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一曲《凤求凰》(11) 陈容垂下双眸,慢慢跪坐在榻上。 然后,她双手微抬。 一串行云流水般的琴声,混在缕缕秋风中,冉冉升起。 琴声幽幽荡荡,宛若那春愁,轻飘而来,轻卷而去,除了在人的心田间留下 一缕瘙痒,便再无消息。 渐渐地,那琴声转为绵长,它飞翔在天宇间,越过层层白云,越过沧海桑田, 突然间,一个身影进入它的眼中,从此后,神魂无依,此生未了心已老…… 陈容弹奏的,正是当年司马相如情挑卓文君的《凤求凰》,只是因为经历不 同,她这琴声中,添了七分可望不可即的惆怅,添了三分隔河相望,永无比翼之 时的恐慌。 这样的惆怅和恐慌,给这春意绵绵的求爱之曲,生生地染上三分离愁,三分 别恨,三分污泥对白云的仰望。 就在陈容的琴声传出时,大殿中喧嚣依旧,渐渐地,那一缕一缕的琴音,慢 慢地渗入那喧嚣笑语中,慢慢地成了主旋律。 慢慢地,一个两个的人走了出来,他们顺着琴声望去。 慢慢地,走出大殿的人越来越多,压低的嬉笑和指点声,开始和在琴音飘荡 间。 这一切,陈容都没有感觉。 她只是专注地低着头,素手在琴弦上抚动,眉眼间带着春愁。泄了一地的银 光中,她那眉目精致清艳的小脸,略略显得有点苍白,而这种苍白,在一身嫩黄 淡紫间,映出几分属于青春的情伤。 月光下,树叶萧条,她那美丽的小脸也是半明半暗。 陈微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个树下抚琴的人,瞪着瞪着,她与身边的 少女们一样,失笑出声。 “天啊,这不是平城阿容么?怎么她奏起这《凤求凰》来了?” “嘻嘻,可真是好玩。” “不知她为谁而奏?” “也是,不知她相中了哪位郎君?” “不管是哪位郎君,以她的身份,也只能这般惆怅地寄托情思了。” 嗤笑声,喧嚣声,议论声,取代了所有的笙乐,歌舞。 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庭院间,越来越多的少年子弟走了出来,打量着这个树 下弹奏的孤影。 不知不觉中,那笑声已越来越小。 也许,是因为这个弹奏的人太过寂寞吧?那是一种永远也无法得到所爱的寂 寞,是一种永远形只影单,只敢躲在远远的角落里,对着心上人遥望的寂寞。 这世上,又有什么样的伤痛,胜过渴而不可得,思而不敢近?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喧嚣声,肥胖臃肿的南阳王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出了何事?” 一个五十来岁的幕僚走到他的身侧,笑道:“是陈氏的一个美貌小姑,也不 知相中了哪家儿郎,竟在弹奏《凤求凰》。” 南阳王呵呵一笑,乐道:“竟有此事?这可是风雅艳事!走走走,我们也去 瞅瞅。”他回过头去,叫道:“七郎,一道去吧。”才叫了一声,他干笑起来, “原来七郎早就去了。” 那幕僚笑道:“那是,七郎可是翩翩少年,遇到这种风雅艳事,哪有不好奇 的?” 在幕僚的扶持下,南阳王迈着八字步慢慢地踱了出来。在众人的纷纷避让中, 他来到了王弘身后,见他也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庭院中,南阳王哈哈一笑,道: “是什么美人,竟让七郎也看痴了去?” 说罢,他也转过头,顺着琴声望去。 这一望,南阳王呆了呆,他眨也不眨地盯着陈容,向扶着他的幕僚问道: “这女郎好生华美,是陈氏的小姑?” 那幕僚精瘦精瘦的,五十来岁,也是色中饿鬼,自是明白他的心思。闻言他 凑过头来,低声说道:“她不但是陈氏小姑,还是刚才席中时,王七郎问起的那 个小姑!” “果真?” “不敢欺骗王爷。” “好,好好。”南阳王哈哈一笑,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陈容来。越 是打量,他的眼睛越是炯亮。 那幕僚见状,抚着下颌的三缕鼠须笑道:“这个小姑,比起刚才宴中那歌伎 犹胜三分,王爷这下有艳福了。”他再次凑近南阳王,低声说道:“刚才在宴中, 陈元向属下提起这小姑。他还说,如果王爷中意,随时可以把人送去。”