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出乎汐清的意料,听完她陈述的一切,单林剑突然微笑了。他抱起鲁卡一言 不发,只是笑,朝鲁为均家的方向走去。走出三五步后,笑声变大了,几乎是仰 天长笑。 再走出十几步远,他突然他回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许——汐—— 清——你——真——虚——伪,和中学时一样的虚伪!” 看着单林剑的背影,汐清几乎要哭了。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难受过,有一 种深深的羞辱感,又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难堪。十年前,卡卡也说过她虚伪,她做 作,她想要全世界的男人都爱她!当时汐清否认了,在心里坚定地否认。可今天, 她忽然觉得力不从心,觉得心里那部分曾有的倔强被击溃了。它们缩成一团,萎 在角落里,终于承认了这种虚伪。 但虚伪是一件外衣,很多人也许早就穿上了,只是自己没发现。 回到家,汐清推开画室的门,坏锁哐的一声落地,声音砸在水门汀上格外刺 耳。画室里是这几年来拍卖场上拍掉的所有夏征的画,本来一些是收藏在王耀的 私人仓库里的,但因为黄梅天仓库漏水,才转移到这里来。这是夏征和王耀之间 共同的秘密,他们对此心照不宣。那些在拍卖场上轮番被提起来的价钱,不过是 为了某一天对于这些画全盘的脱手。几年来,因为收夏征的画最多,王耀便把几 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提升夏征的画价上。他很清楚只要对迪诺法布脱手了这些画, 随之而来的将会是源源不断的财富。有了这些基础,他可以再去专心做另一个画 家,用更短的时间循环,让资金在这个市场中暴增从而获得不可估量的利益。 汐清翻动那些钉着油画布的木框。一张一张,她看得有些出神。没错,这几 年夏征画画的技巧是越来越纯熟了,可随时间推后的画作里,却越来越少了种灵 气。那是用热情和生命才能带动起来的灵气。汐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少了热 情才让所有的画在她眼里都死气沉沉的。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觉得周围很安 静,一种濒临喧闹的安静。她知道热闹声就要来了,知道夏征的这场北京之行过 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四周蛰伏的喧闹将倾巢而出。他们会变得真正富有。 可在这一瞬间,汐清却觉得如果时间能倒回,她宁可夏征还安分地在学校里 教书,是她的“先生”。他偶尔作一两张画,画里满是对生命的热情,喜悦或者 悲伤。她想起那个未成形便被打散的孩子,心里满是酸楚。 十 迪诺法布和朗乔治的会面并不是在拍卖场上。他们友好地通过各自的助手约 了在酒店里用buffet。之所以选择buffet,是两个人的心照不宣。他们都不喜欢 过于隐蔽和安静的环境,都喜欢四周有人在走动,有人在似有若无地路过。整整 三个小时的用餐时间里,无论是迪诺法布还是朗乔治都没有说任何和拍卖有关的 问题,他们只是谈艺术,谈文学,间或着说点中国有趣的旅游去处,像两个久熟 的老朋友。卡卡在一边吃着,听着,一边心里暗自感慨着这种一捅即破,却无论 如何都不会有人伸手去捅的局面,因为这是迪诺法布和朗乔治的道行所在。 从夏征的口中,卡卡知道了鲁为均受伤住院时的场景。她心里很明白发生了 什么。这也是卡卡离开中国后第一次去想到鲁为均和许汐清之间会有的暧昧、情 欲甚至是说不清的痴缠。但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鲁为均的女朋友,也不是许汐清 的好朋友,而只是一个旁观者。说得再近些,她只是一个通过skype 和鲁为均做 过几次爱的女人。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千百次,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这和你没 有关系。 可千百次的自我安抚后,卡卡还是背着迪诺法布订了往返上海与北京的机票。 她打算向他请一天假,早晨赶早机,下午再飞回来。 她心里说,我只是去看一下小宝贝鲁卡。 王耀和朗乔治的会面被安排得很隐蔽,朗乔治让助手安排在一间西餐厅的包 房里,谈话内容很简单也很直接。朗乔治希望王耀能够在拍卖会后把手上所有夏 征的画作都转让给他,他愿意出比迪诺法布开价高百分之十的钱,目的很简单: 在第一场阻击战中,必须先给迪诺法布一个下马威。王耀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 说还要回去想想。可就在回宾馆的路上,他又接到了朗乔治助手的电话,他们愿 意把价格再多开两个百分点,但这已经是死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