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雨雾的枪声(2)
他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小小的身子。
一切重归寂静,房间里劳力士表的节奏渐渐由弱变强起来。
她又一次惊叫,这次伴随着叫声,她赶紧下床,冲进浴室,非常快而熟练的扭
动浴缸水笼头。
她没有开灯,浴室的墙上有一只夜间灯一直亮在那里。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她裸露的身体,在不断上升的热水水气中忽隐忽现。
这是一个小鸟依人类的女人。突出的三个制高点,饱满的额头、饱满的乳房和
饱满的臀部,整个身体看上去丰满圆润,娇小玲珑,典型东方女人的体态。
她从浴室飞快出来,湿漉漉的嘴唇和湿漉漉的头发,俯向那座小丘陵。
她说:“亲爱的,我要迟到了,再见。”说完,赶紧将脑袋伸进手中的套头毛
衣,从黑暗中起身,一只手拿手提包,另一只手在衣柜里摸索着外套,然后转回身
子,将柜子上的手表扔进包里。
她打开卧室的门,光线像开闸的洪水,顷刻间涌入房间。
“亲爱的,”他已经坐起来,靠在床上,依然只能看见朦胧的脸。
“什么?”她停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镀金的圆形弹子锁。
“我爱你,”他说。
“我也爱你,”她随即用手给他一个飞吻。
“再见,亲爱的,”他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正
凝视着她。
“再见,”她随即将门关上,随着弹子门锁扣住门轻微的“咔哒”声,卧室再
次陷进黑暗之中。
现在,车库的门已经打开,她在给白色的BMW 跑车点火。她的右手拧动着钥匙,
右脚放在了油门上。当她用脚尖把油门往下踩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在瑟瑟
发颤,竟然要用很大的劲才能控制住颤抖。她停了下来,抬起右腿,搁在另一条腿
上,用手轻轻敲打了几下腿肚子,再捏了几把,才放下腿,再次发动油门。
她情不自禁的回想昨夜他们做爱的次数。四次,加上早上那次,应该是五次,
是五次,还没有突破他们年轻时一夜连续做爱七次的最高记录。她对自己至今如此
旺盛的性欲感到惊讶。他的表现,出人意料的打破了常规作业规则。自从来到硅谷,
八年来,他们的性生活质量虽然还算不错,但是数量上,已经大幅度减产,直到形
成只在周末做爱的模式后,才出现目前这种止跌但不回升的现状。
昨夜的疯狂,归根结底是他开的头,是他一整夜都在做同一件事,只是变着法
子在做。不过,昨天他的做爱方式改变了很多。他惯有的习性,是一旦冲动上来,
就迫不及待进入她的身体。然而,昨天,他让她领略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感方式,
所有的高潮都是在他的手或者是他舌头的侵入中到达的。这很新鲜也很刺激,因而
她享受了高潮迭起的快乐。
车子已经倒出车库,从后视镜中,她看到,白色的车库大门,缓慢而沉重的落
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出,车库门下落的过程,竟然像一道天幕,显出很强烈的压
迫感。
这种感觉很怪异。她抬头往楼上看去,他裸着半身,像孩子一样拉开半截窗帘,
身体紧贴着窗子。
她看不清他的脸,猜想一定是在看着自己,于是按了两下汽车喇叭,算是和他
说再见,然后用力加大油门,车飞奔而去。
按照正常情形,从她住的古柏蒂诺,到公司所在的圣荷西,只需要半小时就可
到达。但是,从去年开始,通往硅谷的要道,无论是880 还是101 公路,只要是上
下班时间,就没有不堵车的。这短短几公里路程,竟然要花掉一个小时。今天也不
例外,车在880 公路上排起了长龙。
她打开汽车收音机,搜索一阵节目,都是一些气象、交通状况和党派之间相互
攻击的节目。关上收音机,打开CD,那是一张挪威乐队演奏的《神秘园》。
汽车排起的长龙,像蜗牛一样,在高速公路上爬一步,停三步。
车流缓缓行进着,公路两旁巨大的广告牌,在车窗前一一掠过。有麦当劳、KFC
之类的快餐广告,也有各类超市、百货店的广告牌。车流快到帕洛阿图出口附近又
走不动了。她无奈的看看窗外,忽然想起手表还在包里搁着,于是抓过提包,解开
银色的褡扣,从里面掏出表,带在右手腕上。
这里是一个视野宽阔的地带。《神秘园》的旋律依然在车内若有若无的回响着,
她从车窗探出头去,前面车队排起的长龙,起码有一公里。她有点焦躁起来。虽然
公司从来没有规定早上几点上班,但通常人们会在九点半前到达。但是今天的样子,
恐怕十点都到不了公司。
她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虚无的目光渐渐凝聚到一个点上。
她从车抽屉中拿出眼镜戴上。
她忽然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开始拨号码。
电话铃响着,但没有人接。
她皱了一下眉心,重新拨打。
“Hello ,”终于传来他的声音。
“亲爱的,我发现一个秘密,”她在电话中惊叫着。
他没有马上接她的话茬,停顿了一会儿,说:“亲爱的,你发现了什么?告诉
我。”
“我发现这里的草变绿了,”她对着电话大声说。
“什么?”不知道他是没有听清楚还是不解。
“我现在就在帕洛阿图的出口附近,车在这里堵住了。我发现两边的山,山上
的草,我说是这里山上的草变成绿色的了。可是,现在是冬天,冬天的草怎么会变
绿?问题是昨天下班时这里还是枯黄的光秃秃的山,”她说了一长串。
“这样,因为只有冬天,这里才有雨,雨可以让草木发芽。所以,一夜冬雨过
后,草就绿了。”
“知道了,那我给你猜个谜语,水过有痕,打一个地名。”她露出得意的语气。
“加州啊,水过无痕对这里来说不科学了。”
“算了,我永远是输给你的。不过,真的,冬天能看到一片绿草地,让我想到
生命和希望。”虽然言语激昂,但她的表情依然有点沮丧。
“是的,生命的诞生和到来一样无常。”他说。
“动了,车动了,我挂了,”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转动方向盘。
“亲爱的,take care 。”
“好的,再见。”
车子瞬间淹没在车流中。
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和密集。
他依然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电话,像是有话还没有说完的样子,又好像是在等
待电话铃声随时响起。
卧室依然黑沉沉的,只有一点点光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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