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慕容映雪放下绣针,伸个懒腰,稍稍除去了腰背上的酸疼,然後她将手按在 椅子上,将整个上半身抬了上来,让屁股暂时远离清面,稍稍晃动了一下,然後 才又坐了下来。 要命!为什麽会碰到这样的事呢?她第一千次在心中暗叹。 外面传来悠扬的钟鼓声,师父们的晚课开始了,随著悦耳的梵唱,她的心也 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伸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柱杖,将自己撑起来,低头看看双脚,嘴角不由得露 出苦笑,原本好好的脚,现在却……断了。 至於是怎麽断的……唉!想到就扼腕。 摔到床边坐了下来,心思飘向那远在千里外的故乡…… 她奉师父之命进关内上汴京寻其家人代传讯息,哪知半路遇到强盗拦劫,逃 跑半途因马被箭射中,让她当场落马摔断了腿,轻易被抓。 原本那些强盗欲押她做压寨夫人,後来全籍著师父教她打的一手暗器,令那 些匪徒不敢近身,杀不了她,也占不了她便宜,他们本欲将残了脚的她丢弃在大 漠上,让她自生自灭……谁知在绝望之际,那些匪徒从她的行囊搜出一幅绣画— —一幅万民跪在佛前听道的画面。 也不知是不是佛祖庇佑,那个强盗头子像被雷打到,动也不动地直盯著那个 绣画不语,出人意料地,他竟开口请她说出这画的典故。 而故事是这样的—— 那是佛陀悟出无上正道,在灵鹭山说法,吸引了无数的人,从贵族到平民, 甚至引来万兽鸟禽都前来听道的故事……在述说中,她不时穿插了一些因果报应 的故事,作恶之人死後入炼狱受烈火、水淹、剐肉等处罚,在她形容那些酷刑时, 所有听到的人都脸色发白,当然,她也讲了一则五百强盗成佛的故事,那是她自 小就常听到的佛窟壁画故事。 听完後,那群盗匪沉默良久,第二天拔营时,正当她以为将被丢弃在荒漠自 生自灭时,那个强盗头子突然跑到她面前,向她跪下,希望她能将那幅绣画送给 他。 她呆住了,见到昨天还是凶神恶煞的家伙,突然像脱胎换骨似的,一夕之间, 好像全都变——好了。 尤其在强盗头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问若现在不再为恶,是不是也能修得正果, 不会坠至无边的地狱受轮回之苦? 自从六年前死里逃生後,她已经不再质疑佛祖的神力,谁也不知道,冥冥中, 在最危难的时候,会遇到什麽样的转机? 曾在最绝望的刹那,师父出现了,救了她的命,也改变了她的命运,而此刻 —— 毫不犹豫地,她立刻告诉那些强盗,只要及时弃恶扬善,潜心修佛,一切都 不会太迟,一席话,说的那些强盗们,槌胸顿足,指天立誓,绝不再作恶。 这个过程,被一个经过的回鹘商见到,不禁啧啧称奇,将她视为「菩萨再世」, 纷纷对她顶礼膜拜,转眼间,她便成了「圣女」。 在听到她欲往汴京时,以为她是要上京去「感化」更多的人,更加义不容辞 护送她来……就这样,在强盗及回鹘人的护送下,她出奇顺利地来到了汴京…… 而她好像……好像已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尤其再过两天,她还要开法场,对数以千计的人阐述佛理。 她有些头痛地揉著眉间,若非这断脚还需要个把月才能痊愈,她早就施展出 师父教她的上乘轻功——溜了,尤其发现这座寺的住持悟空大师看著她的目光… …令她非常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拜托!她又不是什么得道的高僧,只是把她从小听惯的故事、佛经说给他们 听,就可以感动成这样子……唉!真不知该怎麽说才好。 不过,想到她来汴京的主要目的,她心不由得一沈。 「没想到西夏让李元昊继承了,版图竟扩张得如此快。」师父美丽冷静的脸 上出现了罕见的忧愁。 「是呀!对我们瓜、沙二州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说到这,慕容映雪不由 得打了个冷颤。 原本西夏就已不时来侵扰,但都属零星的,就像盗匪劫掠一般,所以瓜、沙 二州的驻军都还应付有馀,不致让这两块位在关外,属於汉人的土地,也让西夏 结并了去。 但近来,自从李元昊登基後,动作变大了,不再只是一小队的西夏人来骚扰, 而是有计划的开始布军、确实攻占城池。 「不只是这里。」师父的眼睛望向远方。「李元昊的野心应该包拮了辽和大 宋。」 「啊!他……能吗?」这两个国家可都比西夏还大耶! 「为何不?他明知瓜、沙二州以宋室为尊,接受宋室册封,他敢明目入侵, 就是不把宋室放在眼里,宋辽年年征战,让彼此元气都大伤,至今仍未复原,尤 其是宋室,年年得输出大量岁币给辽国,国力日衰,如今西夏正是强盛之际,只 怕……大宋已不是对手了。」师父眉宇间增添了新的忧郁。 「师父,您真厉害,什麽事都看得如此清楚。」她不禁崇拜地说道。「不过, 师父呀!大宋的事情,咱们也管不著,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所以别再想了。」 师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无法不想呀!我的家人全都在大宋……」 「师父……」 映雪沉默了,她很清楚师父对其家人的思念,向来冷然的师父,唯有在提到 其家人时,才会露出鲜有的脆弱和强烈的哀伤。 虽不明白,这麽热爱家人的师父为何会离家背井,独身一人远赴关外,而且, 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故园……但她相信,师父必定有重大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做 出如此痛苦的决定。 师父转向东方的天空。「我该如何将这个讯息告知他们呢?以大宋目前的软 弱怕事,一定不清楚西夏已经发展到令人惊慌的情况……」 「我去!」映雪想都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映雪?」 「师父,既然您不能进关,那我去呀!」 「可大宋离这有千里之遥,你一个女孩子家——」 「师父,您也是女的,您都可以来我们这了,我为何不可以去那呢?」 「不行!」 「师父」 後来磨蹭了师父许久,最後才说服了。 「映雪,此行非同小可,若是有个万一……」 「师父又不是白教我,您说说,目前有几个人能近得了我身——当然您不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为凭这几个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发挥得了什麽 作用?」 「或许抵不了千军万马,但自保尚有馀,师父放心,映雪绝对会顺利完成任 务!」 犹豫了好久。 「唉!罢了!记住!小心、小心、再小心,事关机密,绝对不可让外人知道, 尤其是我的事,绝对不可以让我家人以外的人知道我还活著,那可会为我的家人 带来杀身之祸!」 「记住了!」 师父叮咛言犹在耳,可是—— 低头望了望断脚,才没离开多久就出了意外,虽侥幸逃过一死,但眼前,不 仅动弹不得,最重要的是不知该怎麽去找? 威镇将军府! 究竟在哪?而那是个什麽样的地方?为了保密,又不能拜托别人帮忙找,更 不敢任意向人打听,如今她的一言一行,都深受人注目,还有人记录咧! 这下该如何是好? 眼看时间不断流逝,而她却仍一事无成—— 好烦啊!她想出声大吼道。 就在她心烦意乱至极,一阵怪风突然吹至她房内,还来不及喘息,一道黑影 已窜至她面前。 「谁?」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个穿著黑衣、蒙面怪客已伫立在房中。 微楞之後——「来人呀!」她出声大喊道,房外平时都有小沙弥守著,以防 有人骚扰「圣女」。 「别嚷了,他们已昏过去,一时三刻是醒不来的。」怪容淡淡地说道。 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自救了,扬手将随身携带的暗器毫不留情地朝不 速之客打去。 孰料,那怪客身手敏捷,轻而易举便躲过了。 慕容映雪不禁吃惊地睁大眼睛,内心涌出惊惶,怎麽可能?普天之下,就只 有她师父可以躲得开这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怎么连这人也行? 难道,是那个「人外有人」出现了? 那人虽遭受了攻击,可是却不回手,只是静立在房间中央,一瞬也不瞬地睨 著她。 他那目光凌厉、深邃,像是要看穿她似的,令她浑身不自在极了,若她脚还 能动,她一定要一脚踢开那像要将她剥光似的放肆眸光。 可恶! 「你是谁?」 「……」 一股无名火生起,登徒子! 她抓起放在袋中的小石头,继续对准他的穴道开始四处发射,尤其朝他脸上 那块蒙帕。 那人似乎很讶异她会再度攻击,皱起眉头,身子轻巧地闪过,从石头破空而 来的声音,他可一点都不敢小觑那些石头打在身上的威力,可是面对落如雨下的 攻击,他有些招架不住,从腰间拔出剑,舞出道道剑花,将小石头打开,随著动 作加大,他脸上那块蒙帕落下了。 在晕黄灯光下,映现出他的面容。 慕容映雪整个人愣住了,停止攻击,随即迸出一声欢呼。「师父!」用手将 自己从床上撑起,朝那人扑过去。 那人没料到她整个人会突然飞扑过来,抱个满怀,而在她强烈的冲击下及承 接她整个人的重量,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撞到了後面的绣架。 卡啦!哗啦! 绣架倒了,而他们也深陷进一堆布料和绣线中,她整张脸则埋进他的怀中。 「没想到您还是跟我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徒儿没用,没把您的事情做好, 对不起!对不起……」乍见到熟人的喜悦,令她的眼泪像是决了堤一般,数月来 的委屈和心酸,全一股脑地撒泼了出来。 她在干麽呀?荻柏瞪著那颗趴在他胸膛,将他衣襟瞬间哭个湿透的脑袋顶, 他试著用肘顶地欲撑起,谁知那女的不让他起来,还将他抱得更紧,哭得更凶、 更大声。 要命! 他这辈子可还没被女人抱过,怎麽——不过,他看看四周,在被一堆线、布 缠著的情况下,除非身上这个大包袱移位,要不,他动也动不了。 无奈地叹口气,瞪著上头的屋顶,现下只有等她止住哭泣了。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方才所见的脸蛋,怀中这名女子,长得并不美,和他的家 人比起来……只能算是平凡无奇,可不知怎地,才看了她一眼,视线却无法轻易 离开,她……有种极特殊的气质,全身散发出强烈的活力,让人意看愈有味。 待她从大哭变成轻微的啜泣,大概已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胸前整片衣服已 从外湿透至里衣了。 「够了没?」他开口问道。 咦?怎么这声音……如此低沉,一点都不耳熟,映雪倏地止住哭泣。 已哭成一团混乱的脑袋渐渐清明了,终於开始发觉不对劲,首先……也是最 明显的,那就是——颊下的胸膛是——是平的。 她不禁伸手触摸,摸完左边再摸右边,天呀!那平滑温热的触感,证明了底 下并没有任何绷带缚胸! 他咬紧牙关,免得忍不住呻吟,这丫头在干麽?竟然、竟然摸他的胸,她也 未免太大胆了。 她飞快抬起头,和他眼对眼、鼻对鼻。 如此近看,才发现了不同,而且不是只有一点点,是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眉宇、气质和师父神似,尤其那双深邃的黑眸,简直如出一辙,但比较 年轻,也没有那样的忧愁,彷佛已看尽了世间的沧桑,更没有那专属女子的柔媚, 而他的嘴巴大了点,不是樱桃小嘴,不过,此刻抿紧唇的模样,还真像极了她师 父生气时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是男的! 「你不是师父!」她失神喃喃地说道。 他瞪著她,这女的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分说就扑到他身上喊师父,然後又自 言自语说不是。 「我不记得我收过这么「大」的徒儿,姑娘,可不可以请你起来,你已把我 压在下面好久了。」 啊!这才发觉此刻面临的状况,她……居然把一个男人压在地下,而且还抱 著他哭了那麽久。 「对不起……」她慌忙坐直,想起身,结果脚立刻传来了剧痛,她痛呼出声, 然後又「跌坐」回去,尾椎毫不客气撞击了他的身体。 随即传来强烈的倒抽气声和呻吟。「你……你……」他表情痛苦地说不出话 来,偏偏想蜷缩起身子舒缓疼痛还动弹不得。 「抱歉,弄伤你了……」她连忙用手撑起身体,略微移位,直觉伸手想为他 抚平痛处,没想到却响起另一声更强烈的抽气声。 她朝他望过去,只见他全身紧绷,表情都扭曲了,好像受了极大的痛苦。 「怎样,真的很痛吗?」 「你……还不赶快给我住手!」他的话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有气无力的。 真是的,好心帮他揉揉,怎麽还……不对!掌下的触感为何愈来愈热,也愈 夹愈硬,她缓缓低下头,一看,整张脸倏地变得火红。 天呀!手像被烫著般的飞快离开他的躯体,眼睛怯怯地和此刻充满怒火的黑 眸对上。 她吞口口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晓得那里是……那里是……」 说到这,她已经快哭出来,好恶心呀!虽然她看过弟弟和其他男孩拉尿的德行, 也知道男人与女人的最大差异处,可是……她从来没有摸过啊! 看到她眼眶泛红,他闭上眼睛,有没有搞错?现在想哭的人是他耶!从来都 没让除了他以外见过、摸过……居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抚触了,天!他还要 不要活? 「可不可以麻烦你,立刻「滚离」我的身上,别再坐在我上面,好吗?」他 咬牙切齿冷冷地说道。 她委屈地扁著嘴巴。「我也想呀,可是我的脚断了,根本站不起来。」而且 以下面卡著人的情况,她也不方便借力弹开。 他睁开眼睛,没有她全身重量的压迫,他已能顺利坐起身,这才发现她两只 脚直挺挺地伸在旁边,似乎连弯曲都没办法。 他收回视线,转过头,再一次发现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相距不到八寸, 为了避免变成斗鸡眼,才有志一同地拉开彼此距离。 「真的不能动?」他问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 「好,那你用手圈住我的脖子,我想办法把你抱起来。」 「不行!那太……不合体统。」她慌乱地摇头拒绝。 他朝上丢个白眼,然後脸逼近她的。「姑娘,容我提醒你,打从一开始我们 就已经很「不合体统」!」他低吼道。 她眨眨眼睛,想起方才的每一幕……不禁脸红地低下头,过了好半天,才伸 手圈住他的脖子,他深吸口气,一手抱住她的纤腰,小心避开敏感地带,缓缓撑 地站了起来,然後将手放置她的膝下,让她的头枕著他的肩窝,抱她走向床。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被人这样抱是多大年纪了,好像是四、五岁时,那时爹、 娘会这样抱著她,跟她玩摇摇,後来爹出外征战,而弟弟妹妹也出生了,那样的 机会便不再有了…… 她转过头,看到床愈来愈近,蓦地一惊,糟了!她怎麽忘掉,现在这个男人 知道她的脚断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轻而易举的占她便宜呀! 当他正打算将她放在床上时,赫然发现她居然制住了他位在颈脖的死穴,只 要她稍一用力,他必死无疑。 妈的!这小丫头竟恩将仇报。 他不敢乱动。「你、到、底、在、做、什、麽?」他忍住气问道。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她的手微微施压。「说!为什么要蒙面闯入我的房间?」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谁?「圣女」!」 她闻言眸光倏地变冷。「这么说,你就跟那些下流、无聊的家伙一样,想知 道和「圣女」睡觉会得到什么特殊的神力?」 睡觉?他若有所悟,低下头凝望著她。「这是你这些时日碰到的?」 她别过脸,紧抿著唇不说话。 难怪,门外守卫森严,而且一进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一阵乱石攻来, 若非他有习武,只怕早倒地不起……他不该如此唐突的。 「我不该如此贸然闯进你的房间,不过我实在是等不及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姑娘,请见谅。」 咦?他在向她道歉? 抬起头望向他,一口气再度梗住,要命!他那充满真挚的眼神为何和师父一 模一样,不知不觉对这个陌生男子涌起莫名的熟悉和好感。 她信任他! 轻轻点个头,将手移开他的死穴,而他也立刻将她放到床上,迅速往後退了 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是想弄清什麽真相?倘若想知道我是不是圣女?那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名义上是,但我真的没有任何法力,就算你把我煮了吃掉,也不会长生不死、百 病不侵!」她坦率地说道。 他凝望她半晌,然後嘴角微抿,笑容让他显得亲和多了,他的那副模样,让 她看痴了,怎麽会有这麽好看的人呀? 「我想你的确不是,不过,我不是为此而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将 之展开。「这佛像可是你绣的?」 她仔细看了看,拧起眉头。「是呀!咦?怎麽会在你手上?我记得……那送 给了回鹘人啦!」 他没有马上回答,他瞄到方才被推倒在地的绣架上有一幅未竟的作品,他起 身走至拾起,细看了一下。 「这绣法……是谁教你的?」他低声问道。 「是我师父,有什麽不对?」她警觉地问道。 他抬起头,眼中闪耀著激动的光芒,一个跨步,转眼间就到了她面前。「你 师父现在人在哪?她长什么模样?今年多大岁数了?」 她表情倏地变得一片空白,转过脸。「无可奉告!」她冷冷地说道,师父叮 嘱过,千万不可对外人说她的事,要不会有杀身之祸。 看到她的模样,他亦冷静了下来,真是的,他急糊涂了,一边暗骂自己,一 边让自己平静思索,他蹲下身和她平视。 「姑娘……」 「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我师父的事,一个字都别想。」 「看著我,你刚刚还曾把我误认成你的师父,我们俩……是不是长得有些相 像?」 她心念蓦地一动,对呀!她怎麽忘了,乍见到他时,她彷佛回到六年前,初 与师父相遇的刹那,缓缓地转过头,再次仔细打量他,一丝小小的希望从心底冒 起。 「你……究竟是谁?」她轻轻问道。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我叫戚荻柏。」 她两眼张得更大。「你姓戚?那你跟威镇将军有何关系?」她掩不住兴奋地 问道。 没想到她没听过他的名字,不过这样也好,索性一切都挑明说吧!「威镇将 军是我的父亲。」 「天呀!太好了!」她欢欣地叫了出来。「我正好也要……」 此时,钟鼓声再度响起,显示晚课已结束,众师父要回房休憩了,而住持师 父更是会在回房前,到她房里来请安膜拜一番。 「糟!快!快带我走!」她急急拉住荻柏的衣袖道。 「走?」 「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 「我来汴京是要去找你们,可不是来这边当圣女说佛法。」她气急败坏地说 道。 他闻言忍不住笑出来,依言蹲下身子,将她背起来,正当他打算跨出窗外时。 「等等!」 「怎么了?」 「我忘了拿包袱。」 他旋过身,再度带她走回床边,看她从枕下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不禁扬 起眉毛。「你早收拾好了,随时准备开溜?」 「没错!」 好不容易拿了包袱,荻柏的脚再度踏上窗棂。 「等等!」 「又怎麽了?」 「我的拐杖。」 他旋回床边,拿起那两个木架。 「啊!还有——」 「嗯?」 「绣针没拿……」 「我那边有很多,我再给你!」他往窗户走去。 「不行!那是师父给我的,是我的宝贝。」 荻柏翻个白眼。「在哪?」没好气的。 「蹲下来一点,对!就是在你脚旁那个绣包,刚被你弄掉到地上的。 「好了!可以走了吧?」 「好……嗯!等等!我想一下。」 一向好脾气的荻柏,突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他都已经可以听到有人朝这走 过来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这姑娘还在这边磨蹭,她到底要不要落跑呀? 「啊!还有那些布料……」 够了!不再理她,脚蹬上窗棂,身子一顿,使上轻功,背著她飞快地离去。 「喂!那些都是好布耶。」映雪心疼地喊道,那些禅寺师父交给她的绣布, 全都是上等的丝绢呀,在关外可都是难得一见。 「再不闭嘴,就把你丢回去,让你继续当「圣女」。」他没好气地说道。 映雪嘟起嘴,若不是人被背著,正翻墙而过的话,她早就用手按住他的脖子, 让他知道,人是不可以那麽浪费的。 就在他们顺利离开圣德寺没几步,寺内已经因为察觉她不见而起了骚动。 「「圣女」不见了,「圣女」被人抓走了!」 映雪心一紧,环在荻柏颈背上的手不禁缩紧了,差点没勒死他。 荻柏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紧张和不安,对她不禁涌上一股连自己都吃 惊的怜惜。 「你叫什麽名字?」 「啊!我叫慕容映雪,你可以叫我映雪。」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名字。 「好!映雪,你听好,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不想做的事!」 啊!她愣愣地瞪著他的脑壳,此刻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话还有声 音,令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即使他没明说,可她知道——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 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嗯!」她将脸埋在他背後,眼泪抑不住地迸出来。 荻柏望著前方,背著地继续往前奔驰,心中则暗自叹气,原本只是前面的衣 服湿了,都还未乾咧,如今……连後面也不能幸免了…… 真是个爱哭鬼呵……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