,便牵起她的手,“以后你也会懂 得更多。” 苗宝贝被颜玉白拉着走,忽而觉得很有安全感,与从小被她老爹拉着去收集蛊 虫一样感到自心底的安然。苗宝贝忍不住说:“相公,你好像我老爹。” “……”颜玉白顿了一顿,眉心揉在一起,随即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 “我能对你做的比你老爹多。” 苗宝贝蹭到他身边,“这个我知道,你能与我困觉。” 颜玉白一脸郁结地凝望着苗宝贝,打算不说话了,之于苗宝贝的早熟,他以后 会慢慢习惯的。 两人走了没几步,四周忽然陆续出现大大小小的虫子,各式各样,让人应接不 暇。似乎是受到什么吸引而来。颜玉白深深蹙了眉,因为他看到许多传说中的虫引 子,可做药可下蛊。 “啊!冰蛊虫。老爹一直找的蛊虫呢。”苗宝贝挣脱颜玉白的手,正准备俯身 下蹲,把那虫子收进竹筒子里,忽然一抹飞快的人影横在自己面前。苗宝贝抬头一 看,望天翻个白眼,“乔美男。” 乔美男轻轻巧巧地把竹筒子收回,本来想自个蹲下来收这只虫子,万万没想到, 竹筒子又被一人抢了去,正是颜玉白,他露出标准式的微笑,“我家娘子的事,由 我做即可,不用麻烦你了。” 乔美男耸耸肩,“我手上擦了御寒膏,不会被冻伤,你不怕吗?” “不怕。”颜玉白用竹夹子夹起那只蠕动前进的冰蛊虫,当夹住的那刹那,右 手一阵酥麻,差不点夹子都夹不稳了。他轻轻闭上眼,自掌间化出一股内力,愈散 了突然而袭的寒气。把竹筒子盖好,递给苗宝贝。苗宝贝一脸欢喜,“老爹等这个 引子很久了,今天竟然自己蹦出来了。” 乔美男笑而不答,颜玉白别有深意地看着乔美男,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难以 用巧合来说事。 果然,苗宝贝也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把竹筒子收好,望向乔美男地问:“乔美 男,你怎么在这里?” 这才注意,乔美男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口,里面有放一些草药,便是苗宝贝一路 上看到的珍贵草药。苗宝贝一下子阴郁起来,“这里这么危险,老爹都不让人进入 的,你不怕死啊?” 听苗宝贝的口气,乔美男不会武功,但从刚才的身手看来,乔美男其实有两把 刷子,而且功力不菲。乔美男依旧保持着自己温和的微笑,“最近在尝试解江湖上 魔教教主铁楚暗器上的毒药。缺引子,只好来此了。” “哦。”苗宝贝懂得的点了点头。 只有颜玉白才注意到那竹搂里有一小撮龙炎草。刚才那些虫子齐体出来朝一个 方向,显然是被什么吸引过去了,而龙炎草烧了以后散发出的味道特别吸引各种虫 子。加上不远处那团漆黑的地方,应该是烧过的痕迹,想必他猜测的没错。 乔美男也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似笑而笑地道:“听闻颜家三公子举世无双, 如今一见,却有着一番看头。” 颜玉白莞尔,“玉白这一路走来,倒是看到一条平平整整的路,也不知是怎么 回事?莫不是本来没有路,走得多了便成了路?” 乔美男脸色一敛,扯开话题,对苗宝贝说:“你们来此做什么?” “找芝兰。” “芝兰?”乔美男哭笑不得,“其他深林中都有芝兰,干什么来这危险的地方 找?” “因为宝宝喜欢。” 苗宝贝一听“宝宝”便觉得脸红,一般人都会叫她宝贝,独独只有颜玉白唤她 “宝宝”,每次欢爱的时候,他总会轻轻的在她耳边,一变舔着她的耳垂,一边呢 喃“宝宝”。 然后苗宝贝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汹涌滂湃地要得更多…… 苗宝贝拉着颜玉白的手,对乔美男道:“乔美男,你可见到否?” 乔美男抿进嘴唇,不甚作答。想了好一阵,“跟我来吧。” 苗宝贝与颜玉白面面相觑。自然,两人想的不一样。苗宝贝只是奇怪,一向她 所欲所求,乔美男别说一个否字,就连稍有迟疑也未有过。 而颜玉白想的,不过是,只是一株芝兰,何必这般艰难?而且,乔美男的样子, 极其熟路。 乔美男带他们去了林子深处,这深处不比刚才的位置,是更阴暗更潮湿的地方。 苗宝贝看看四周,只见都是阴性植物居多,芝兰明明是阳性植物,怎会在这里生长 呢?苗宝贝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乔美男。颜玉白轻轻掐了下苗宝贝的手掌,微微眯 起他的凤眼,含笑道:“宝宝,你应该看我。” 苗宝贝愣了一愣,闪着泪汪汪亮晶晶的眼看颜玉白,“可是相公,你在我侧面, 我总不能歪着头看你吧?” “那你看别处,不要总盯着他后脑勺看。” 苗宝贝一脸委屈,她哪有“总”?她只是“偶尔不小心”而已。无奈乔美男走 在她正前头,她是无意地直视,不是有意地窥探嘛。 他们走得不远,便见到一大奇观,只见眼前在茂林遮掩下有一处空缺,阳光普 照进来,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在光芒下,有几株特立独行的芝兰吐着芽尖,生机盎 然的生长。这几株芝兰的周围未长一棵其他物种草本,独独生长在这偷进来的阳光 下,显得那么特殊。 这……实在太古怪了。颜玉白锁住眉头,双眸微微眯起,那双妖娆的眼眸里闪 着狡黠的韵味。这一片深林越到深处越古怪,阳光难有不说,连动物亦没有,几乎 皆是喜阴喜潮植物。偏偏在这深处,有一处露天,单单那么凑巧长了芝兰。 苗宝贝见到眼前这鲜嫩可爱的植物,一脸兴奋,拍拍乔美男的肩膀,“乔美男, 好样的,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偶尔路过。” 颜玉白窥测他那平淡的脸,嘴角的肌肉微微颤了颤,他总觉得这地方有些怪异, 尤其是这一片露天下生长的芝兰。苗宝贝眼里只有那芝兰,给她相公做香包的香料。 她立即上前想摘一株来,偏偏颜玉白挡了道,他道:“还是我来吧。” 苗宝贝不依,“老爹说了,一份心意的礼物,要自己亲手一步步完成,要由别 人插足了,那份心意就叫心意了。” 颜玉白愣住,显然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今儿说出这番有意思的道理的苗 宝贝刮目相看,他讪讪而笑,让出道来,苗宝贝便跑过去,蹲下来摘了三株芝兰抱 在怀里,刚准备起身,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一阵冰凉自脚心贯穿身体每一处。不过少 顷后,一切如常。苗宝贝又恢复常态,小兔子样跑到颜玉白身边,“好了。” 她一株一株的掰开手里的三株芝兰,“一株是老爹的,一株是相公的,还有一 株是乔美男的。” 乔美男当即愣住,把目光投射到苗宝贝脸上,似在疑惑,为何要为他做一个? 苗宝贝甜甜一笑,“何姐姐说,香包是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我喜欢老爹, 喜欢相公,也喜欢乔美男。唔,目前就喜欢这三个男人,就做三个啦。” 面前的两位美男似乎不大喜欢苗宝贝这种“喜欢”。尤其是乔美男,他率先转 身走开,冷着一张脸,不轻不重地说道:“我的那个就免了。” 颜玉白牵起苗宝贝的手,轻笑: “我想我会喜欢你的香包。”说罢,便拉着苗 宝贝到马跟前,上马出深林。 乔美男的马停在不远处,当颜玉白把马踱到他身边之时,乔美男眉尾一挑,倒 有几分挑衅,“颜公子还是先带宝贝回去吧,我师父很宝贝她的女儿,见你这么久 未归,定会来寻,倒时出什么意外可不好。” 颜玉白执起缰绳,收紧力道拉了拉,让马的速度缓一些,微微一笑,“那好, 我们先走一步了。” 苗宝贝轻轻松松窝在颜玉白怀里,对乔美男摆了摆手,“明天去你那玩。” “好。”乔美男淡然笑了笑。 颜玉白把马驾走,速度虽有些慢,但至少还算是正常步调。颜玉白一直注意乔 美男的一举一动,他从小在颜家宗家长大,练就一番耳鼻通心,有着一双灵敏的耳 朵,百步距离也能听个透彻。偏偏他快过百步,这乔美男也未有动的意思。 他不禁莞尔,不禁跟苗宝贝讲起故事来,“宝宝,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嗯?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农夫,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救活了一条快要冻死的毒蛇,可这只毒蛇 却在它活过来的第一时刻,咬死那个农夫。” 苗宝贝抬起眼眸看向颜玉白,“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 “怎么会没有呢?农夫肯定有妻儿,我想农夫儿子一定会拿把菜刀把那毒蛇砍 死。” 颜玉白不语,只是眉梢微抬,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得很远,他扯着嘴皮子笑, “宝宝,要是在农夫的家里潜伏一条更毒的毒蛇,随时可能让农夫的儿子丧命,那 怎么办呢?” “额,这样啊,搬家。从此远离老家,那毒蛇不就找不到了吗?”苗宝贝的答 案很和情理,却让颜玉白的脸色颇为苍白,他揽住苗宝贝的身子,淡淡地说:“那 毒蛇会纠缠他们一辈子的。” “……”苗宝贝觉得这是个故事,为何她相公的语气这般坚定? 苗宝贝的性格就是当机立断型,无论是做什么,只要是自己想的,她便会立马 去做,马不停蹄地去做。她一得到芝兰便跑进自己的新房里,拿出针线包跑到何姐 姐那儿去学。就连晚餐也忘记了吃,一门心思扎进针线活上了。 苗老头见女儿这般上心,一面欣慰一面担忧。欣慰的是,他的宝贝以后可做个 贤妻良母,担忧的是新婚也过了快半个月左右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老爹,老爹。”苗宝贝用两个时辰完成了第一个香包,自然在苗宝贝眼里, 她老爹最为重要,她第一个绣的当然是给她老爹的。 苗宝贝捧着自个绣的香包跑到苗老头的寝房内,献宝一样递给苗老头。烛灯摇 曳下,苗老头惊讶地接过女儿赠给他的第一份礼物,看也不看,当宝贝一样捧在手 心里,老泪纵横地道:“不枉老爹白疼你一场,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你老爹,我以为 俗话说嫁了相公忘了爹,我家宝贝没忘我。” 苗宝贝被苗老头这纵横交错的眼泪吓懵了,不甚立即地定在原地,问道:“老 爹,你这是怎么了?” 苗老头抹着泪水,抚摸已长大的女儿,“宝贝,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 嫁给了颜玉白,他是颜伯仁最得意的儿子,不可能一直呆在小沟沟的南诏青山。你 啥事也不懂,为人又单纯,出了青山肯定会吃亏。记住老爹的一句话,多一事不如 少一事,不要当前头鸟,强出头,不要多管闲事。还有……”苗老头走到自己的百 宝箱里,掏出一堆东西,先从里拿出一令牌,把苗宝贝手摊开,“这是你娘留给你 唯一的一样东西,倘若有一天你遇见什么麻烦,把这令牌送到江城老字号当铺当了, 会有人找你帮助你的。” 苗宝贝一片茫然,不知她老爹在干什么?她只是来送心意的。 苗老头又把小白瓷瓶子递给苗宝贝,“这是剩下的两粒水仙玉露丸,起死回生 之用。切忌不能随意拿出来,也不可随意给人吃了。” 苗老头又从宝箱里掏出一把短苗刀,“你老爹武功不行,只会下蛊,其实最怕 死了,这把短苗刀与老爹出生入死多年,削铁如泥不说,这是由寒雪铁铸就,这种 铁由七种毒虫七种毒花铸成,自身含有毒性。此乃兵器排行榜上第三。” 苗宝贝一愣一愣的,苗老头接着问:“老爹问你,你最怕什么毒?” “我百毒不侵,只有一种毒会让我中毒,是老爹给我下的蛊虫克星,春| 药。” 说起苗宝贝这复杂的身子,还真是让苗老头纠结。蛊师一般会给自己施蛊,好 让自己百毒不侵。其原因自然是蛊是一种至毒生物,蛊师操作难免会接触,所以做 蛊师之前必须得先像自己下蛊。可这种蛊虫有一天敌,那便是春| 药成分里的青木 香。青木香很少有制作成药物之用,目前只有春| 药。 苗宝贝要是吃了春| 药,那可惨了,那就是不做她会死,做了那位帮她解药的 会死。总之,这春| 药,她吃不的。 这是苗老头与苗宝贝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苗宝贝忽而问:“老爹,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胡说,谁要赶你走啦,是你要跟你相公去中原。那里会有多你没见过的各色 人情世故,总之,你谁也不要轻易相信,只要相信你相公便是了,他会对你好的。” 其实苗老头本不想把苗宝贝支走,呆在这种纯天然的乡土寨子里再适合不过了。 可今天白天,颜玉白与他的对话声声入耳。 “岳父大人,我想我该走了。” “哦?你与我家宝贝成亲多日,难道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吗?虽然我为你解了‘ 名节蛊毒’但你身上有‘独情蛊’,除了我宝贝,你任何女人都无法染指,要不当 场暴毙。”他试着威胁颜玉白。 颜玉白但笑不言,末了,才抬起眉,与他注视,“玉白来此之前得罪了魔教教 主,他如今四处寻我,我要是还不走,可要连累百花寨,我想岳父大人也不想有人 伤亡。” 是啊,他苗老头再怎么疼女儿,也不能把这群无辜的寨民牵扯进来,可新婚不 久,便要让他俩分开,而这颜玉白似乎对女子很是淡薄,要是有去无回,让他韶华 的女儿等多年,这可怎么办? 他纠结了一晚上,还是准备把一只护在老母鸡下的小鸡放出来,跟着她相公去 吧,以后的一切是造化,他也对得起他娘子的遗言,把苗宝贝嫁给颜家三公子了。 如今,苗宝贝一个香包便把本来依依不舍的苗老头弄得老泪纵横。他真舍不得 宝贝,可又答应过他娘子,在二十年之内,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离二十年还有三 年之期。 苗宝贝见他老爹这般纠结的面孔,实为不忍心,拍拍苗老头的肩膀,甚是体贴 地道:“宝贝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让老爹担心。” 苗宝贝最喜欢她老爹了,老爹一愁,她比谁都难过。 苗宝贝把苗老头给她的装备一一放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颜玉白正在翻阅 苗宝贝新婚当夜看的春宫十八式。他见苗宝贝来了,便把书放下,走了过去,揉了 揉她的肉手,“这天气还算暖和,怎么你手那么冰凉?” “相公,我以后与你到了江南,你会一心一意对我好吗?我老爹说我谁都不能 轻易信,只要信你就好。” 颜玉白微微一怔,原本想暖和苗宝贝的手也骤冷下来,他最终还是轻点头, “自然对你好,你是我娘子。” 苗宝贝觉得有个保证便可以了,她一下子跳上颜玉白的身上,双腿圈住他的腰 身,揶揄地看着桌上那本春宫十八式,上面正好翻的是“鱼翔浅底”式,她一脸笑 眯眯,“相公,我们今儿来鱼翔浅底吧。” 颜玉白蹙了蹙眉,颇为艰难地道:“好,今儿就一式吧,明儿要起早起程。” “嗯啊。”苗宝贝应了一下,立即捧着颜玉白的脸,凶猛的亲了上去。颜玉白 抱住苗宝贝走向床榻,倒下,双修之…… 夜深人静之时,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路过的云纱遮住了皎洁的月色,倒 显得一份宁静。颜玉白一直未睡,睁着眼看着正前方的天花板,绛红色帷幄,被子 也是绣着金灿灿的大囍,这便是他的新婚大床。 忽而,怀里的人儿动了动,把身子更加往怀里窜了窜,嘴巴吧唧吧唧,似在吃 东西。颜玉白低头看了看她,为她拢好被子,只听见苗宝贝嘀咕,“老爹,我去中 原做女侠。” 颜玉白一愣,失声笑了起来。中原的江湖,人心险恶、事事都是暗算,她这样 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人去了江湖,别说女侠,可能连命都回不来。 苗宝贝突然睁开眼睛,紧紧蹙眉,随后是整个脸的扭曲。颜玉白愣了愣,抱进 苗宝贝,“你怎么了?” “肚子疼。”苗宝贝一脸痛苦地蜷缩起来,捂住肚子,龇牙咧嘴。 颜玉白立即起身,本想去叫苗老头,偏偏被苗宝贝拉住了,她吃力地说:“不 准惊动我老爹,我老爹会大题小做的。” 她捂住肚子跟着下床,蹒跚走到桌子前坐下,喝了几杯。 “怎么会好端端肚子疼?”颜玉白略有紧张地准备为她把脉,未料到苗宝贝直 接拍飞他的手,一边喝茶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样子倒没刚才那么痛,反而很闲适 的感觉。 苗宝贝道:“没事了,可能是吃坏东西而已,现在好多了。” 颜玉白蹙眉,稍有不放心,捧着苗宝贝的脸,看了一通,确定地问:“真没事 了?” “相公莫着急,我苗宝贝常常半夜想出恭,这便是家常便饭了。” 颜玉白脸一黑,嘴角抽了抽。苗宝贝蹦到颜玉白的身上,双手圈住颜玉白的脖 子,把他扑倒在床,末了,她还朝他眨巴两下眼睛,贼兮兮地笑道:“相公,你可 知我刚才做了什么梦?” “莫不是做了女侠?”颜玉白顺势搂住她的腰,轻笑。 “相公真是聪慧,我梦见我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穿梭各大屋顶,然后走到一间 客栈,捅破纸糊窗,插| 进一根管子,轻轻一吹,便把里面的人迷倒了,然后走进 去……嘿嘿。”苗宝贝一直偷偷乐着,样子看起来极其淫| 荡的感情。颜玉白听她 的阐述,怎么像是采花贼? “然后呢?”颜玉白眯了眯眼,提着嗓子问。 “然后……”苗宝贝抚摸两下颜玉白的脸,指尖划过他的脖颈,轻轻为他解开 衣裳,再滑至他的亵裤中。颜玉白一阵颤抖,最后被苗宝贝这一亵玩,有了欲望。 苗宝贝却在此时把手伸了回来,趴在颜玉白身上,“然后就这样喽,本来还有的, 突然肚子疼,梦生生被掐断了。” “你这不是女侠,是采花贼。” “哦,可是禁书上那些飞檐走壁的采花贼好酷,他一出场,都会引起尖叫。” 无怪乎苗宝贝接触过的大侠便是禁书里面的采花贼了。 颜玉白把苗宝贝抱上床,压上她,吻了吻她的眉心,轻笑:“我总引起你尖叫, 那我不是也很酷?”说罢,便亲了上去。 苗宝贝抱着他的腰,笑盈盈地道:“相公也是采花贼。” “嗯,只采你一朵。”含含糊糊地带过,室内顿起一片春光灿烂的旖旎,无限 美好。 他们起晚了。颜玉白依旧很早醒来,他没去叫醒苗宝贝,而是独自一人站在窗 前眺望青山的山山水水,风景如画般清新动人。早晨太阳未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 着来自前面一片竹林的竹香,轻轻闻上去,倒是一种享受。这是最后一个早晨闻这 青山的气息了,颜玉白倒有些依依不舍。来此之前,他本是什么早已算好,可计划 总没有赶上变化快。他不禁莞尔。 “相公。”苗宝贝从后抱住颜玉白,往他背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又想站着睡过 去。 颜玉白轻轻扯开她的手,转身,那厮便倒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样子,看起来还 未睡醒。颜玉白搂了搂她,笑道:“怎么?还打算站着睡吗?” “好困。但老爹说鸡鸣之时必须起床,要不然拿竹棍子打我屁股。”苗宝贝极 力睁开自己的双眸,感觉眼皮子太过沉重,睁不开。 颜玉白见苗宝贝这幅痛苦的样子,失声笑了起来,自宽袖间晃出一根银针,直 接快速插| 进苗宝贝的屁股上。苗宝贝立即瞪大眼,死死盯住颜玉白。 “还困吗?” 苗宝贝猛摇头。 “精神了?” 苗宝贝狂点头。 “那便好。”颜玉白为她拢了拢衣裳,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可苗宝贝却似要 哭一般,“相公,我的屁股可会流血?” “快进快出,不会流血。” “可当初洞房,相公可是‘一针见血’啊。” 颜玉白顿觉无语。苗宝贝倒无师自通,自个想明白似的,“相公洞房用的针太 粗了,不能与之比较。”颜玉白一脸黑线,提着苗宝贝的衣领出门,嘴里还警告道 :“以后这话,不宜再道。” “可老爹说,洞房是女子最重要的时刻,一定要切记切记。” “……”颜玉白无奈,只好停下步子,施施然地道:“记在心里便是。” “我已记在《苗宝贝史记》上了。” “《苗宝贝史记》?” 苗宝贝立即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献宝一样递给颜玉白。 颜玉白疑惑地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四个字:十五,大婚。第二页依旧四个 字:相公,美男。第三页还是四个字:洞房,见血。第四页只有三个字:相公,猛! 颜玉白看“猛”后面的感叹句特为纠结。第五页则是破天荒的N 多字:又粗了,希 望有一天铁杵磨成针。 颜玉白看着最后一大堆字,额前已经布满黑线。敢情她这么积极,是想“铁杵 磨成针”?他嘴角不禁抽了抽,把这本小册子递还给她,“让你选择,要史记还是 要我,我与这史记不能共存。” 苗宝贝一阵纠结,她以为她家相公会喜欢她的善于记录,没想到成了这般局面, 果真是伤心透彻。她抹着一掬泪,走到书桌旁,在《苗宝贝史记》中写了四个字: 人还继续,书先死。然后苗宝贝便把史记撕掉了。 颜玉白见苗宝贝这般伤心,于心不忍,本想安慰几句,未料到苗宝贝在撕完那 本小册子后立即窜到他旁边,揽住他的腰,娇滴滴地说:“还是选择相公吧。” 颜玉白眉梢一抬,难不成还有选《苗宝贝史记》的机会?原本心里的安慰话全 回到肚子里,半晌不吭。 折腾出屋之时,已是日晒三竿,苗老头早就为他女儿女婿准备好行囊,他正在 扎马鞍。站在一旁卖力做帮手的青叔偶尔偷觑两眼苗老头,心里暗叹,人人都道苗 老头为人恶毒,阴险狡诈,唯利是图,几乎把一切贬义词都用在他身上了。青叔来 之前,也在心里规划出这传说中让武林人士头疼的大魔头,可这几天的接触,发现 这大魔头并不如武林人士所说,他为人还算随和,就是有时不着调,爱女成痴。 有的时候,江湖上所传,并非真实,以讹传讹罢了。 苗宝贝原本是挽着颜玉白出来的,见到老爹,便撒手窜到老爹怀里,笑嘻嘻地 道:“老爹,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们走。” 苗宝贝一愣,有些会不了神,嘴边的笑容还悬着不动。还是颜玉白走了过来, 朝苗老头作个揖,“多谢岳父大人。” 苗老头板着一张脸,并不接受,而是拽着苗宝贝到一旁,小声嘀咕着:“老爹 给你的东西都带全了吗?” “随身带着呢。”苗宝贝正欲掏出来,苗老头即使制止,他道:“三年以后, 老爹会去江城找你,这三年里,你安分些。” “老爹,你为何不与同去?” “老爹答应你娘亲,二十年之内不准踏入中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一提到她娘亲,苗宝贝甚是理解。她老爹最疼的便是她与娘亲,娘亲比较强势, 总是欺压老爹,但老爹从来是逆来顺受,从未半点忤逆。就算是娘亲错了,老爹也 不舍得骂下娘亲。在娘亲病逝前,曾告之苗宝贝,她这一生欠过许多人,欠得最多 的便是老爹,她无以为报。 许多年后,苗宝贝曾经问过老爹娘亲这句话,老爹只是讪讪摆手,傻呵呵地笑 道,“都以身相许了,还无以为报,你娘亲犯傻了。” 既然是娘亲的要求,苗宝贝自然不会不依,她乖乖地点头。苗老头看了看天色, 对不远处安静等待他们的颜玉白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再晚点,上山 爬到一半可是天黑了,更不好走。” 颜玉白点头,轻扯苗宝贝的身子,想把她拉拢自他怀中,偏偏苗宝贝扭身离开, 双手死死握住苗老头的双手,眼里噙着一泡泪花,固执地站在苗老头面前,“老爹, 宝贝不走,宝贝留下来陪你。” “不行。”苗老头把手抽了回去,斩钉截铁地道:“女儿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 水,你忘记爹曾经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可是……”苗宝贝抿了抿嘴,不让自己软下来,稍后抬头却见苗老头 还是一脸固执的脸,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苗宝贝摆摆手,“好啦,我在中原等你。” “这还差不多。”苗老头随即逐笑颜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是父女,也不能例外。苗宝贝坐在马车里,撩起帘 子扁着嘴,难过的看着苗老头。苗宝贝与苗老头道完别,坐回马车,见颜玉白拿着 她方才塞给他的香包凝视不动,看得倒有几分专注。苗宝贝夺过香包,不甚满意地 道:“见好就收,这般婆妈,可是不喜欢?” 颜玉白失声一笑,把手握过来,把苗宝贝的小手攥在手心里,“能解释下香包 上那绣着的一朵菊花是什么意思吗?” “说起这菊花,可是要说来话长了。”苗宝贝自动贴到颜玉白的怀中,找个舒 适的位置坐好,还耷拉起颜玉白空闲的一只手搂在她腰间,她才道:“小时候我娘 带我去百花寨以外有人的地方玩,那是自我有记忆里来,第一次到外面去,娘亲与 一人交谈,叫我出去自己溜达,我便一人百无聊赖在一片漫山花丛中,我见到两位 大哥哥大姐姐在花丛中脱光衣服, 叠在一起……” “停。”颜玉白立马叫停,他当然知道她所见到为何事,他额前冒出三条黑线, “讲重点。” “重点便是,他们的动作跟我和相公你洞房的动作是一样一样的。” “……”他真不该自挖坟墓跳进去。他轻咳两声,“那与这朵菊花有何干系?” “那片花海是一片菊花地,我偷听到那位大姐姐说,‘菊花生南国,春来发几 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思春’。我希望我的相公在某一天看见这绣着菊花的香包, 能想到我思春一番。” 颜玉白微微一笑,顿觉那位大姐姐许是有些才气,把相思红豆之诗,改编成思 春菊花之诗,倒有几分押韵。他笑了笑,低头轻舔了下苗宝贝的耳垂。 苗宝贝受惊,连忙躲闪,正好把自己衣袖里准备送给乔美男的香包给抖了出来。 苗宝贝一见这香包,惊叫起来,“哎呀,这事给忘记了。”她连忙撩起帘子,对青 叔道:“停车停车。” 青叔立即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望着突然着急的苗宝贝。苗宝贝见车停了下来, 连忙跳下车,绕到马车后面。马车后面栓着苗宝贝的小驴子,苗宝贝舍不得离开自 己的小驴子,说什么也要带去中原。无奈,颜玉白只好命青叔把这小驴子栓到马车 后面。 这驴子速度哪能及得上千里马,而且还是颜家从西域带来的汗血宝马?只见小 驴子张着嘴,那厚厚的驴唇不停得抖,看来是累得够呛。 苗宝贝安慰下受累的小驴子,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那小驴子便抖了抖头,踢 着他优雅的蹄子。苗宝贝高兴起来,骑了上去,对已经走下马车,风度翩翩而立的 颜玉白招手,“相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罢,小驴子便调头朝乔美男的 居室去了。 颜玉白脸上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青叔,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少 夫人可是落下什么东西未带?” “也许吧。”他自是知道方才掉下的那香包上绣着金色小篆体字“淮”,与苗 宝贝赠与他的香包上的金色小篆体“白”一个字体。 他清冷转身,上了马车,丢下一句,“等她回来再开车。” “好。”青叔不禁叹息,他以为他家少爷大婚以后变得温和了,没想到少夫人 一走,又是寒风刺骨的冷霜。冷得很啊…… 苗宝贝骑着小驴子踱进乔美男的竹屋里,手里捧着自己绣的香包,一脸讨好样。 在苗宝贝娘亲过世以后,一直是由乔美男带大的,可以用“含辛茹苦”来形容了, 总会费劲脑汁地去研究各种药,喂给苗宝贝吃。俗话说药总是三分毒,乔美男研制 得都是些未知毒药,可概括为“七分毒三分补”。苗宝贝是这些药长大的,毒性过 滤,补的照单全收,多年补品调息,皮肤红嫩有光泽,滋润得特水灵。 苗宝贝一直感谢乔美男的“宠爱”,总想送点什么聊表心意,这下倒好,人生 第一大手工活,自制心意完成。苗宝贝觉得乔美男一定会很高兴。偏偏她献宝一样 跑进乔美男房间,房屋里空无一人不说,就连炼丹房的门都未关好。苗宝贝以为他 在炼丹房,走进一看,还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苗宝贝略有失望,只好把香包放在炼丹房的桌子上,刚准备走出去,却听到 “嘶嘶”的声音,是蛇吐信子的声音。苗宝贝一怔,折回身子找了一番,却见炼丹 炉的后面有一竹篓子,那吐信子的声音便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苗宝贝紧锁眉头, 蹲下身子,方一打开那竹篓子,一条毒蛇蹭地窜出来,咬了她一口,苗宝贝当即抓 住他的七寸之处,狠狠地甩向墙角,那蛇身子一软,死瘫在地。苗宝贝抬起手臂, 看了看刚才被咬的地方,是黑色的血,那便是毒蛇!乔美男在研制什么药,为何要 用上毒蛇?苗宝贝懂医术,她自知解药有时会“以毒攻毒”来研制,但这条蛇是 “竹叶青”,其毒性不能小觑,要是一般人咬伤,几乎七步之内毙命。 什么毒要用上这么毒的毒蛇来“以毒攻毒”?苗宝贝不解。她吸了吸手腕上的 毒血,吐了出来,走出乔美男的炼丹房,去前堂酿酒房偷了一壶酒塞在腰间,骑上 她的小驴子离去。 青梅酒,苗宝贝的最爱…… 苗宝贝前脚走,乔美男后脚便从深林的出口出来,他嘴唇泛白,额角冒着虚汗, 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他一手提着一个竹篓跌跌撞撞走进屋子的炼丹房,从药架台 上翻出一瓶子,倒出几粒药猛吃了进去,不稍片刻,他脸上已经略显红润。 他刚一晃神,才看清楚自己辛辛苦苦抓来的竹叶青死瘫在地,旁边还有几口鲜 血。乔美男愣一愣,知道是有人来过?至于来人是谁,乔美男已算到是谁了。他这 屋子一向来人甚少,他不喜与人接触,更别说是访客。至于苗老头,自从他搬出去 以后,很少来这,要是有什么事也是飞鸽传书招他过去,他是晚辈,这是自然。能 经常来此的人,除了苗宝贝别无其人。只是……他听说苗宝贝今儿与那颜家三公子 去中原,怎会来此? 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出什么线索,然而桌上的那青绿色的香包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过去,端上一看,脸色发青,比那香包的颜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面绣了一个“淮”字,还附带绣着一棵藏青色狗尾巴草。关于狗尾巴草这似 乎是久远的记忆了。那年是苗老头丧妻的第一年,苗老头还未从丧妻之痛中解脱出 来,终日以酒买醉。那年苗宝贝不过六岁,生活还未很好的自己打理,也便是他当 起了奶妈的职责,洗衣烧饭,哄她睡觉。 那段时间寨子里来了个中原的跑马戏班子的,他小时候在中原听过许多,早就 见惯不惯。但苗宝贝不同,她出生便在南诏,从小未接触过。那天戏班子摆台,苗 宝贝非拉着他一起看。 那出戏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戏码,男子以玉相赠,女子以柔荑作为 定情。苗宝贝问这柔荑是何物,他一时也解释不清,只说是一种草。苗宝贝非要问 个清楚,他被逼无奈,便说是狗尾巴草。 当天晚上,他在洗衣服,从林子里窜出来,满身是泥的苗宝贝乐呵呵跑到他身 边,手里攥着一棵狗尾巴草,像个哈巴狗讨好主人一样递给他,“淮哥哥,我要你 做我相公。” 乔美男失笑,他才不要这麻烦鬼当他乔淮的娘子。他没搭理她,继续埋头洗衣 服。那天无论苗宝贝怎么哭,他都不愿要那棵狗尾巴草。苗老头婆口佛心地劝他先 答应着,以后再耍赖,但他始终不肯接受。苗宝贝是攥着那棵狗尾巴草哭睡着的, 嘴里一直囔囔着,“淮哥哥是坏哥哥……” 他不喜欢苗宝贝,只要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他无论怎样都不会喜欢。照顾 她,不过是想讨好师傅罢了。 苗宝贝长成十三岁,改了口,不再唤淮哥哥,而是乔美男,那年是他的弱冠年。 乔美男凝望着手中那青绿色香包,回忆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不禁失笑。一 手拉扯大的小姑娘走了,留下一个香包聊表心意,顺便搞下破坏。 他失神笑了笑,嘴角溢出一丝腥甜的血液,他淡然地抹了抹嘴角,从竹篓里取 出一条竹叶青,在它嘴巴放一漏斗,那条蛇便猛咬上去,从漏嘴里流淌出黏稠的毒 液出来。 乔美男半眯起眼,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苗宝贝赶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然开始暗了起来,青叔见着苗宝贝回来,连忙接 应,忐忑地说:“少夫人,你这是去哪里了?”青叔见苗宝贝腰间挂着一壶酒, “咦?莫不是去拿酒了?” 苗宝贝贼兮兮地笑着,很宝贝地拍拍腰间那壶偷来的酒,“有机会让你尝一口, 保证你上瘾。” “额。”青叔喝过人间百十种酒,黄酒白酒陈酒举不胜举,这又是什么酒,能 让他上瘾?实在不敢抱希望。苗宝贝乐呵呵地把自己的小驴子捆在马车后面,在小 驴子耳边嘀咕着什么,小驴子立即鼻孔喷出一口浓重的大气,踢着它优雅动人的蹄 子,充满了活力。 “少夫人,你对这小驴子说了些什么?为何刚才一下子充满斗志,现在又充满 斗志了?” “我老爹老早想给它找个母驴配种,但我这驴子从小与马长大,一直认为自己 应该与马配种,与众多母驴相亲都不了了之。我只要低低做出母马的呻吟,这驴子 就会来精神,以为快配种了。” “……”青叔一脸纠结着看着这条小驴子,然后联想到他们颜家那马厩里的汗 血宝马,一阵堪忧啊…… 苗宝贝蹦跶上马车,一阵风刮过一般,立即搂着颜玉白的腰肢,蹭了蹭,“相 公。” “香包可是送过去了?续完旧了?我还以为得推迟许久呢。”颜玉白手里正执 着一本书,风轻云淡地说道,可这话怎么这般酸呢? 苗宝贝依在颜玉白胸膛上,幸福地闭上眼睛,“乔美男出去了,我过去的时候 他不在屋,我把香包放在桌上便走了。” “哦?你怎么也不多等会儿?” “怕相公久等啊。” 颜玉白挑了挑眉,嘴角扯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不是比我重要吗?你老爹 排第一,他排第二,我区区第三,无足挂齿。” 苗宝贝绣香包的顺序便是如此,颜玉白那香包是最后绣的。 苗宝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默认了颜玉白方才说的话。颜玉白脸上并无不 悦,只是没有表情而已。苗宝贝讨好地扯下腰间的酒葫芦,打开葫芦盖子,递给他, “相公喝喝看,特别好喝。” 颜玉白也不指望能计较什么,随即拿起来喝了一口,抿在嘴里,直觉这酒不仅 有酒的呛尽,还有青梅的酸甜,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酒却又是上品酒。他问: “这酒你从何而来?” “在乔美男那儿偷的,我从小到大就是偷他酒长大的,这酒好喝吧?” “不错,倒有一番风味。”颜玉白放下书,撩起马车一旁的帘子,望了望外面, 收回身子对苗宝贝道:“这山头过了,便到了凤仙镇,宝宝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啥?” 颜玉白用他细长的指尖触碰这苗宝贝细腻的脸蛋,执起她的纤纤玉手,放在嘴 边摩挲,“出了凤仙镇,宝宝便是想离开我,我也不放宝宝走了。” “宝贝从来没想过离开相公啊,我还与相公生孩子呢。”苗宝贝一副大义凛然 的样子,样子倒有几分认真。 颜玉白轻笑,“等一切安定了再生吧。”他抚摸着她的额发,把她圈在怀里。 苗宝贝道:“相公,你们家离青山很远吗?” “不远,三天的路程即可。” “你们那里漂亮吗?” “不漂亮,尤其是人的嘴脸丑恶。你便是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苗宝贝噗嗤笑了一通,“知道,只要信你便是对了。” 颜玉白笑了,但笑不言。 也许,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