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二○○二年 当──当──当──当── 下课钟声响起,在老师说了声下课后,她立刻一手抓着包包,一手抓著书飞 快地往外走去。 「楼郁兰,妳这么急要去哪?」被她的急切给吓到,同学章惠君在她身后紧 跟着问道。 「图书馆!」 「妳不先去吃午饭?你不是一向最受不了肚子饿?」 「今天天气这么热,不进图书馆吹冷气,能睡得了午觉吗?」她匆匆地往前 走,几乎都快小跑步了。 惠君对天空翻个白眼。「拜托!妳吃完午饭后再去不就行了?」 「平常行,这几天不行,你看──一堆人都跑向图书馆了,快!冲!」楼郁 兰拔腿就跑。 咦?还真的是这样,有许多人正朝图书馆走去。惠君也拉起长裙,顾不了淑 女形像,紧跟其后。 好不容易──达阵!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地下阅览室,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空位。 「怪了!为什么大家突然变得那么用功,全都挤到图书馆里?」惠君将包包 放下,忙找出面纸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郁兰拿出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才说话。「你没看新闻呀?气象报告说 最近气温会特别高,而且还会有沙尘暴,你说大家不往这钻还能往哪?整个校园, 除了视听教室、实验室、系办及老师休息室有冷气吹以外,就属图书馆最方便, 冷气又强!」 说的也是,通常图书馆的冷气开到最强时,待在里面还得穿上长袖才行。 「大家都知道这事吗?」惠君狐疑地问道,为什么她就不知道?当然这跟她 只看播日本剧的电视台,鲜少看新闻有关。 「当然不是!」 「那?」 「小姐,妳忘啦?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了。」 惠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厚!真忘了……可是大家怎么会这样早就到 图书馆闭关苦读?」 「一个礼拜前就开始抱佛脚,心里会比较踏实一些。」郁兰扮个鬼脸自嘲地 笑道。 「妳怎么知道那么多呀?」惠君忍不住好奇问道。打她认识楼郁兰,总会为 她易抢得先机而感到佩服,选修热门科目时,尽管一堆人抢破头,可她就是有办 法抢到名额,而她还只是刚进大学门的大一新鲜人。 「上学期时观察到的,所以这次期末考快到时就先做了准备。」郁兰耸耸肩 地说道。 「这样哦──」真该好好学习她的观察能力,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擅于眼观四 面、耳听八方的。 当然,这与楼郁兰个人特质有关,从没见过哪个女生如她一般,全身有用不 完的精力,活力十足。 如果用生物来形容……唔!蚱蜢挺贴切的。 她曾问郁兰是不是因为热门、成绩好过,所以才抢着修那门科目。当时,郁 兰睁着黑白分明的明眸回答她──「当然不是,我是因为对那门科目超有兴趣才 想修的,哪知也有那么多人跟我一样,既然这样,我当然不能被「名额有限」这 种小事给绑住。」 又有一次,某一门必修科目,全部的人都得在大合堂的教室上课,由于老师 极优秀,教室都挤满了人,而且每个人都争相挤坐前头,甚至变相地规定每个人 都得填写座位表。 而这位姑娘则在第一堂课那天,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到教室去占位置。她的 理由是──「我喜欢坐第四排的中间位置,坐这边会让我上课情绪佳,对学习帮 助大……」 哇咧!这家伙的某些偏执与想法,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行动后果,叫人哭笑 不得。 「好啦!既然已经占到位置,那现在可以去吃午餐了吧?」这一折腾,特别 感到饿。 「现在去餐厅里都是人,晚些再去吧!」她边说,边从袋中掏出两个早上买 的面包。「先吃这个填填肚子吧!」 吓!还真是有备而来,惠君忍不住摇摇头。「真服了妳,我决定了──未来 三年一定要好好跟在妳身边,保证吃不了亏。」 「拜托!这有什么?」吃完了面包再喝了几口水,胃便撑了,不再有饥饿感。 打了个呵欠,郁兰趴在桌上打算假寐一番。 惠君站起来。「我还不想睡,我先去找几本书来看。」 「嗯……」 一会儿,原本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来,郁兰看着旁边的空位。 吃不了亏…… 不知怎地,惠君说的这句话,让她莫名介意了起来。她真的是因为不想吃亏, 所以凡事都喜欢争先、竞前吗? 说来也真气人,平常图书馆到处都有空位,可唯独考试前夕挤满了人,座无 虚席,让她这个习惯以在图书馆为活动场所的人极度不爽,吃过一次亏后,这回 才懂得先发制人。 惠君说她厉害?老实说,她只是觉得这样做很好玩,能够先行一步,抢占先 机,会让人很有成就感。 而且,人,不就是要活在当下?用所有的力气用力地活,去参与这个社会订 下的生存游戏规则,并从中找寻到乐趣,然后乐在当下。 她只是让自己可以再多一点快乐,再活得充实一点! 说得多冠冕堂皇呀!如果不让自己忙到爆、只看着自己,对某人的思念将会 泛滥成灾,将她淹没,无法再活下去…… 突如其来的水雾模糊了她的眼,她转过整张脸,埋在用手臂圈出的「肉枕」 上,泪水一颗颗落在平滑的桌面上。 不可以想,想了只是徒惹心酸。 她闭上眼,逼自己入睡。只是愈不去想的,就愈会挤进脑袋里,令她不自觉 地在心中呼喊那个名,那个早该忘怀的名……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她想是惠君回来了,所以没有抬起头, 继续趴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一直往上飞,好似被一股神 奇力量拉向天空,往下望,所有东西,包括建筑物、人,全都愈来愈小、愈来愈 看不见…… 她该感到害怕的,但她不,因为这种感觉是那样熟悉…… 穿过云层,闻到云的气味,甚至感觉到云层层地包裹住她,直到她穿越了它 们,立在其顶端,然后停住,环视四周,她似乎正置身在云所筑起的房间中,头 顶是蓝色天空,那纯净的蓝,是她所见过最美丽的颜色,她只能痴痴愣愣地仰头 看着,深深地被吸引住。 忽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糖心 求呀 哈密打!」 她深深一震,立即回过头,带点惊慌、兴奋地搜寻,可什么都没有,触眼所 见尽是软绵绵的白云……早该知道的,她苦笑。 「妳……成了天使吗?」她轻轻问道。 一声近乎叹息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她握紧拳头,真想破口骂出──你这该死的家伙──不能这样骂,这家伙在 技术层面上而言,根本是不存在的。 「说的也是,你这种人怎当得了天使,当恶魔还差不多!」她自嘲地说道。 没有任何响应,她的话听起来像说给自己听的。 深吸口气,她问﹕「为什么带我来这?」 「糖心 求呀 哈密打。」 依旧是这一句,她目眶一红。「求什么求?听不懂啦!反正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恨恨地说道。他竟然说话不算话,让她一个人承受这记忆之苦,她不原谅!绝 不原谅! 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牵动她,仿佛正有人拉着她的手往某个方向跑去,她没 法反抗也无力挣脱,身体轻得像棉絮一般,只有任凭对方带领,穿过那云层,一 阵刺眼的亮光照了过来,她立刻举手挡住,然后── 她看到远方有道彩虹,那彩虹不像在地面上所见,只有一半或者四分之一, 在这,那彩虹是完整的圆。 这美丽的景色令她看呆了,良久不语…… 她闭上眼睛,泪水缓缓滑落。「这就是……你曾跟我说的,全世界最美丽, 也是独一无二的彩虹吗?」 一股气流慢慢地、柔和地包裹住她全身,好似有人正拥抱着她。 她眼泪掉得更凶了。「你这样……叫我怎么忘了你?」她伸手想要回拥,可 只能抱到自己,徒增空虚。 突然感觉到一阵晃动,然后她急速往下掉,再下一秒,她睁开眼睛,回到了 现实。 慢慢抬起头,发现是惠君在摇她。 「你怎么睡那么熟?叫都叫不醒,时间到了,该去教室上课喽……你还好吧? 怎么眼睛红通通的?」惠君直视她。「你哭了?」 哭?!她伸手触摸脸上的湿濡,然后她用力打了个呵欠,故作轻快地说道﹕ 「没事,可能是没睡饱的关系。」 「要睡回家再睡啦!下一节课是蔡大刀的课,他最忌讳学生迟到,快走吧!」 惠君站起身催促道,丝毫没怀疑郁兰的解释。 「嗯。」郁兰拿起包包,一张纸条从上面滑落,可两人都没注意到。默默走 出图书馆,迎面而来的阳光及暖暖的风,令她停下脚步,仰头望天。 白色云絮三三两两散在蓝空四处,却没有一朵像方才所见的柔软厚实。 是梦?非梦?他到底有没有来见她?她的灵魂是不是真出了窍?或是…… 尽管有许多的可能,却没一个可以得到证实,这才是最悲哀的。 「糖心 求呀 哈密打。」她开口喃喃念出方才听到的那一句话。 惠君转头望向她。「你在念什么?哈密瓜糖?」 郁兰微笑摇摇头。「那是句韩文。」 「韩文?你再念一次。」 「糖心求呀哈密打。」 「那什么意思?」 郁兰抬头望向无垠的天空,一会儿才开口翻译。 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后,惠君惊喜地睁大眼睛。「哇!好好玩,真要学起来。 糖心 求呀 哈密打、糖心求……」 如咒语般的喃念,抚着挂在胸口那一把奇异的锁,将她带回生命中最深刻也 最不可思议的时期── 又是一个夏天了…… 糖心求呀哈密打。 你──听得到我的呼唤吗? 公元二○○一年 「什么?老屋子整个都要拆掉?」正剥着豆芽菜茎的郁兰抬起头,惊异地望 着母亲。「为什么?」 楼母背对着她切菜。「因为你大表哥要结婚,想要盖新房子呀!」 「可是外公会答应吗?」 「他都变那个样子了,想反对也不行。」楼母轻叹道。 说的也是,前两年,外公身体开始出状况,大小便失禁,言语也反复无常, 经医生诊断是患了老年痴呆症。近来更是严重,上回回去探望他老人家时,他已 经不记得人了…… 想到此,郁兰突然记起一件事。 「妈!」 「嗯?」 「上次我们回去看阿公时,阿公怎么突然拉着我叫阿香?我跟他说我是阿兰, 可他听都没听进去,而且情绪好激动哦!那个「阿香」是谁呀?」问完之后,等 了半天都没得到回答,郁兰望向楼母,只见母亲动也不动,连菜也不切了。 她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妈?」 楼母惊了一下,随即回神。「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那时你跟二姨在厨房忙,阿公好象嚷着要喝水,所以我就端水进房间 给他,哪知道他……妈,你知道那个阿香是谁吗?」 楼母静了一会儿。「……那是你外婆。」 外婆?!郁兰有些惊讶,打她有记忆起,「外婆」这个名词在她家以及外公 家是个禁忌,从没听人谈过或讨论过,她一直以为是外婆很早就去世的关系…… 「是「亲」外婆吗?」 「嗯。」 「原来外婆叫阿香……她是不是很早就去世了?」此话一出,立刻招来母亲 一记白眼。 「谁告诉你她死了?」楼母低头继续切菜,菜刀砍在砧板上的声音大得吓人。 「她没死?那我怎么从来都没看过她,也从没听你们大人提起她?还有,阿 公怎么可以又找了另一个女人?」 「有什么好提的。」楼母淡淡地说道。「她在我还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不 知去向……说她死了也算,在我心中她跟死了差不多。」 郁兰傻眼,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母亲谈外婆的事情,可没想到竟是那样出人意 料之外。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开口问道﹕「妈,那个外婆…… 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不知道!」 「啊?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楼母将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她离 开时我才五岁,根本就不晓得她为什么要走,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母亲话语中的苦涩清楚地传达了出来,她从没想过母亲心中竟有此道伤口, 对母亲的过去更是完全不了解,这令她不觉地感到羞愧。 楼母抬头看向前方。「那时候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是你外公赶走了她,也 有人说──」深吸口气。「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那──到底是哪一个?」郁兰忍不住追问道。 楼母转头瞪了她一眼。「就跟你说我不知道了嘛!」 「可是,妈,我长得像外婆吗?」 楼母瞇眼瞧了她半晌﹒然后摇摇头。「不知道,记不得了。」 说的也是,外婆离开时,母亲才五岁。「有没有照片呀?」 楼母愣了愣。「……从没见过,好象全被你外公烧掉了……」 烧?!郁兰失望地垂下头,怎么会这样? 可当她抬头看了一眼犹在发愣的母亲后,蓦地领悟,最感到失望的应该是妈 妈吧!因为她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 「这么说,外公很恨外婆喽?」所以才会又找了另一个女人? 「废话!」说到这,楼母思绪又飘向远方,被女儿唤起的过往回忆,突然从 模糊变得有些清晰起来。「……好奇怪,在提到「她」时,我印象最深刻的,居 然是她和你外公在吵架的事情,记得他们总是在吵、大声地说着话……」她皱眉 说道。 「难怪……那外公外婆有离婚喽?」没想到上一代竟还有这样的故事。 「没!那个年代才不像现在,说离就离。」楼母回过神。「好了,别再说这 个,你豆芽菜捡好了没?」 「还没。」 「那还不赶快,要不然待会儿你就别想吃豆芽炒肉丝。」 「是──」 叮当──叮当── 郁兰用手指拨动风铃,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之故,空气闷闷的,打开窗户, 没有一丝风吹进来。 听完母亲讲外婆的事后,已过了好一会儿,但心情仍是沉沉的,无法忘怀。 外公跟外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为何会分开呢?她还记得外公将她 错认时,曾用力抓她的手臂,臂上的瘀青过了半个多月后才消失…… 门上传来轻敲,她父亲楼廷亚端着水果走进来。「女儿,来吃西瓜。」 「好,谢谢爸!」吃了一口西瓜,带着冰凉的甜蜜直沁心脾。「好吃!」 楼父宠溺地看着这唯一的女儿,小女孩如今已成长为一个女人了,真真是「 楼家有女初长成」,连带的也快「女大不中留」了,楼父暗暗叹息,然后想起进 房的目的。「女儿,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她吃着西瓜,口齿不清地问道。 「你妈怎么了?从晚餐时就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啊!原本因享用美味的冰镇西瓜而感到的开心顿时消失无踪,她犹疑了一下, 才道﹕「都怪我,我不该问妈妈关于外婆的事……」 楼父听完后沉默了一下,然后叹息。「丫头,你可踩到你妈的痛脚了。」 「我原本以为外婆死了,哪知道是另外一种情形……」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楼父坐在床沿。「丫头,你有没有注意到,每当你放学回家总可以看得见你 妈,也可以吃得到热腾腾的饭菜,对不对?」 她点点头。 「就是因为你妈自小失去母爱,所以对你才会加倍疼爱,不想让你尝到她曾 受过的……」 是这样吗?天呀!她从没想过。无来由地感到鼻酸,难怪母亲从不会让她找 不到,去哪里都会告知她,让她安心,没想到竟是因为这样。 「那妈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外婆?」 楼父轻轻叹息。「没见过,不过──」 「怎样?」她忍不住追问。 「当年我跟你妈要结婚时,曾经去找过她。」 她张大眼睛。「真的?那有找到吗?」 「没有,我们迟了一步,她已经不住在我们所知的那个地方。」 「地址从哪得来的?」 「是你二姨给的,她之前有你外婆的通讯资料。」 「二姨怎么会有外婆的联络方法?」 「不太清楚,总之那资料因为久未联络,所以便失效了。」 有些失望。「那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吗?」 楼父摇摇头。「那时你妈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去找她,但这一找没见到人, 让她死了心,而这一别……二十年也就这么过去了,是死是活也无人知晓……」 生死未卜呀…… 稍晚,郁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打开计算机上网漫游。 蓦地,灵机一动,想上网找寻关于「外婆」的讯息,但由于不知外婆的全名,因 此她还跑出房,找出户口簿,查看母亲的资料。 陈沁香…… 外婆的名字倒不俗,甚至连外公刘邦兴的名字都挺有意思的。这是她第一次 以这种方式了解母亲的事情,觉得颇有趣,母亲好象不是母亲,而是另一个人。 回到计算机前,键人「陈沁香」三个字,搜寻下去倒有不少资料跑出来,有 些是学生的个人网站,有些是什么理监事的名单等等之类的,点选进去看,却无 太大的收获,最后她点选到一个笔名叫「梦村」的女诗人的网页── 梦村,本名陈沁香,民国二十六年生,是台湾现代女诗人,着有「云飞」、 「梦村」等诗集。 她看了一会儿,除了几篇诗作之外,并没有其它照片、资料。打了个呵欠, 便退出网络,将计算机关上。 天气闷热,做什么事都不耐烦,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回,终于沉沉进入睡乡。 你总是送我玫瑰,说这是爱, 一天一朵,一天一朵。 你用那些玫瑰盖了一幢名为「爱」的房子让我住。 渐渐地, 我 见不到阳光,只见你的花颜。 吸不到空气,只闻你的花香。 听不到音乐,只听你的爱语。 我 想打开窗户,却被刺灼伤。 想走出屋子,却找不到门。 蓦地,在眼前出现了这一篇文字,还来不及回神,这篇文字就突然飞开,而 她继续往前走去,天气很热,汗水不停地滴落,她伸手去抹,满手皆湿,真希望 有风呀…… 走着走着,足下的感觉愈来愈柔软,这才发现自己正走在沙滩上,她开始四 处张望,寻找海的方向,一确定后,便朝海奔过去,恨不得立刻跳进海浬,消除 一身热气。 可当她奔到海边时,却因为面前站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而止了步。 那女人背对着她,穿著碎花的洋装,戴着帽子,手上还撑了一支伞,风吹动 她的裙子,裙摆柔柔地飘动。 画面就像电影一般,镜头拉近,只露出她半边的脸。 「你是我外婆吗?」想也不想就脱口问了。 那女人没有开口﹒可她直觉地认定她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拋弃我妈妈?」她单刀直入地问道。 那女人开了口,可她却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再大声一点!」海浪声突然变得很大,而那个女人 也离她远去,她想追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海将她包围住了。 她并不感到害怕,但急着想追到那个女人,于是她开始往前狂奔,冲过重重 波浪── 直到某个声音将她唤住,她转过头,发现是她外公!外公不知何时来到她身 后,手上捧着一个铁盒子。 「阿公……」 「给你。」他将铁盒子交给她。 「这里面是什么?」好奇怪,这盒子怎么那样眼熟? 「你猜。」 「我猜不到啦!可不可以打开?」 一向板着脸的外公突然笑了,而那笑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感觉太 诡异了,让她心生畏惧。她只能站在那边,捧着铁盒子一动也不动。直到她按捺 不住,动手想将它打开,可那铁盒却不听话,无论她如何使力,就是文风不动。 她一直努力地、拚命地想打开它……直到她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梦? 心枰枰狂跳,彷佛刚才她出了多大的力气…… 难得一觉醒来,思绪会如此清晰,梦中情境仍历历在目。 她坐在床上直视前方一会儿,然后飞快地跳下床,重新打开计算机、上网, 来到她睡前曾浏览过的网页── 那个名叫「梦村」的女诗人的网页,她快速地看过所有摘录其上的诗作,的 确是有一首和玫瑰有关的诗,但跟她梦中看到的那一篇不同,看来是她多心了。 窗外依旧昏暗,而墙上的时钟显示还有两个小时才到起床时间。她将计算机 关掉,重新爬回床上。 闭上眼睛,任脑中思绪翻腾,蓦地,灵光一闪。 哈!她知道在哪可以找到梦中的那个铁盒子了。 ------------ 转自lovepoo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