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大年初三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列车几乎是空的,把所有乘客,乘务员和厨师 都加起来可能还坐不满一节车厢。每个乘客都懒洋洋地躺在整条座位上。只有我, 坐在窗边,拄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 列车驶进了一座小城市,慢慢地停了下来。从车窗望出去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节 日的气氛里。家家户户都支起了红灯笼,贴着红春帘,一派喜庆。列车停了一会, 人没上的也没下的,原班人马开动了。 广播里传出了下一站的站名。我心里不禁一颤,就是这个城市孕育了我和晶莹 大学4 年的成长,也满载着我们三年恋爱的桩桩往事。我努力地回想着它们,陶醉 在于它们的带来的欢笑和幸福之中。我想,我应该回去看看,寻找一下当年我们的 足迹。 现在正执寒假,校园里很少能见到学生。我独自一人漫步在园区小路上,校园 的变化很大却让我震撼。 当年住的那个三层宿舍被一座披着瓷砖外衣的豪华学生公寓取代,十多层的美 丽建筑,巍然矗立。我想,现在要是我和晶莹再因为贪玩回来晚了,恐怕就不可能 像以前那样抱着晶莹就能让她从走廊的窗台上爬回寝室了。 我来到了那时我们经常去的自习教室,找到了那个上学时经常坐的老座位。为 了每天占这个位置,我不知道丢了多少本书,因为桌子上面有我和晶莹写了三年的 “我爱你”,写的满满的。我们每次自习后临走前都要写两个。她一个,我一个。 我坐了上去,闭上眼,耳畔似乎还能听见晶莹写字的“沙沙”声,而我那时总 是在晶莹认真攻读的时候心猿意马,眼睛直往晶莹的衣襟里面掉。可一旦晶莹发现, 她决不手软,施展着她迷人的九阴白骨爪,挠得我的胳膊道道红印。然后瞟着我训 斥着:赶紧看书。 我微微一笑,当时的那股幸福感觉好像还在心中荡漾。我回味着,不敢睁眼, 因为教室里的座椅已经焕然一新了。当年那一桌子的“我爱你”全都消失了,一个 都没留下。 我走进了校园的篮球场,在这里,为了给在场边关注着我的晶莹面前好好表现, 我曾披荆斩棘,挥汗如雨。记得一次比赛,我投中了决定胜负的一球,当时所有同 学都沸腾了。晶莹在场边更是领着全班的女生冲我喊着:严心严心,我们爱你。这 啦啦队的气势,一点都不比流川枫的差。 现在整个球场都翻新了一遍,原来的水泥地面被铺上了朔胶。木质的篮板被换 成了透明的硬塑。我来到了最边角的那个篮球架下,这里的篮框原来向下倾斜着。 记得那次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晶莹陪着我练球,那天她穿着一个超短裙,那两条美 腿勾得我根本看不见篮框在哪,于是我灵机一动干脆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完成了一 记飞身暴扣,可之后她手抓着篮框不敢下来,我则痛快地在她的美腿上占着便宜。 直到篮框螺丝松动,开始倾斜。我赶紧把晶莹抱下来。 站稳之后,她气汹汹地跟我说:以后甭想再看见我穿超短裙的样子。我嘿嘿笑 着,当时她那生气的小脸是那么的可爱。 我仰头看去,篮框被修好了,而且还挂了篮网。螺丝被拧的牢牢的。一点都看 不出曾经被我和晶莹破坏过。 最后,我来到教学楼的最高层向下往去,校园里人迹罕见,空空旷旷。可对于 我来说却是满当当的,到处都是甜蜜的回忆。 女生公寓里,那个管理大妈还在值班。两年多不见,她的体魄变得更加彪悍。 也许这么多年来,我仍然是唯一一个敢跟她较劲,冲破她的阻拦冲进女生宿舍的男 生,她对我仍然记忆犹新。要不然我从公寓门前走过,她不能一直象防强盗一样警 惕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锐利地让人毛骨悚然,我真怀疑当初我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 胆敢在她的眼皮底下把重病在床的晶莹从宿舍抱出来送到医院的。 我坐在女生公寓下的那个长椅上,记得那时为了向晶莹赔礼道歉就是在这儿睡 着的,接着就被当成色狼让保安抓走的。那时这里如坐针毡,椅板隔的我浑身难受, 而现在感觉是如此的幸福。我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颗树,心旷神往地回忆着大 学里的点点滴滴…… 一阵寒风吹过,大树上掉下来一个枯枝,落在我面前。我捡起了它,忽然想起 了当初刻在我们亲手种下的小树身上的那个“爱”字。那是我们爱的宣言,也是我 们大学期间相约见面的老地方。记得刻“爱”字的时候她说过,如果以后我们闹别 扭了,我会来这个地方疗伤,在这里等你来接我。这就是我们爱的宣言,以树为证, 今生不变。 既然晶莹没回家过年,也许她还在那里等我,等着我象接新娘一样把她接回家。 我疯子一样穿梭在在空旷的校园里,跑向当年的小树林。 小树林里的树多了不少,也许是后几届学弟学妹们种的。尽管树叶都落光了, 但每棵小树都精神饱满、昂首挺胸地站在严寒里。我还记得我们种得那颗树的位置。 那里是这边林中地势最高的地方。我径直跑了过去,找到了这颗亲手种下的树。6 年了,它已经从绿翠小苗长成了有着抵御风沙严寒的粗壮大树。在这片林子里宛如 一个领军人物的将军一样结实,健康。环顾骨干,我找到了那个晶莹亲手刻下的 “爱”字。它的笔痕更加深重了,这么多年的生长,树皮也没把它长实。它象一个 伤疤一样烙在了这里。 我轻轻地摸着这伤疤,鼻子有些酸,回想着当时种树的情景,晶莹蹦蹦跳跳地 躲着尘土和淤泥,将军一样的指挥。一点一滴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后来,我们在树下约会。大夏天,我们血饷蚊蝇,排除一切干扰,不怕流血流 汗热情地亲热。在这里我第一次吻她,她当时脸红的象个仙桃。在这里,我偷袭了 她的胸部,她挥起粉拳象打流氓恶霸一样把我击倒,然后立刻极为歉疚地扶我起来, 问我疼不疼,下次不要偷袭,正大光明地摸。 我有点黯然神伤,坐在小树下,痴呆地看着地面。想起了刻“爱”字的时候晶 莹的表情坚定,是她造就了我们的这个“爱的宣言”。而现在她在哪?难道她忘了 这个爱的宣言了嘛? “严心!” 一个轻灵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是的,那是晶莹的声音,那是我心爱的女 人的声音。她在叫我的名字。 我迅速地转过头,晶莹浅浅地微笑着,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象个天使一样站在 了那里。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晶莹?真的是你嘛?晶莹,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起身冲了上去,想抱住她抱实她,再也不让她离开我 了。可就在马上抱住的那一瞬间,她消失了,象被魔法师施了魔法一样瞬间消失了。 留下了一阵寒风和眼前一颗颗小树。 我差异地环顾着周围,没有晶莹。一切如旧。小树们仍然秃着顶,趾高气昂地 站着。他们好像在向我暗示,向我挥手。这时我才注意到,眼前的这可年轻的小树 苗身上也有个“爱”字,仿佛刻上不久,刻开的树皮还存留着浅浅绿色。 “这是怎么回事?”我满是疑惑。 接着我又检查了另一个树,上面也有这“爱”字。一样象是刻上没几天。我又 看了下另一棵,上面的“爱”字一样是那么显眼 “难道……难道是晶莹?” 我一颗颗小树地找着,看着每棵身上的“爱”,让我无比激动。可我兴奋不起 来,而是痛心疾首。我能体会到晶莹当时的伤心,她一定和我一样无法承受着点点 滴滴地美好回忆,脆弱的感情崩溃着,一泻千里。以至无法控制,变得疯狂,变的 变态。她甚至连幼苗的树干都不放过,残忍地在它们身上刻着“爱”字。如同刻在 我的心上,向我狠狠地报复。 整个小树林里溢满了晶莹的爱。也充满了晶莹的恨。 冬日普照,寒风袭人,在这枯空的充满着“爱”的树林里,暴出一声冲天咆哮, 震动这大地,在宇宙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