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颜玉白近日比较忙。没有相公陪伴的苗宝贝,每日过着放养般的生活,自己做 自己的,未有任何人管,来回在蓝田山庄溜达。经常有的镜头便是苗宝贝早晨一早 起来去花园,然后跟着洛鳞做晨操。洛薇在旁边矜矜业业地采花露,保养她那娇贵 的皮肤。 不过今日,洛鳞都做了将近三遍的晨练了,还未见着苗宝贝的身影。他几乎毫 无知觉的习惯做着动作,注意力全集中在花园门庭上。 洛薇采摘好花露,起身伸个懒腰,见她哥哥这样,不禁笑话,“那么担忧那位 小美人,去看看便是了。” 这话似乎是一咒语,洛鳞立即回了魂,白了她一眼,“担心那个麻烦鬼还是留 着给颜玉白吧。” 洛薇扑哧笑了起来,把花露收放好,一副悠哉的样子,她眉目浅笑,“哥哥近 日总喜欢看镜子,比以前臭美许多。有时还会对着镜子叹息,想必是责怪自己怎么 生的不美貌些?这样也好入上苗老头的眼,进海选内,有望成苗宝贝的夫君?如今 这后天培养,已为时已晚了。哎!”洛薇这叹息把洛鳞炸毛了,他横眉怒眼地死瞪 洛薇,“我这是感谢苗宝贝来着,把那妖孽惩治依法,免得再祸害武林的花花草草。” 他嘴里指着的妖孽自然是万人迷的美人儿颜玉白。 洛薇不以为然地从长袖里掏出手帕,轻点脸颊,幽幽抬起头看向天空,这太阳 已经爬上来了,防止晒黑,她得回屋抹粉了。她甩手帕,“哥哥要是真担心就过去 看看便是,这望眼欲穿呐,盼不来人。妹妹先告辞了。” 洛薇摇摆着淑女步回屋。洛鳞望着洛薇这模样,嘀嘀咕咕,“明明是个蛮婆娘, 装这么淑女也嫁不出去。” 洛薇偏巧耳朵灵,一听,额角的青筋顿起,她极力想压住火,但她这人脾气一 上来就不得了了,她直接转身,抓起一块砖头往洛鳞那儿砸,“老娘嫁不出去,也 不关你的事。” 想她洛薇,已过双九年龄还无人问津,天理何在啊!她这般“知书达理、温柔 体贴”愣是没有一家公子看上,这是人家的痛啊!洛鳞立即囔囔,“淑女,淑女!” 洛薇不服气地扔下砖头,相当不快地回自己屋抹粉去。 洛鳞见洛薇离开,长舒一口气。他再次把头看向花园另一侧的别院,这已经日 晒三更了,苗宝贝怎么还不来晨练?他想了想,还是走了去。 洛鳞来回踱步于门前不敢敲门,他这风流子擅闯别院已很不体面,这要是再敲 门找苗宝贝,那更让人说不过去了。他踌躇不前,分外纠结。 这时,偏巧门打开了,从里走出一位女仆,似乎方打扫完里面。洛鳞问:“你 们家少主在吗?”要是问少夫人在不?那可是要天下大乱了。 “原是洛公子,少主今儿带少夫人去郴州了。” “什么?郴州?好端端去郴州干嘛?”洛鳞不禁蹙眉,这武林大会还未召开, 这颜三公子居然不告而别?那婢女摇头,“恐是老爷吩咐的吧。” 洛鳞有些怏怏然,方回到自个屋里,便见自家父亲早已坐在椅子上等候多时。 洛鳞一愣,“爹,你怎么来了?” “你去一趟南诏,去问问苗老头,我们家那石花到底有什么用?” 洛鳞讶然,“爹,你的意思是……” “这朵石花是去勘察破败的水仙宫之时爹从暗道里发现的,当初水仙宫被魔教 暗地宰一刀,似乎为的就是这石花。今日我收到飞鸽传书,道我们家那石花已经被 魔教取走。自那石花取走到荆州不过五天,比平常来说快了两天,他们这么着急取 这石花,我总觉得不一般。苗老头的妻子乃是水仙宫创始人的关门弟子,我觉得苗 老头应该会知道一些。” 洛鳞微张着嘴,“苗宝贝的娘便是二十年前名动八方的第一美人?水灵儿?” 洛龙一听“水灵儿”的名字心头便是不悦。第一美人?实在是让人慎得慌。二 十年前,若不是这第一美人,他也不会家破人亡,失去自己第一个儿子,让他这白 发人送黑发人。 洛鳞是个很会察言观色之人,见他爹脸有愠色,便回:“爹放心,孩儿这便前 往。” “嗯。”洛龙漫不经心地起身,走了出去。 洛鳞心想,他爹似乎不怎么喜欢那第一美人,水灵儿。 郴州离江城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位置适中,路程大约一天半的时间。苗 宝贝坐在马车里啃着自己烤的梅干饼,满嘴饼渣滓地对颜玉白道: “相公,我们去 郴州干什么?” 颜玉白抬起手来,帮苗宝贝拭去嘴角的饼渣,一脸含笑,“去了便知道了,反 正你亏就是了。” 苗宝贝这人,是觉得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本来是不想去郴州,奈何颜玉白非 去不可,还威胁说以后都不回蓝田山庄了,苗宝贝哪能依啊,没了相公,她哪来的 孩子给她老爹玩?她蹭蹭地跟了过去,还提了要求,让颜玉白以后给力点,再不给 力她不做贤妻,直接吊在他身上不让他办事。颜玉白无奈,答应了她。 到了郴州,是晌午时刻。这次前来,只有他们俩外加苗宝贝的小驴子。说起苗 宝贝这驴子还真是可怜得慌,身高悬殊,几次找母马求欢皆被踢飞。苗宝贝在蓝田 山庄呆的这近十天里,这小驴子每天锲而不舍被踢,幸而苗宝贝还想着他,出门带 他脱离苦海,只可惜白白踢飞这十天的功夫,还是个处! 呜呼哀哉,这倔驴子非要与母马交| 配,着实让颜玉白无语。颜玉白觉得,这 驴子与主子一样。苗宝贝却很赞同,“我这母马非要找你这驴子交| 配,不过我成 功了。” 颜玉白一脸黑线。 颜玉白也是个信老字号的主儿,选客栈,首选连锁店悦来客栈。马车与小驴子 交给马夫,两人便去大厅吃东西了。颜玉白口淡,喜吃盐水鸭,清炒蔬菜类。但苗 宝贝这人重口,特别喜欢辣,喜欢鲜。在青山,苗老头照顾他的口味,到了自家更 不用说。可这郴州以重口为主,菜单上皆是麻辣鸡翅、麻婆豆腐、香辣山鸡等等辣 辣字,弄的颜玉白眼昏缭乱,一时不知点什么。 苗宝贝那厮手指一指指指点点,什么都想吃,却点不下来。她犹豫地目光看向 颜玉白,只见颜玉白那好看的眉毛已拧成一团,似乎很纠结。苗宝贝知道自家相公 喜淡,这些一定不符合他胃口。苗宝贝便对一旁站在等他们点菜的小二道:“来一 笼小馒头,嗯,再上一份辣椒酱。” 小二不禁一愣。眼见两人衣着华服,言行举止算得上档次,还以为是肥客,未 料点的却这般寒酸。他有些失望地应承离去。颜玉白听苗宝贝这般,失笑:“不必 顾虑我,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我大不了多吃饭。” “不好,老爹说夫妻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做娘子的怎么能看着相公食不下 咽,自个死命的狼吞虎咽呢?”苗宝贝理直气壮地道。 颜玉白失笑,似乎她很遵守这话。就连平时床笫之事,他兴头高,她却困得不 行,也是以这话鼓舞自己,卖力地配合他。每次他总是无奈,开头起,都是这小妖 精自个先要的。 馒头来了,苗宝贝便把馒头掰开,把辣椒酱涂抹在中间,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 来。颜玉白怔了怔,这种吃法还是第一次见。他还以为像蘸酱一样蘸着吃。 “你这吃法是哪里学来的?” “跟百花寨的寨民学的。有些寨民收成不好,庄家没什么菜,就抹辣椒酱混着 馒头吃,免得食不下咽嘛。” 颜玉白盯着那辣椒酱看了好一阵,撕了块馒头吃着。他还是喜欢干吃馒头。 “话说今晚有灯会,晚上肯定很热闹。”酒客甲道。 “哎呀,别跟去年一样,出现命案才好。”酒客乙道。 “水仙宫都灭了,还出什么命案啊,听说那圣女死的很惨。被魔教轮| 奸了, 死不见尸啊!”酒客甲立即爆料。 “妈呀,那江城城主的三儿子不恨死魔教了?当初因一登徒子觊觎那圣女的美 色,当场把人毙了。那登徒子偏巧是郴州知府的公子,闹得可大了。” “郴州知府公子又怎样?还不是不了了之。” “说的也是。” 颜玉白的耳后响起这段对话,那时他正在喝茶,他握杯子的力道极大,手指由 于过度用力很是苍白,杯子里的茶水也因这力道泛起死死涟漪。他脸色极度不佳。 苗宝贝见颜玉白如此,不禁关怀问:“相公,你怎么了?” 颜玉白稍稍抬起眉望向苗宝贝,淡淡地道:“没什么,吃的有些饱了。” 苗宝贝看了下桌上的竹笼里,算算颜玉白不过只吃了一个馒头而已,这么快就 饱了? 苗宝贝很想去灯会。颜玉白一向拿苗宝贝毫无办法,只是这次他提出条件,让 她乔装改扮成男人才允去灯会。不就是换个行头吗?苗宝贝满口答应了,这点事她 不当回事。 荆州地处中原中部,各陆路的中间枢纽,所以来往人口众多,参差不齐的江湖 人士、商贾、难民等等,总之是个很复杂的城池。前不久新上任的荆州知府上官元 宝一向是拿钱办事,出了名的贪财混账东西,荆州百姓几乎皆对他很是不满。在这 荆州,钱才是王道。 苗宝贝扮做颜玉白的书童,尾随其后。颜玉白一点兴趣也未有,走马观花般看 着市井那些百姓各个笑容灿然,他面无表情扫过。他本身有事在身,若不是陪苗宝 贝,他根本没有闲情逛这闹市。苗宝贝则不同,她未见过这般热闹的世面。在她有 生以来,她接触最大的地方不过是青山另一头的小集市,人口恐怕也只能抵的过这 条街的一半。她东张西望地看着一旁摊位上的各色琳琅满目物品。她很乖,不似见 不得世面的泼猴子到处摸,她只是看,一面顾及着前面的颜玉白,一面看自己想看 的。 直到她路过一首饰摊位之时,她停了下来。颜玉白一般是偶尔回头看看苗宝贝 有没有跟上,他走了好一段距离,习惯回头,却不见苗宝贝。他张望四周,见到苗 宝贝正盯着一首饰摊位。他走过去,拿起苗宝贝一直盯着看的首饰。 这是一根很普通的头绳,深藏青色近似黑色,一般不是女子所用,多用男子束 头。颜玉白轻笑,“喜欢?” 苗宝贝眼巴巴地点头。颜玉白便买下了。刚把这头绳交与苗宝贝,苗宝贝便揣 个宝贝儿似的,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颜玉白好奇,这物什不好看,为何她那般喜欢?看似不是她自己用,莫不是要 送人?颜玉白一向不用头绳束头,显然不是他。那么是哪个男人?颜玉白不禁蹙眉, 不发一言。 今日逛花灯之人许多,几乎是人挤人,夹面包成一团那般糟糕。颜玉白本想牵 着苗宝贝的手免得挤散了,奈何男与男牵手同行,实在是……哎,什么事皆是双刃 剑,无奈。 果然,苗宝贝未及时跟上颜玉白,被人流挤了出去,隔绝在一冷僻角落。她正 欲冲过去,偏偏与一人死死撞在一起,那人一身华服,容貌尖嘴猴腮,眯起色迷迷 的眼打量着眼前的苗宝贝。 他身后的随从一脸惊喜,“呀,是个男童。还很美。” 他主子甚是满意地点头,“要是菊花堂有这样的优伶,我也不用这么饥渴了。” 原来这主子有断袖之癖,而且尤甚之。 苗宝贝先是一错愕,眼见那主子向她逼近,手很不规矩正准备摸摸她的小脸, 将要触及之时,一根银针直接自手背穿插出手心,稳稳扎进他的手掌中。那主子抖 着自己受伤的手,悬在半空中,囔囔,“谁这么大胆。” 颜玉白一把把苗宝贝扯进怀里,冷眼相对,“这该我问你。” 那尖嘴猴腮的主子见到颜玉白那刻,似乎见到天人般,他愣愣地看着眼前“冻” 人的美男,忘记了手上的疼痛,留下了口水…… 颜玉白不禁蹙眉,他最不喜男人这般看他,未料苗宝贝突然笑了起来,“哎呀, 现在他看上你了。” 那主子色迷迷的微笑,见颜玉白揽住苗宝贝,心中大喜,便是脸上也露出那喜 出望外的表情,”原是同道中人,那个……我们可否三人行?” 苗宝贝摇头,“你不行。” “我很行的。”那主子误会了,连忙辩解,“别看我身形体弱,我身体很健康。” 颜玉白二话不说,直接上去便是拍,把他拍飞掉。他的随从皆目瞪口呆。主子, 你还是不行,一拍即飞…… 苗宝贝靠在颜玉白怀里,“相公,他也是想好好爱你一番,你不该这般粗暴。” 颜玉白扶额,牵着苗宝贝继续逛街,罢了,认成那啥就那啥吧。要不一不留神, 又被哪个特殊爱好的行淫子弟看上,他又要飙了。 也不知因苗宝贝身形弱小,容易被攻,总之又有事找上门了,一个撞击,有人 撞了下苗宝贝,把她的荷包偷了去。苗宝贝发觉不对,一见腰间悬着的荷包没了, 甩开颜玉白的手,追了过去,嘴里还喊着,“抓小偷啊!” 颜玉白一手把苗宝贝捞过来,“罢了,不差钱。” “不行啊,我的头绳,我好不容易找到藏青色。”苗宝贝整个脸儿都拧成一团, 看似倒像要哭了。颜玉白愣了愣,不是滋味地道:“再买一条吧。” 苗宝贝望了下前面人山人海的人群里已经找不到人影儿了,她只好无奈点头, “好吧。” 重新回到那摊位,买了同样的头绳。当那头绳到手后,苗宝贝那张脸才不愁眉 不展,逐笑颜开。一条头绳,能颠覆了她的心情,可见她多么在乎那人?颜玉白实 在忍不住,问道:“送给谁的?” 苗宝贝立即收回笑容,把绳子安放好,不肯说。颜玉白眯眯眼,“不说今晚别 碰我。” 苗宝贝立即耷拉肩膀,讨好地揽着颜玉白的胳膊,“相公莫生气,宝贝还是喜 欢相公的,这条头绳是送给我老爹的。他喜欢藏青色,可以前去赶紧,总没有头绳。 老爹不喜用发簪,所以一直披头散发。” 颜玉白讶然,略有尴尬地点头。鸡毛蒜皮之事,他居然刨根问底,真是怪哉。 夜深了,苗宝贝习惯缩进颜玉白的臂弯里,未料,无论她怎么蹭也感觉不到男 人的温暖,依然冷冰冰。她不适应的张开眼,蓦然一惊,她相公不在床上? 发生……发生什么事?苗宝贝立即披上衣服,脚还未占地,便听到自她房门走 过的一男对小二说:“荆州天水湖畔为何那么多水灯?” “客官有所不知,这是为死人祈福,一盏代表一位故人。” “哦,那定是死了许多人,满满都是水灯。” “额,呵呵,客官这边请,你的房间在尽头第二间。” 此时刚好听见打了更,不多不少正是二更。她相公一个人出去?要出去怎么也 不写个纸条,而是不告而别?正在她发愣之际,一颗石子从屋顶砸了下来,苗宝贝 抬起头,只见上面敞开的缝隙已经合拢了。她下床,弯下腰捡起来,石子外包着一 张纸,只见上面写着,“速到天水湖畔。” 苗宝贝蹙了蹙眉,是不是哪位梁上君子兄弟找错房了?她到天水干什么?关她 什么事?莫不是方才那位新来的客人,住 尽头倒数第二间的那位? 苗宝贝连忙打开门,把石头扔了进去。那石头破窗而入,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 苗宝贝觉得功德圆满,便回屋老老实实等她相公。 哽、哽、哽……已经三更了。苗宝贝拄着脑袋,不停的点头,眼睛已经眯成一 条缝了,她熬不住了。忽而,她听到脚步声,她一脸惊喜,忙不迭地去开门,却见 是位不认识的面玉书生。他脸色如白纸,唇色已近乎苍白。之于这现象,深通医道 的苗宝贝不禁问:“兄台莫不是受惊了?” 这位面玉书生翕动着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知是谁让我天水湖畔,差点要 了我的老命。” “怎么了?” “都怪我不好,偷看别人约会,那男人差点把我杀了。” “三更半夜约会?想必一定是奸夫□。”在苗宝贝的认知中,禁书上面那些三 更半夜在外约会的男女,想必不是什么好货。 “谁知道。”那面玉书生还在打颤,缩头缩脑回自己的客房了。 苗宝贝关上门,重重打了个哈欠,爬上床,准备睡觉。她等不下去了,不等相 公了。她很快入睡了,但也不消半个时辰,她又醒了。 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人弄醒的。至于是谁?当然是刚刚外出的颜玉白,他已 脱下衣衫,搂着她在舔她的耳垂。苗宝贝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眸,一脸困意地问在发 骚的相公,“相公,你想要啊?” 颜玉白顿了顿,“把你弄醒了?” “你知道人家很敏感的嘛。”苗宝贝揽住颜玉白的腰,“相公方才去哪里了?” 颜玉白轻笑,“没什么,出恭去了,肚子饿了,顺便去找吃的。” 这时间也太长了吧?苗宝贝有丝疑惑。不过颜玉白根本不给她疑惑的机会,直 接捧住封住她的双唇,低沉又软绵绵地说:“宝宝,我在你心底到底有几分?” 苗宝贝回吻过去,开始扒他的衣服。颜玉白失笑,她永远是行动派,不需言语。 苗宝贝一直不知颜玉白来荆州是为何,颜玉白从未说起,她也向来不问。她信 任颜玉白,只因他是她相公,除了老爹与乔美男,她这世上第三亲近之人。 自灯会那日起,颜玉白带苗宝贝浏览了许多荆州名胜古迹,把一切能玩的皆玩 个痛快,这般闲情逸致无法想象颜玉白有何要事。苗宝贝乐了几天,稍有不好意思, 好心提醒自家相公,“相公,我们来荆州,你的重要事完成没?” 那时颜玉白正与苗宝贝划船,他听苗宝贝这么一说,稍顿,苦笑,“要紧之事 已经办妥了,不用操心。” 苗宝贝的脑子不断回忆,来荆州这些日子里,她皆与她相公形影不离,从未离 身半步,为何她一点也不知情?她觉得古怪又不知古怪在哪里,脑子不甚灵光,无 法细想出个究竟。 不过话说这湖中泛舟,得靠自己手动。船夫只做个样子,先教他们,可船上这 两位主心思皆未放在这上面来,待船夫把船桨递给他们,自个上了岸,颜玉白忽而 犯难起来,他不会划船。 苗宝贝见颜玉白僵硬地拿着船桨,迟迟不动,心下了然。她扑哧地笑了起来, 夺过船桨,“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有些事总会无师自通的。就像我们洞房一样, 做一下就会了。” 苗宝贝倒教导他一番,自己学着脑海中船夫划桨的模样划了起来。嘿,还别说, 虽然进度不大,至少船还能动。小船以龟速驰向湖中,颜玉白看苗宝贝这么卖力, 便站起来,“还是我来吧。” 他这不动还好,一动了不得,本来算是模仿,还未学到家,由于他这一动,船 动荡了一下,苗宝贝一晃,划桨也不知哪儿出了错,小船便在湖中打转玩了。这一 转,苗宝贝急了,更卖力划桨,未料船转速越来越快。苗宝贝脑子晕了晕,身子一 歪,正好被转圈的小船甩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一重物落水。 颜玉白大惊,他连片刻思考都未有,直接下了水。苗宝贝狗爬式地游到颜玉白 身边,搂住他,“相公,你怎么也下来了?刚把我转晕了,下水正好清醒一番,相 公莫不是与我一个想法?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撒。” 颜玉白从未有过的狼狈,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苗宝贝,心有说不出的滋味。他 面色沉重,狠狠揽住苗宝贝的腰身,划水上了船,为苗宝贝拧干身上湿漉漉的衣衫, “原来你懂水性。” 苗宝贝学着颜玉白的动作,也帮他的衣服拧水,“说起这水性还得感谢乔美男, 八岁那年,他帮我洗澡之时手一滑,直接溜进水里去了,我死命扑水,他就傻傻站 在旁边一动不动。待我将死淹去,他才缓过神把我捞了起来。想起那段经历,我便 誓死要学会游泳,相公可能也不是我对手哦。” 颜玉白听着,愣了愣。他是见过乔美男,年龄与他相甚,竟会为一时手滑而发 愣那般?这真与假真是莫测,也不知是真的反应不过来,还是袖手旁观。 湖畔凉风习习,两人浑身湿透,更觉冷意。颜玉白虽身形清癯,却因习武,身 子还算硬朗。然,苗宝贝不同,她立马打了喷嚏,昭示她受凉了。 颜玉白叹息,轻轻抚上她的手背,包住她小小的手,一丝丝暖意自他掌心传递 到她的小手里。苗宝贝笑嘻嘻地道:“相公与老爹一般,对宝贝真体贴。” 颜玉白微微挑眉,“那你可有对你老爹一般对我?” “自然,人家都以身相许了,还不够吗?”苗宝贝一副交付天大的报酬一般理 所当然。颜玉白顿时无言,此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真有一丝不对,总之,很难应 答。 湖畔划船到此结束,颜玉白执意拉苗宝贝回去,天色渐晚,凉意浓起,加上身 上衣物湿尽,不宜多呆。苗宝贝这人一向是乖巧的娃,顺从颜玉白的一切安慰,跟 着他回客栈了。 两人一到客栈,颜玉白便招呼小二送两碗姜汤和洗澡水来,然后关上门,便开 始脱苗宝贝的衣衫。苗宝贝盯着颜玉白正在解她腰带的手,她道:“相公什么时候 这般猴急起来?” 颜玉白脱下她的外衫,稍有一顿。他扯着一丝微笑,定定地看着正朝他眨巴眼 的苗宝贝,“那你呢?” “晚上可以吗?” 他失声笑了笑,“那好,你先把衣服脱了,上床裹被窝。” 苗宝贝点头,蹭蹭地上床把帷幄拉下,在低垂的帷幄中,眼见苗宝贝那初显少 女曼妙的身影,朦朦胧胧在微微烛光下晃动,颜玉白不禁微微眯起眼,眼神似乎闪 出一丝□。 这时,门敲响了。颜玉白走到门口打开门,接过小二送来的洗澡水和两碗热腾 腾的姜汤,谢过以后关上门,端着一碗姜汤走到床边,撩开帷幄,眼见苗宝贝正在 系肚兜上的脖线,她愣了一愣,“怎么了?” 颜玉白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神闪过一晃而过的精光,他坐在床上,喂苗宝贝喝 姜汤。 “相公,这洗澡水可是为我准备的?”苗宝贝一边喝姜汤,眼神不知什么时候 瞟到屏风后面的那浴桶里。颜玉白轻轻点头,“为你我准备的。” 苗宝贝眼见一亮,这禁书上淫| 荡的画面,他相公终于允了。苗宝贝不止多少 次要求与颜玉白来个鸳鸯浴什么的,颜玉白向来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一丝商量余地 都没有。今儿也不知刮了什么风,居然不请自来的上演这春光无限的画面来。颜玉 白见苗宝贝那闪闪发亮的双眼,有一丝好笑。她的心事,从来皆是写在脸上,他一 向看得通透,对她,他向来以十成的把握。 苗宝贝觉得今日的相公与平时不同,先前总是她先攀上他的身,然后才引起他 的欲| 念,可今日,她吓傻了。在浴桶里,颜玉白的热情,与床上的激情,甚至把 她弄疼了。她从来不知,一向温润如玉也有像禁书那些变态男一般,激情澎湃。 末了,苗宝贝匍匐在颜玉白的身上,很是疲惫。她囔囔地道:“相公,你今儿 身上的香气去哪儿了?没闻到好不适应啊。” 颜玉白一怔,身子也跟着僵硬起来,眼神也凝固起来。他忽而失笑,释然微笑, “可能是洗澡洗去了。” 苗宝贝点头,闭上眼圈住颜玉白的脖子,如猫一般蜷进颜玉白的臂弯里,那么 安安静静又恬然。颜玉白细细看着苗宝贝,眼底闪出复杂多变的感情,他轻轻抚摸 她那又长又黑的青丝,“宝宝,疼吗?” 苗宝贝点头,“今天相公太粗鲁了,把我吓着了。” 颜玉白不语,随即他苦笑,“宝宝太诱人了。” 苗宝贝已经睡去了。颜玉白见如此,挂在嘴边的笑容凝固起来,他无神地看向 窗外,弯弯的月牙被一层薄纱似的云层遮挡,不明的夜色投射在敞开的窗棂旁,一 只白色的信鸽正歪着头看向床上相拥的男女。 颜玉白已面无表情。 苗宝贝起床,似乎总会习惯往旁边的枕头蹭,然而从来皆是扑空。她睁开眼, 看着空空如也的旁边,心下了然,她相公又比她起的早。她捂住被子起身,只见颜 玉白正在吃糕点,见苗宝贝起床,眯起眼睛笑道:“来,吃早餐。” 又是这样。苗宝贝不禁对这画面甚是熟悉,似乎演练过许多次了。她穿好衣裳, 拖着鞋子蹭到桌旁吃拿起准备好的漱口水,漱了漱口,然后涛声依旧般吃着颜玉白 为她准备的糕点。馒头中间夹着辣椒酱!旁边还放着一碗豆浆。 苗宝贝眼巴巴看着颜玉白那厮边上的白嫩嫩的糯米糕点里有若隐若现的黄, “相公,这是什么?” “鹅黄糯米团。要吃?”颜玉白把盘子递给苗宝贝,苗宝贝拿起吃了一块,连 连称赞,“这东西好吃,相公多点些,回去给厨子研究研究。” 颜玉白身形僵硬,讪讪而笑,“这鹅黄糯米团可不是谁也能做的。”他似乎在 斟酌辞藻,沉吟许久,闪烁其词的对苗宝贝道:“宝宝,我今儿带你去个地方。” “哦?相公又要带我去哪里?似乎这荆州的大大小小有趣之处我已玩个尽兴了, 还有何处?”苗宝贝一下子来了兴趣。从荆州百姓打探出的游山玩水之地,已经全 数玩了一遍,难道还漏了一处不成? 颜玉白拾取盘子所剩无几的鹅黄糯米团子,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对苗宝贝道: “做这鹅黄糯米团的地方。那个地方是玩不得的。” 苗宝贝一副好奇的样子,心下莫可名状,总觉得她自家相公周身有一层化不开 的雾气,环绕起来,让她看不清,摸不个透彻来。 那个地方,到底是何处? 苗宝贝万万料不到颜玉白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水仙宫。水仙宫位于荆州北郊城 外枫树林中,与那避暑山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以奇门阵法阻绝外来人闯入。苗宝 贝精通各个阵法,她看这树木种植间隙有长有短,枫树林中还掺杂其他品种,那便 是标记了。 颜玉白自始至终都紧紧牵着苗宝贝的手,他面容沉寂,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 自眉心露显浅浅的褶皱。苗宝贝则是老老实实牵着自己的小驴子。本想把他留在马 厩的,不想小二来报,道她的小驴子被一匹马踢飞了。苗宝贝担忧这锲而不舍的小 驴子早晚有一天因交| 配之时命丧黄泉,只好把它带在身边。当他们七拐八弯的走 至一空旷处,便有两位穿鹅黄色纱衣白底裤的女子走来,他们恭恭敬敬地朝颜玉白 作揖,“颜公子。” 颜玉白轻点头,“带我去见我娘。” “是。” 苗宝贝以为水仙宫被毁,应该是残败不堪,断亘一地。未料,建筑只消是略有 久远,人影孑立,单单荒凉却没有想象那么悲剧。 这便是苗宝贝第二次见颜玉白的娘了。与先前第一次相比,差距颇大。如今容 光焕发,脸色白里透红,便是那眼神也有神许多。 柳如云对苗宝贝的态度也不似从前,她热情招呼苗宝贝坐下,命人带点心进来。 让苗宝贝吃惊的是,这点心不偏不巧正是颜玉白早上给她吃的鹅黄糯米团?苗宝贝 一脸吃惊地望向颜玉白,颜玉白似乎也懂得苗宝贝眼神的质疑,他淡淡一笑:“鸡 鸣前,娘便差人邀请我们来水仙宫,顺道带上鹅黄糯米团给你尝尝。” 苗宝贝了然,“谢谢婆婆。” 柳如云淡笑,与苗宝贝聊起来,“你与玉白大婚近五个月了,颜家虽有三子, 单单只有玉白成亲,这颜家嫡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苗宝贝其实很想说,她与相公算的上很勤劳的耕耘了,也不知是相公的种子不 给力,还是她这土翻的不够久,总之迟迟没动静。 这时,颜玉白为苗宝贝说话,“娘,这事急不来。” 柳如云嗔了他一眼,“你大哥二哥虽不及你,颜伯仁亦独爱你,可你因我这层 关系,颜伯仁还会心存芥蒂。这江城城主的位子,可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颜玉白不再言语。苗宝贝愣愣地看着自家相公,忽而觉得柳如云给予颜玉白的 压力颇为重。颜玉白与前面两位哥哥不是同一母亲所生。颜伯仁在娶柳如云之前曾 有为原配,育有二子,因身体原因,早逝。后来娶了柳如云生下颜玉白,便是第三 子了。不过三年,柳如云偷偷继承了水仙宫,一年之后被颜伯仁知道,大发雷霆, 立即休了柳如云,只道他不与反派为亲。说来说去,只不过一个名声而已。 颜玉白四岁便没有了母亲,自小他也不知自己的母亲是谁,他八岁受蛊,便送 往道院与世隔绝,六年学崖满期,下山回家路上拔刀相助救下水仙宫的圣女,被邀 入宫才知道了一切,从而密切联系。 柳如云忽而叹息,对颜玉白道:“清秋的毒最近常常犯,实在没辙了,也不知 是受了什么毒。” 清秋?苗宝贝对这突然蹦出来的陌生词有了些兴趣。只见颜玉白的脸色忽而泛 白,他问:“水仙宫不是有圣水池能解毒吗?还是不行吗?” “试过了。可能是我们发现了晚,没及时解,这毒已深入骨髓,得要解药。” 颜玉白抿了抿嘴,眼神忽而暗淡无光。他饱读医学,知道千万种毒药的解药配 方,可偏偏不知清秋这症状为何?皮肤出现绿鳞,嘴唇如血一般腥红,这种毒却不 是置人于死地,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到月牙弯弯的夜里,如疯子一般想杀人 喝人血,圆满的夜里则是自残喝自己的血。 一旁伺候柳如云的婢女都不禁哭了起来,“圣女好可怜,像她这么温柔的女子 怎会被人下这么歹毒的毒呢?” 颜玉白半晌不语,他幽幽地站起来,对柳如云道:“这事先暂且搁着,离月满 的晚上还有十五天,我们再想办法。” 柳如云深深看着颜玉白,似乎遭到叛变一般,“你难道忍心清秋再这样下去吗? 你与她的情分都忘记了?” 颜玉白不禁蹙眉,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苦笑,“娘,你不用一而再再 而三的提醒我,我不会忘记她的恩情。” 柳如云把目光瞟向苗宝贝,是那样愤恨,那样厌恶。她扭头一甩,“随你,但 是为娘要告诫你,在江湖上混,最忌讳的便是真情。情越真伤的便越深,我万万料 不到你会变了。” 颜玉白低垂眼睑,看不出眼神的变化,他的声音忽而低沉沙哑起来,“我先带 宝宝回屋。” 苗宝贝从头到尾听完颜玉白与柳如云母子的对话,她只觉得,这段对话隐晦了 许多她未知的事情。关于清秋与她相公的关系,他相公到底怎么变了。 颜玉白带苗宝贝回到屋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抚摸她绒毛般舒服的乌黑头发,他 认认真真地看着苗宝贝,目不转睛。 苗宝贝问:“相公这是怎么了?” 颜玉白不答,沉默许久才幽幽地道:“有点困了,宝宝陪我上床睡一觉可好?” “自然。”这事不难好办。 上床以后,颜玉白习惯了伸开胳膊,等着苗宝贝往他怀里钻。果不其然,下一 秒,苗宝贝便钻进颜玉白的怀里蹭啊蹭,她嗅了嗅,“相公,你的体香怎么又没了?” 颜玉白把胳膊收紧些,抱紧她,“还不是你个小妖精吓跑的,天天想要我。” 苗宝贝一阵嘀咕,“我这不是想让相公给力点,早点生出个娃,让老爹玩嘛? 所谓一份耕田一份收获,我深知这个道理来着。这是老爹从小教育我的。” “宝宝很想要孩子,是吗?” “当然啦,要不我嫁给你干嘛?” 颜玉白失笑,咬着她嘴唇道:“你嫁给我,是要陪我走一生的。”他未等苗宝 贝回答,便长长地吻了去,最后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还好颜玉白稍有清醒, 在千钧一发之际,控制住。 苗宝贝问:“相公,为何不继续了?” “有些累,今儿歇息,下次再努力。” “那好吧。”苗宝贝又蹭到他怀里,眨巴两下大眼,忽闪忽闪亮晶晶的眼眸凝 望着颜玉白,“相公,人家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老爹说这个秘密只有他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准有第五人知道。但是相公说 我以后是陪你走一生的人,我也想跟相公走一辈子,所以我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她突然爬到颜玉白身上,趴在他胸口上,“我有百毒不侵的体制,其实这并不完全 正确。有种药,对我这体制之人很残忍的。” 颜玉白一愣,看着趴在他胸口上的人儿。 “你可知我们之所以百毒不侵,是因为我们给自己下了蛊?” 颜玉白点头。 “每种蛊都有自己要命的克星。其他的蛊师都会有一两种毒不能沾,而又是常 见的毒药。我老爹是个厉害的蛊师,他养的蛊母只有一种克星,而且这克星甚少出 现在毒药中,那便是青木香。” 颜玉白也略懂医学,在他印象中,青木香只掺杂在一味药里,那便是春药。苗 宝贝见颜玉白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要是食用了,我和老爹就惨了。 要么自己独自死去,要么与一名异性一番,把毒传给他,让他死去。总之,这毒是 不治之症,必死。” 颜玉白蹙了蹙眉,没想到这样的保护伞上笼罩着无色无香的毒气,随时置人于 死地。他轻叹,抱住宝贝说道:“我明白了。” “所以相公,以后若是我们彼此没了兴趣,只有你吃春药,知道不?” “好。” 颜玉白静静抱住苗宝贝,微微闭上眼,在这沉重的一天里,仅此露出一丝丝淡 淡的笑意。 柳如云似乎在逼颜玉白选择什么,而他却迟迟未给答复,这让柳如云很冒火。 直到来水仙宫的第四日,柳如云突然找苗宝贝,想与她谈谈。颜玉白却制止了,反 而他去了。苗宝贝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哪般? 足足一个半时辰,颜玉白回来了。他看起来更是毫无精神,愁眉不展,似乎在 纠结事情。他进屋便对苗宝贝道:“宝宝,清秋只有你能救了。” 苗宝贝一脸惊讶。 颜玉白知道苗宝贝体质与人不同,她有百毒不侵的血液,那血能治愈任何的毒 物,自然是万能的解药。苗宝贝忽而明白颜玉白带她水仙宫的目的,不过是让她放 血救人而已。 苗宝贝从小到大,别说放血,就是那不小心磨破皮,她老爹都心疼不已。一边 飙泪一边帮她擦药酒。嘴里还千叮万嘱以后不要这般不小心,若是再伤着了,他肯 定得早死。 不就是心疼死吗?苗宝贝怕他老爹心疼死,对自己分外的珍惜。 颜玉白道:“宝宝,算我欠你的,可好?” 苗宝贝嘟嘟嘴,心中稍有不快,她不是慷慨好施的圣人,之于这萍水相逢之人, 她必须要一个说服理由才愿意救与不救。这便是苗宝贝的医道。作为大夫,救人乃 是本分,但还得先看看该不该救,若是救了恶徒,那是万万不可。 苗宝贝问:“那清秋是谁?” “水仙宫圣女。” “那与你是什么关系?” 颜玉白顿了顿,略带沙哑地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有恩于我。” 苗宝贝一愣,傻傻地看着他。颜玉白脸色泛白,深邃的目光忽而暗淡无光,他 道:“我对不起她,我欠她的。” 苗宝贝这人,算是个干脆利落之人。得知那清秋是自家相公的救命恩人,又欠 她稍许,二话不说,走到那桌子旁,翻开那桌子上的杯子,从靴筒里抽出苗刀一刀 割了下去,只见那鲜红的血从她白皙的娇嫩皮肤中如泉涌一般流出,苗宝贝龇牙咧 嘴,从小受伤甚小的她,还是头一遭受这么重的“伤”,而且还是自残所为,若是 被她老爹知道,一定心疼要死了。 颜玉白静静注视那血液滴进杯子里,眼中闪烁着不忍之意。他似乎一直在控制 自己的情绪,他紧紧握住双拳,隐忍着。终于,他动了手。他抓起苗宝贝的手腕, 掐住脉搏,控制血液流动,他拉着苗宝贝到床边,翻箱找到药粉,敷了上去。在整 个过程中,颜玉白只字不说,只是专心为苗宝贝敷药,动作轻柔,眼神中带着不容 置疑的心疼。 苗宝贝道:“相公,宝贝帮你报恩了,她那份恩情转嫁到我身上了,你以后怎 么偿还捏?”因手腕上的伤口疼的厉害,苗宝贝几乎是龇牙咧嘴,语气相当不稳把 话说完。 颜玉白顿了顿,稍稍抬起眼睫毛,那双深邃的目光下,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道:“以身相许一辈子。” “切,你人本就是我的,除了我,你还能跟谁?”苗宝贝不悦,觉得颜玉白毫 无诚意。不想这话把颜玉白逗笑了,他扑哧笑了起来,抚摸她绒毛般的软发,“是 啊,除了你,还有谁这么要我?” 苗宝贝不顾手上的伤,直接圈住他的脖子,朝他眨巴眼,“宝贝想老爹了,相 公可否带宝贝回躺青山见见老爹一面?” 颜玉白稍愣片刻,算算时间,时隔不过一个来月,宝贝便想爹了?他叹息,只 好允诺,“好吧,这边忙完,便带你去青山看岳丈。” 苗宝贝笑了,“我们得给老爹一份礼物,哄哄老爹。” “什么礼物。” “当然是孩子啦,我老爹最喜欢小孩了,为了要孩子,我容易嘛我,这么拼命。” 苗宝贝正预按倒颜玉白,不想颜玉白纹丝不动,誓死不从地笔直坐立在原地。苗宝 贝一愣,“报恩报恩,赶紧以身相许。”苗宝贝见颜玉白不让她扑倒,不禁不悦起 来,嘴里嘟囔着强调着颜玉白的允诺,以身相许啊,赶紧以身相许。 颜玉白温和地捧着她那受伤的手臂,细细看了一番,“等伤口稍好些我再以身 相许,方才你放了那么多血,身体可有不适?” “相公放心,老爹曾说我比母猪还要壮实,下崽最拿手,来……”苗宝贝挣脱 颜玉白盈握她手腕的手,双手复而又挂在他脖子,想扑倒。 颜玉白依旧纹丝不动。苗宝贝哪是颜玉白的对手,还未等她扑倒他,却被颜玉 白送上床,他强制她呆在床上,略有固执地道:“先稍作休息,呆伤口好了我再报 恩。” “相公去哪?”看颜玉白有走的架势,苗宝贝不禁问道。 颜玉白手端起那杯子,他静默地看着里面盛满的鲜血,他道:“宝宝,等我回 来。”他打开门,出去了。苗宝贝起身坐在床上,看着门口发愣。她也不知以何心 态去对待颜玉白此番言行举止,总觉得,他家相公,不似从前那般风轻云淡,与她 花前月下。 她毫无睡意,怏怏然起身,然后出了门。她本是想散散步,偏巧遇见水仙宫的 一位婢女,她见苗宝贝,便直径告诉她,“少夫人莫不是找少主?少主便在走廊东 侧的第二间东厢房,那是圣女的房间。” 苗宝贝一愣,心下忽而闪出一丝好奇来,她先谢过便照着指引过去瞧瞧。那婢 女看苗宝贝是照着自己的指引去的,不禁冷笑。 苗宝贝还未走至那房间,便老远听见一女子的哀哭,“清秋姐,你就喝了吧。” 这声音怎会那般熟悉?苗宝贝努力回想这声音,半天也回想不出。她这人一般不把 无关紧要的事放在心上,只对一些她觉得重要的事牢记在心。她在乎老爹,便是头 绳也会跟着在意。她在乎孩子,也不过是想生给老爹玩玩。多年过后,苗宝贝总会 笑,那年的自己不过也是个孩子,还不懂做母亲的概念,更别说担当的责任。 如今,她只当看一处好戏般看着东厢房内发生的事儿。她偷偷戳破一角落的纸 糊,如小人偷鸡摸狗般小心翼翼。当通过那小孔眼见梅英姿之后,苗宝贝才恍然大 悟,她说那声音怎那般熟悉,不就是梅英姿的声音吗?不过,这房间聚集这么些人, 到底做什么? 只见柳如云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地道:“清秋,你便是把这血喝了吧。” 那唤做清秋的女子,该是躺在床上的那位。但见她脸颊处有斑斑点点的伤痕, 身形枯瘦不行。她不屑柳如云随身婢女手里端的那碗血,而是把那似乎随时都会被 抽去的飘渺力气看向颜玉白,“我眼里的颜玉白便是这般作践自己吗?” 苗宝贝蹙了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玉白静静凝视她,淡淡地道:“喝了吧,其他事你不用管。” “我不喝。”清秋那双比她名字还寒冷的双眸死死盯着颜玉白,“你叫我如何 喝的下去?你早就解了那名节蛊,为何要自投罗网?为何不可有别的措施?为何?” 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去咆哮,然而下一句却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的呼吸, 晕死过去。 柳如云叹息一声,转向颜玉白,“这对她不公平。玉白。” 颜玉白只是向那婢女道:“想尽办法把这碗血灌进她嘴里。”颜玉白便想头也 不回的出去,柳如云却极少叫止,然,颜玉白并未转身,而是单单停住。 “玉白,其实我也有相同的疑惑,即使当初是迫于无奈,如今你目的达到了, 你是不是该做个了断?”柳如云看着躺在床塌上的清秋,不禁悲恸起来,“清秋为 你受了那么多苦,你对得起她吗?” 颜玉白闭上眼,无可奈何,“为何你们总拿我与清秋说事?” “她为了解你身上的名节蛊,只身去了魔教,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我让她去了吗?” “她还不是想与你在一起?” “我说过我要和她在一起吗?”颜玉白这才幽幽地转头,凝望着眼前那错愕的 柳如云,“在整件事情上,我从不知情,从解了名节蛊,到你们与魔教联盟,再到 水仙宫毁灭,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而整件事皆由我而起,你让我怎么做?” 柳如云一时说不上话,就连旁边的梅英姿不禁囔囔,“啊,小玉哥哥身上的名 节蛊原来解了,那上次小玉哥哥的病是……装出来的?” 柳如云一眼横了过去,梅英姿立即闭上嘴。 颜玉白方一转身,柳如云道:“即便如此,有些事你还是得处理。”颜玉白身 形顿住,他稍停片刻,出了门,他跨出门槛的那刻,不禁心神一晃,他侧头看去, 正好见到苗宝贝正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不过稍纵即逝而已。他如常,春风拂面般笑道: “宝宝怎么来此?”颜玉白等苗宝贝窜进他怀里,然而苗宝贝原地不动地站着,她 说:“我无所事事溜达到这儿来的。” 颜玉白点头,上前走了两步,正欲牵上她的手,未料,苗宝贝甩开了。她道: “相公,宝贝想回青山。” “这般着急?”颜玉白不禁错愕。 苗宝贝点头,“想老爹了。” 颜玉白苦笑,“我带你回去。” 颜玉白自然知道,他与苗宝贝不会再像以前一般了,但关于那层隔阂,他不想 那么早去戳破。他若是戳破了,他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份能力去修补。 只因,他深谙,如今的他,对苗宝贝没有了十分的把握,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 他手中拿捏了几分筹码?但见苗宝贝手腕上白晃晃的绷带,颜玉白伸手想去轻轻握 住,奈何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夜晚,苗宝贝如常窝进颜玉白的臂弯下,恬静淡然地呼呼睡着,依旧睡的那么 香,看不出有何不同。也许他想多了,苗宝贝并未有他料的那么介意。 苗宝贝也许是睡的太香了,她嘴里不禁说起梦话来,她囔着,“小驴子,我们 回青山,找老爹……” 也不知苗宝贝会把此事说与苗老头听不?若是说了也好,负荆请罪的准备他也 做好了。颜玉白不禁苦涩笑了起来,他料到了过程,却没猜出结局。 他料不到他曾深恶的未来妻子,竟是这般,一点点让他在无端中不能自己。 在苗宝贝与颜玉白告辞之时,柳如云欲言又止。颜玉白似乎不给柳如云说话的 机会,只道一些临别之词,便准备带苗宝贝离开水仙宫。 不过,柳如云还是在临别之时递给苗宝贝一盒子食盒,“这是鹅黄糯米团,我 想苗老头会爱吃的。”鹅黄糯米团是水仙宫独有,苗宝贝的娘水灵儿曾是上届宫主, 其中自然原因不言而喻。 苗宝贝接过食盒道谢。柳如云笑了笑,忽而递给颜玉白一个包袱,“这东西你 带着,无聊的时候打开看看吧。”颜玉白不动声色地把包袱收好,微微点头,把苗 宝贝抱上马车,自驾马车出了水仙宫。 柳如云看着,不禁又叹了口气。一旁的婢女不禁问起,“宫主,你把那菊花宝 典还给少主这是为何?” “那宝典不适女子修炼,这修炼的几日,我总觉得我阳胜,可能与那葵花宝典 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颠倒罢了。让玉白修炼倒是适合。” 婢女点头,“那奴婢今儿吩咐厨子为宫主准备滋阴的膳食?”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