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少年康熙(89) 这是千真万确、无可辩驳的了! " 果然是日食,难为他时刻推算得这么准!" 安亲王岳乐沉静地笑道," 我 上台去借那望远镜再瞧瞧!" 他起身离座,好几个人也跟着去了。由于震惊而半 晌说不出话的人们,这时也才解除梦魇似的活跃起来,谈笑中仍带着惊诧和无法 克制的兴奋: " 老天!真的是日食!可算开了眼啦!" " 人家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一点不差!" " 日月星辰的事都能掐算这么准,怕不是神仙?" " 嗯,是鬼仙吧?要不,是妖仙、妖怪!" 说话的人朝苏克萨哈瞥了一眼, 鼻孔不住翕动,像要笑出来。 太阳被食的面积不断增加,又有好些人上台去观看。侍从们接二连三地递上 茶来,人们的议论说笑声音更大更杂更露骨了。 苏克萨哈坐不住,小声对鳌拜说:" 也上台去看看?" 鳌拜脸板得像石头,浓眉结成黑疙瘩,愤然道:" 不去!" 苏克萨哈自我解嘲,笑着说了两句现成话:" 大丈夫能伸能屈,宰相肚里好 撑船!" 举头四望,遏必隆还举着那片黑玻璃,十分认真地望太阳,饶有兴味; 索尼回殿去了,只来得及看到他微微弓腰驼背、踽踽独行的背影。 苏克萨哈踏上观象台的石阶,正遇上下阶的杨光先、吴明煊和他们的助手。 吴明煊等人满面羞愧,无精打采,迎面撞上苏克萨哈,难堪得头都不敢抬。杨光 先却是一脸暴怒,额上青筋乱跳,两只靠得很近的眼睛火炭般通红,目光近似疯 狂,握着干瘪的拳头,用谁都听不懂的家乡土话叽里咕噜地咒骂叫喊,他仿佛激 怒得神志不清,以至认不出面前这位辅臣大人,直挺挺的只管下阶而去。但是细 心的苏克萨哈觉察了他临去那一瞬眼珠子对自己的飞快一瞥,立刻明白这老头儿 为摆脱困境而以攻为守的苦心,不由暗暗骂一声" 奸诈!" 表面仍然笑眯眯,从 容登上观象台。 天上的太阳,只剩下新月一样窄窄细细的一条了,这竟是一次可以算得日全 食的日食!黄昏竟然在申时降临,观象台上人来人往,非常兴奋。那些从汤若望 手中接过望远镜观天的王公官员们,竟忘乎所以,又" 汤玛法、汤玛法" 地叫个 不了,似乎没有看见这白发老人身上和腿脚边还缠绕着六条铁链。苏克萨哈连这 也忍下去了。他只是恨这浓重而又虚假的暮色,使他无法看清并记住那些不知深 浅的大胆妄为者! 苏克萨哈是最后一个去拿望远镜的。他背过身,举起这个像支鸟铳的东西, 对准那个不是太阳又不像月亮的怪物,没好气地看上去。他觉得," 天狗" 开始 向外吐那个火球了,就像一张贪婪的嘴,不得不把它实在吞不下、又烫得它无法 忍受的油果子吐出来一样。他于是渐渐心气平静下来了。 背后,一个清脆的孩子声音在兴奋地赞美: " 汤玛法,你真了不起!" 苏克萨哈忙回身,只见- 个小太监刚从汤若望床边跑开去,帽子上羽毛一跳 一跳,黄底红花的衫子一飘一飘,在昏暗中也很分明。而汤若望却完全惊呆了, 坐在床上不得动弹,好半天合不拢嘴,抖抖索索举起右手在额胸间不住地画十字, 喃喃地低声说: " 上帝啊!上帝啊!你让先皇帝显圣了吗?……" 苏克萨哈觉得脑门顶上" 轰" 的一响,顿时心慌意乱,连腿都软了…… 一连四天,首辅索尼没有上朝办事。他遣人来告假,因偶感风寒、高热不退, 只得在家静养。 首辅病假,按遗诏排列顺序,理应苏克萨哈主事,遏必隆、鳌拜襄赞。遏必 隆是再随和不过的人,凡事多无主见,实在是因为他世系盛贵、生长侯门,对朝 政世事都不甚了了。好在苏克萨哈精明老到,鳌拜刚毅果断,朝中政务井井有条, 甚至比索尼主事时办事还利落。不几天,就有赞美苏克萨哈的言语传到辅臣耳边。 遏必隆浑然不觉,鳌拜心里却不大痛快:一些明明是他的政绩,都算到苏克萨哈 头上,让苏克萨哈盛名独享! 第五天,索尼还未上朝,三位铺臣联袂登门问候。他们在府门下马,正遇索 尼的长公子噶布喇送客,见到三位父执,赶过来跪迎。 " 索公病体如何?" 苏克萨哈首先问。 噶布喇恭敬地答道:" 已经大好了。刚才这位御医说,再静养两日便可上朝 办事了。" " 哦,你送的客是太医院的医官吗?哪一位?可是最擅伤寒科的钱医官?" 苏克萨哈又问。 噶布喇颇有些不安:" 不是的。是宫值御医司先生。蒙太皇太后洪恩,每日 来视看两次……" 真是非同寻常的恩宠!司先生是宫里最负盛名的御医,专给老佛爷、皇太后 切脉的。苏克萨哈点头微笑道: " 好!好!皇恩浩荡,索公之病当无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