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那是我和你妈妈在她出嫁前不久拍的。”汐清倚着门框说,“看得出吗, 她那时已经怀了你。” 伍佐摇头,喃声自语:“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他转过头去,又问,“你 和他为什么不结婚?” 汐清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说:“吃饭吧。” 伍佐和汐清面对面地坐在一张长桌上。他看出了汐清的心事。 “你长得和妈妈很像。”他说。 其实这是一句违心话,也许他想表达的,只是感觉上的神似。十年来,伍佐 除了儿时微薄的记忆外,再也没能看见任何和母亲有关的物件,更不用说是照片。 父亲伍岳在半年后就续了一房弦,是个更年轻漂亮的姑娘。她替伍家又添了个儿 子,却也像母亲当年那样隔三差五地挨打。自从十多年前葡萄园收成锐减,红酒 厂生意一蹶不振后,父亲便像一枚塞满火药的炸弹,稍不留神就会将四周炸得粉 身碎骨。 汐清不吭声,她心里想问渚清以前的事,却又怕伤了伍佐的心,便生生地随 每一口饭吞下去。她也没有提那首诗。现在想来,那更多地也许是在写姐姐渚清。 “交女朋友了吗?”忽然,她想起一个不会令气氛尴尬又贴切身份的问题。 毕竟伍佐已经二十岁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手刚触到门把手,就有直觉告诉汐清,外面的人是鲁为均。 鲁为均手里提了支小瓶的94长城,头发刚刚洗过,刘海还没干透,耷拉在前 额。他在楼下看见屋里灯亮着,知道夏征还没回国,便跑去一旁的便利店买了支 红酒,坐电梯上来。在电梯里,他心很躁,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上来,却如何 都控制不住这股怨气。他对着金属门上下打量了自己,觉得一切都有点不可思议 的荒诞。现在的汐清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女生,她也许也从来不是自己梦中的 那个人。可梦里的她,究竟是谁呢? “有事吗?”汐清瞪了鲁为均一眼。伍佐从餐桌前站了起来。看到他,鲁为 均有些惊讶,又有点不知所措,接不上话来。只好我我我连说了三遍。他想问这 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你们还在家里吃饭?可每一句问出去都没有 立场,站不住。 伍佐从汐清僵直的背、鲁为均尴尬的表情以及手里的那瓶酒中看出了端倪。 他猜到这个男人来时的用意。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继续坐下来吃饭, 吃得很匀速。 汐清从鲁为均手里取过那瓶酒,说:“谢谢你送来的酒。”随后准备关门, 并用眼神让他识相地离开。门砰地关上了,因为过于用力,惊到了屋里屋外的三 个人。汐清知道关门声重了,露了她窘迫的心情,而伍佐也有些坐立不安,只好 放下碗筷来看她。 至于鲁为均,这回彻底被激怒了。他急速地在门外敲门,每一声都好像是在 砸门。 “许汐清,你开门!”他喊道。 声音在走廊上四处碰壁,传来一阵阵的回声。汐清怕惊动邻居,只好开门让 他进来,一只手上还捏着鲁为均带来的那一小瓶红酒。 “他是谁?”进了屋,鲁为均将双手插在裤兜里,耸了耸肩膀,想让自己看 起来轻松点,只是胸口的那一把火,早就烧到了嗓子眼。 汐清站着不动,她觉得这样的场面有点丢脸,可态势到如今已经收拾不起, 便也只好无奈地看向鲁为均,不发一言。餐桌前的伍佐又抓起碗来装腔作势地吃 着,心里有点兴奋,好像真是自己在与人偷情,被抓了个正着。可他心里也很明 白,就算要捉人偷情,那也该是夏征的事。 “请你回去。”半晌,汐清才逼出这一句话。 她今天怎么看鲁为均怎么觉得滑稽。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来这放肆? 听到汐清这一句话,鲁为均嗓子眼里的那股火轰的一声,彻底烧进脑袋,那 被理智关闭的阀门在这一瞬间完全销毁。 他鼻子酸了一下,眼睛发红,伸出手去狠狠地捏住汐清的肩膀,大声地问: “我问你,他是谁?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说完便直接朝伍佐走去, 一把提起他领口的领带,像抓一只小鸡般地将他从餐桌前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