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伍佐虽然体力上不如鲁为均,可也不服弱,倔着脑袋狠狠地瞪向鲁为均。 “放手,他是我外甥!”汐清从身后抓住鲁为均的胳膊,用力地拽了一下, “你疯了是不是?” 谁料想鲁为均一个转身,餐桌灯光下竟是张流了泪的脸。他觉得心里窝得慌, 委屈,一把甩开汐清,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抵在餐桌旁。而汐清没有站稳,左 脚绊右脚,跌倒在地上,顺带着餐桌上的一叠菜,哐,脆生生散了。 还没等汐清反应过来,一旁的伍佐硬起拳头,当脸就给了鲁为均一击。鲁为 均踉跄了好几步,一头撞在夏征的画室门口。汐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 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伍佐已经干脆地挥了那瓶小红酒,直接朝鲁为均的脑 袋上砸去。而画室的门,就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撞开了。 鲁为均觉得有点晕,红色液体在双眼前拉开了一帘子的帷幕。他本能地伸手 去撩,是酒。再过一会儿,他有些站不住了,一屁股顺着门框坐在地上,觉得酒 变热了,粘稠了,顺着太阳穴和脸颊一直往下淌。他听见汐清的尖叫声,看见伍 佐愣在原地。失去知觉的前一秒钟,他又看到了画室里的很多画,很多。他什么 都来不及想,只觉得鼻子仍然很酸,想哭。 临回国前,王耀做东请卡卡和夏征去第五大街的一家中餐馆吃饭。因为临近 圣诞,中餐馆外还挂了些松树叶片和响铃,在风里叮当叮当地响。纽约的中餐大 都是改良过的,以潮州菜和粤菜为主,擅用调味酱料,吃起来总有种甜酸的味道。 卡卡来晚了,她穿了件黑色高腰皮夹克,脚蹬深褐色马靴,身材看起来高挑而饱 满,远远地走来,有一点心不在焉。见卡卡走来,王耀想显露点绅士的派头,便 站起身来拉开座椅。他闻到她身上黄茶香水的味道,觉得甜,又很陶醉。 一落座,卡卡便别过脸去问夏征:“汐清的电话是多少?” 被她这么劈头一问,夏征有些懵。 问了这话,她自己也觉唐突,便又立即补了两句:“汐清她最近还好吗?我 们老同学很多年没见了,想叙叙旧。” “哦。”夏征如明所意地点了点头,掏出圆珠笔来,写了两个号码给她,一 个是家里的,一个是手机。 其实卡卡要找汐清,只是因为前两天她给鲁为均打电话,没人接。今天临出 门前又打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接,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的。这在过去,从没有发生 过。而那天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鲁卡突然朝自己跑来,朝她叫,舔她的脚跟, 尾巴晃得很厉害。鲁为均就站在不远处。她叫他,可一转眼,人又不见了。梦醒 后,卡卡觉得心慌,便马上给鲁为均去了个电话,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了。她想找 汐清,是觉得她一定知道鲁为均在哪。 大约三年前,鲁为均和汐清在一间画廊里重逢。从那时候起,卡卡就知道这 个女人永远都不可能从鲁为均的心里退出,而鲁为均的心,很早就因为有了汐清 而变得拥挤不堪。是她蠢,那么莽撞地将自己塞进去,爱了他,却注定在里面被 挤压,以致难以呼吸。这是她卡卡的悲哀。 其实爱上一个不爱或者不那么爱自己的人,就注定了是悲哀,因为你在乎。 汐清接到卡卡的电话时,正在超市里买一些补品和水果。她打算午饭前去医 院看望鲁为均,而伍佐还关在拘留所里。这一两天里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疲惫。 鲁为均和伍佐都看到了夏征画室里的画,邻居们也都知道了鲁为均伤在她家中。 伍佐这个平时看起来孱弱的书生突然又变得如此暴戾。她觉得头疼,想起每一桩 事情都头疼,甚至没想好等夏征回来时该如何去解释。 “你知道鲁为均在哪吗?”卡卡开门见山地在电话里问。 她不喜欢汐清,很不喜欢。如果可能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和这个女人有任 何瓜葛,哪怕曾经她还以为她们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汐清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卡卡的声音,但她还是在电话里愣了愣。她的迟疑是 因为在掂量该如何描述鲁为均受伤的事。在汐清的记忆里,自从十年前卡卡和鲁 为均谈恋爱起,卡卡就和自己隔得远了,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有说有笑的,处处都 在防她,好像随时随地她都能将鲁为均拐走。可越是这样,汐清心里就越不把鲁 为均当一回事。她的一些虚荣心也在卡卡的防备里得以增长,直到卡卡和鲁为均 毕业,离开了学校,彻底地离开了她的生活。刚开始读研的那段日子,汐清还有 些不习惯的落寞之情,毕竟一个曾那么在乎自己的男人从此往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她又有点想念。而三年前,在“极端画廊”的青年联展上,她和鲁为均还有卡卡 的重逢又好像是大学生活的延续。她不禁有点兴奋,毕竟那时候和夏征的日子过 得太浅淡了,一切都很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